“程兄請自便。”智囊端起茶杯,漫不經心地喝起茶來。
程子介接通了直升機的駕駛員,得知了他們已經在洪岩降落。
嚴少將的部隊動作確實快,主力已經全部出發,洪岩只留著一些後衛部隊。
他們安置好了那些女性,並按照嚴少將的吩咐向她們發放了武器和食物。
沒什麼好擔心的。
於是,在程子介的命令下,一架直升機回核電站待命,另一架再次飛向天興縣城。
接下來的氣氛有些沉默。
袁領袖一直沒有出現,智囊也默不作聲。
程子介已經被智囊剛才那番話鎮住了,心中猜疑不斷,卻不敢再開口問他什麼。
不知不覺,程子介就喝了一肚子茶水,有些難挨起來。
但幸好的是,直升機不久就到了,停在了政府大樓後的空地上。
智囊和程子介一起,把駕駛員也迎接到會客室內等待出發,而駕駛員自然是眼中只有程子介,對智囊以及其他人正眼都不瞧一眼。
時間在尷尬中緩緩流逝。
程子介一直在計算著時間,估摸著嚴少將應該已經打破那處山谷的喪屍封鎖之後,終於按捺不住,站起來對智囊道:“智囊兄,估計部隊已經快到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城口迎接?”
智囊漫不經心地搖頭:“我就不必去了。老袁會在那兒的。”
程子介也巴不得和他距離遠點:“那智囊兄留在這休息吧。”向直升機駕駛員交代一聲,就獨自離開了會客室。
直到離開政府大樓,他才總算感到如釋重負,加快腳步趕向嚴少將將要入城的路口。
遠遠地他就發現,這處路口和沿途的很多布置都改變了。
當然並不是說袁領袖設下了埋伏,而是那些不合常理的景象都被隱藏了起來。
廣場上沒有了示眾的罪犯,路邊沒有了來去奔走的建工事的人。
而所有的標語和旗幟也改頭換面,變成了“歡迎人民子弟兵”“軍民魚水情”“鋼鐵之師出動,喪屍聞風喪膽”之類的內容。
雖然這些標語仍然那麼可笑,但看得出來袁領袖是非常小心,激勵避免刺激到軍隊的。
程子介漫步走過灑掃干淨的最後一段街道,倒有些驚嘆於袁領袖的效率。
短時間內縣城的這個區域就變了個樣子,倒和正常的地方相差無幾了。
幾輛卡車組成的車隊停在出城處的路邊,車上滿載著成包的糧食。
程子介估算一下,大概有三四十噸,大概就是准備歸還給丁薔薇她們的物資。
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這至少能給合作開個好頭,丁薔薇她們也能保證生活。
程子介滿意地越過車隊,前方就是出城的路口。
袁領袖的部下們已經撤去了防衛,在土木工事的附近的路邊排成了隊列,作出歡迎的姿態。
看著他們毫無防備的樣子,程子介有些狐疑。
但馬上就明白,這是袁領袖也清楚自己的這些部下完全不是正規軍的對手,與其靠他們防備嚴少將可能的襲擊,還不如干脆做足姿態避免衝突才好。
就在那處工事邊的一棟民房門口,有不少人進進出出,看來袁領袖就在那兒。
程子介徑直走向門口,和兩個守衛招呼一聲,舉步走進了房中。
袁領袖正在客廳中央,被幾名部下包圍著。
其中一名正在緊張地報告道:“……我們的柴油儲備現在全部集中在老汽車站那邊,已經分好了型號,清點完畢。部隊需要的話,馬上就可以按型號供給……”
“行,你們這幾天都給我注意了啊。沒事便罷,一旦出了什麼事,我自己的位置都難保,別說保住你們。”袁領袖滿臉憂色地看了門口的程子介一眼,吩咐道:“都下去吧。”
那些人答應著,紛紛和程子介打著招呼,從他面前離開了。
程子介則走向站起身迎接自己的袁領袖,微笑道:“偉大領袖不用壓力這麼重,嚴將軍並不是吹毛求疵,無理取鬧的軍人。”
袁領袖看著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程子介看他這樣子,倒有些疑惑:“既然嚴將軍同意了你們的請求,已經出兵了,你們應該輕松了才對啊。”
“呵呵。”袁領袖苦笑一聲,上下打量著程子介一眼,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實不相瞞。如果不是小蔣建議我向軍方求援,我是不會動這個念頭的。後來確實喪屍越來越多,我就打算試試看。但是我的確完全沒想到,嚴將軍竟然這麼快就答應了。”說到這兒,絲毫不掩飾懷疑之色,死死地盯著程子介,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什麼答案。
程子介也確實沒想到嚴少將會這麼簡單地出動部隊,所以面對袁領袖的目光非常坦然,卻也有些茫然地據實相告:“我也沒想到。”
袁領袖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垂下了頭。
但當一名部下跑進房門,通知軍隊已經到了的時候,他馬上站起身來,完全恢復了作為偉大領袖的姿態,憂慮和驚疑煙消雲散,渾身散發著威嚴和自信的氣度,對程子介笑道:“親愛的戰友,我們一起去迎接軍隊吧。”
“偉大領袖請。”程子介笑著答應道。
無論如何,袁領袖這短時間內的表現也讓他非常佩服。
任何人都不可能永遠不遇到意外狀況,遇到意外狀況時絕對不出現慌亂和窘迫也是不可能的。
但重要的是怎麼在最快的時間內調整好狀態,保持著勇敢和細心,鎮定冷靜地去面對意外。
這一點,程子介明白自己和袁領袖還差得很遠。
袁領袖走出門外,只帶著那兩名守衛走向路口,並沒有其他任何隨從。
程子介跟在他身後,目光卻已經看到了土木工事後,公路的盡頭已經揚起漫漫沙塵。
沙塵下第一輛坦克正在平穩地駛來,可以看得到車身的迷彩沾染了大片大片的烏黑。
路口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窒息。
程子介也在擔心著,接下來的是和平還是衝突?
但衝突並沒有發生。
先頭部隊的十一輛主戰坦克和一輛裝甲維修車,一輛裝甲運輸車抵達路口後緩緩停住,領頭的那輛坦克炮塔艙蓋隨即打開,一名少校軍官跳出坦克,摘下坦克兵專用的頭盔,在路口兩邊的隊伍熱烈的歡迎聲中向著迎上去的程子介敬了個軍禮:“程長官。嚴將軍命令我部前來報到,請指示。”
這是嚴少將整編部隊後,編成的一個坦克連的連長,程子介算是認識。
於是回敬了一個軍禮,笑道:“馬少校辛苦了。看你們這樣子,又是率先突破吧。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程子介問的很有道理。
這個坦克連的每一輛戰車車身上都是汙血斑斑,還有不少沾染著碎肉,看起來就像是從一場血肉之雨中駛過一樣。
而且,程子介敏銳地注意到,雖然馬少校表現得非常輕松,沒有任何敵意,但那些坦克停下之後,每一輛的炮塔都緩緩轉動著,將炮口瞄准了一些關鍵的位置。
馬少校回身看著自己的那些坦克,笑道:“感謝程長官關心。我們連就是負責在炮兵洗地以後突破和吸引注意力而已,幾乎沒有開火。因為地形原因,我們一衝過谷口就遭遇了喪屍近距離的衝擊,結果每一輛車上都爬滿了喪屍,然後由後面跟進的弟兄用輕武器幫我們清理。”
程子介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
十余輛坦克衝出谷口,吸引了遭遇炮擊後幸存喪屍的攻擊。
但它們即使爬上了坦克,血肉之軀的爪牙對人類有史以來防護最嚴密的戰爭機器也毫無用處。
接著,跟進的士兵和裝甲車就直接用輕武器射擊那些坦克,將它們消滅殆盡。
荒蕪似乎對人類裝甲部隊的主動進攻還完全不了解。
將來它會想出什麼辦法,對付坦克和裝甲車這種喪屍完全無法直接造成傷害的目標嗎?
程子介多少有些擔憂,但此時當然是輕松愉快:“好,好。嚴將軍呢?”
“將軍身體不適,行動不便,會隨著最後的部隊進城。”馬少校回答完畢,這才看向程子介身邊一直沒機會插話的袁領袖,也敬了個軍禮,神情平靜而保持著必要的尊重:“這位就是天昌平民的領導了吧。”
“正是。”程子介趕緊介紹道:“這位馬少校,是嚴將軍現有的三個主力坦克連中一連的連長。”
“馬連長打擊喪屍,戰斗辛苦了。”袁領袖也是神態如常,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示意道:“既然已經到了我們天昌,就請入城休息如何?駐地和供給已經准備好了。”
馬少校卻看向程子介:“將軍有令,我們需要聽從程長官指示。”
程子介有些尷尬起來,但看了袁領袖一眼,他卻毫不在意地笑道:“怎麼,親愛的戰友,你要讓他們在這兒干等著嗎?”
雙方至少現在都不可能發生衝突。
程子介稍一思索,便笑道:“既然這樣,你們就進城去休整吧。”
“是,長官。”馬少校向兩人敬了個軍禮。
而袁領袖已經叫來一位部下:“你帶軍隊的長官去駐地休息。”
於是馬少校就和那位武裝平民一起走回自己的坦克,也不關閉炮塔,兩人就坐在車身外。
接著馬少校一聲命令,坦克再度行駛起來,繞過工事進入了天興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