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基地的,正是劉上校安排到雙河的那部分部隊。
他們的人數不多,雖然白天時見到的指揮官自稱是一個營的營長,但現在看來只有一百多人,一個加強連的人數而已。
陸續駛入基地大門的,除了程子介在雙河看到過的,但現在才發現多達十輛的裝甲運兵車,還有那時沒看到的四輛坦克。
程子介心中吃驚。
這肯定是劉上校能配置的最好的資源了。
他現在隨時能找出一百輛坦克,以及更多的其他作戰車輛,但現在他手下能操作這些新式主戰坦克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超過十個車組。
也就是說,他在這一百多人當中投入了自己幾乎一半的裝甲力量。
這些人應該也是雲慶部隊中唯一的,真正實現了機械化的隊伍。
程子介看向劉上校,但劉上校只是表情平靜地眺望著自己這些部下。
片刻之後,程子介終於按捺不住,問道:“這些是你最精銳,最忠於你的嫡系吧?你怎麼把他們派去雙河?而且把抓到的大部分人也關在那邊。”
劉上校並沒有看程子介,而是繼續注視著一輛直駛向自己的裝甲車,解釋道:“蔣參謀提醒我以後,我就一直擔心喪屍的問題,特別是海源的喪屍。我思前想後,如果海源那上千萬的喪屍有組織地攻擊這里,我肯定是擋不住的。有沒有這一百多號人都擋不住。不如把他們放在別的地方,當一條後路。我本來是打算把他們藏在雲慶,但是距離太遠,很難及時用上。再加上喪屍開始大規模向南運動,北方也要注意提防,所以我就暫時把他們安排在雙河了。”
至於俘虜的問題,劉上校沒有回答。
但既然回答了上一個問題,也就能理解這一行為的目的了。
於是程子介不再追問,只是心中暗嘆。
無論多麼殫精竭慮,多麼周密布置,不管是袁領袖也好,劉上校也好,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這些動作都是徒勞。
直駛過來的那輛裝甲車在距離程子介十來步的地方停住,車上跳下三名軍官。
領頭的,就是那位可能因為要符合少校軍銜才號稱營長的齊萬家。
齊少校白天已經見過程子介,而且此時已經從剛才的聯絡中得知了詳細的信息,但表情依然帶著迷惑和遲疑。
當他看到劉上校身後那十頭喪屍,以及幾十名剛剛釋放出來的海源野戰軍成員時,腳步短暫地停頓了一秒,接著才再次舉步,一直走到程子介面前,停下敬禮。
但他的目光看向的,以及說話的對象,還是劉上校:“頭兒。”
劉上校圓圓的臉上終於浮現出笑容,點頭道:“嗯。老齊,剛才電話里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現在開始,你們聽程將軍的指揮。”他舉起粗短的手臂,想要制止齊少校發飆意見:“老齊,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心里也可能覺得我這麼做不明智……”
果然是一脈相承的普遍風氣。
雖然是劉上校的嫡系,也是最服從劉上校的部下,但齊少校仍然不顧劉上校的制止,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頭兒,你可以帶我們一起走啊。就算打不過喪屍,有我們這些弟兄在,去哪兒去不得。”他皺著眉頭,看向基地深處:“那些兔崽子,你已經對他們仁至義盡了。”
程子介心中暗驚。
齊少校的建議其實很有可行性。
整個雲慶部隊的幾千人難以逃走,但只有一百多名精銳,要走或者要投靠別的勢力,應該是輕而易舉的。
而且,劉上校安排這部分人去雙河的原因,他剛才並沒有全部說出來。
從齊少校現在的語氣看來,或許他們這些精銳嫡系,已經和其它部隊有不少矛盾了。
這至少是原因之一。
劉上校卻笑道:“老齊,走得了一時,走不了一世。”他看向程子介:“真要是只帶著你們百多人走了,以後就能高枕無憂了?”
齊少校也看向程子介,然後垂下了頭。
他顯然也明白,即使他們現在跑了,但是以後只剩一百多人的力量,程子介要收拾他們就簡單了。
到時候他們只怕一直到死都會惶惶不安。
劉上校則收起笑容,像是對真正的家人那樣,認真而溫和地解釋道:“正因為我把你們當兄弟,才不想帶你們搞到那種地步,過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而且,”他嘆了口氣:“這邊這些人,雖然心不齊,也總搞我,但總是我一手拉起來的。我答應過他們很多東西,安全,安穩……正常的生活,還有老婆,結果全都沒做到。我好歹得給他門一個交代。要是我是個遇到事就拍屁股跑路的人,你們當初也不會跟著我。——好了老齊,就算你也知道,程將軍至少會對你們公平處置,這次的事他答應負責,就會盡力。以後對程將軍就像對我一樣吧,別再多想什麼了。”
齊少校沉默了一會,不再爭辯,而是平靜地接受了劉上校的決定:“行吧,既然頭兒這麼想,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反正到時候我會陪頭兒一起上軍事法庭。”說到這里,他再次向程子介舉手敬禮:“程將軍。以前多有得罪,感謝您現在還肯救我們一條生路。以後我們會唯命是從。”
可能文化水平不高,這中年軍官用詞多少有些不當,但這支精銳的小隊伍應該是可以放心的了。
程子介舉手回禮:“以前的賬,以後再算。這次我會為你們盡一切努力,也希望你們配合。”
而這時隨著戰車駛入基地的那些卡車和客車也陸續停住,陸續從車上下來的,是那些被俘的海源野戰軍成員。
程子介迎上前去,這些士兵當中還有不少人,在被俘的時候還沒有得到消息,之後又被關在雙河,消息被完全封鎖,甚至不知道程子介已經接任嚴少將,成為海源野戰軍的最高領導,更不知道之後的一系列變故,以及如今的危急情況。
足足花了十五分鍾,程子介才完整地傳達了這些信息,安撫好他們的情緒。
安排好他們暫時安頓的地方後,程子介總算可以松一口氣了。
現在雖然基地內人員的成分復雜,但已經有不少人值得暫時信任。
其中有直接制造了核電站屠殺事件的,現在成為眾矢之的並只能把程子介當成救命稻草兩百多人,有劉上校的嫡系,按照劉上校的意願,至少不會給程子介找麻煩的一百多人,還有八百群星之王的信徒。
再加上剛剛釋放的兩百多俘虜,以及正在等待青陰運輸機的,包括駱中校在內的一百名軍官。
現在的程子介,已經可以確定基本控制住這支部隊了。
於是程子介向劉上校道:“好了,你也去休息吧。這麼一天一夜過來,你竟然還沒垮。我看你已經撐不住了。”
此時的劉上校顯然心情也終於初步安定了下來,所以精神也確實繃不住了,眼神茫然,語氣虛幻地回答道:“啊。啊……多謝。多謝。”竟然連禮也忘了敬一個,便轉身腳步虛浮地走向基地內。
走了幾步,突然發現不對,轉了個方向卻腿腳一軟,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程子介嘆了口氣,對他身邊的喪屍發出命令。
於是兩頭變異喪屍一左一右地扶起劉上校,繼續走向夜色深處。
現在寂靜的廣場上只剩下程子介與何安靜兩人。
那個邱中校早已不知道什麼時候隨著齊少校一齊溜走了。
兩人對視一眼,雖然還有很多問題,但至少此刻可以微笑。
“小橙子,你不去睡覺嗎?明天一早駱大哥他們來了還有很多事。”何安靜在秋風中微微縮起身子,向程子介走近一步。
程子介擡頭看了看濃黑得像是有形質一般的夜空,以及鑲嵌在其上的寥寥幾顆清冷的寒星,笑著搖了搖頭:“你忘了,還有人要來。她們應該馬上就要到了。”
何安靜這才想起來,卻撇了撇嘴:“我還是覺得她有點可惡。”
程子介哈哈大笑。
雖然何安靜知道丁薔薇是好意,但剛才丁薔薇似乎確實過火了一點。
他正想趁著難得的安靜閒暇,伸手抱一抱她,卻正如他自己估計的一樣,兩道汽車遠光燈的光柱刺破夜幕,徑直杵進基地,一直抵達兩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