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一直陰雨連綿。
而程子介的心情也如同天氣一樣烏雲密布。
兩件事掛在心上，讓他一直寢食難安。
首先是戴嘯天那邊的進展。
戴嘯天從上次來電之後就再也沒有傳回消息，程子介雖然心急，但也無可奈何，只能苦等。
然後是吉州方面的情況。
在犧牲了一個連的部隊和幾十名平民，以及最後的一點可憐的重武器之後，范中校率領他最後的三百多名部下，掩護著數百平民，總算是堪堪逃出了喪屍的包圍圈。
雖然狼狽不堪，但輪子比腿腳更快，即使是喪屍的腿腳。
所以，他們在全速前進，也可以說倉皇逃竄之下，總算是把追擊的喪屍拋開了一段距離，並且越拉越遠。
但一路上小規模的戰斗持續不斷。
雖然他們刻意避開大城市，挑選了一條人煙最稀少的路徑，並不惜多繞了不少路，但他們畢竟是一支龐大的部隊，不可能像那支小偵察隊一樣，悄無聲息地穿越那麼遠的路途卻不驚動任何喪屍。
加上那些幸存者們一直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好幾次因為過度緊張而錯誤地選擇了戰斗而不是更合理的應對，導致了他們行進起來也是舉步維艱，意外頻發。
數天的撤退過程中，他們又損失了不少人。
而且糟糕的是時候已經到了夏秋之交，氣候反復無常。
程子介所在的南方還好，遠在西北的吉州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冷空氣隨著喪屍一起追擊，越來越多的人都在路上病倒了。
如果沒有接應，這支幸存者隊伍的全軍覆沒只是個時間問題。
但幸好，付中校的裝甲部隊正在全速趕去。
只是這支強大的部隊也不得不打打走走，因為普通鄉鎮公路是無法支持每輛數十噸重的坦克和自行火炮行軍的。
而且遇到河流時，普通橋梁也承載不起它們的重量。
所以接應部隊的行進路线受到了很大限制，不得不經過一些縣城乃至更大一些的城市。
而那個時候，他們不得不打出一條路來。
於是，他們的戰斗更加頻繁，行進速度也更慢。
不過他們的安全不用擔心，因為一路上並沒有碰到荒蕪這樣的敵人。
普通喪屍完全不是裝甲部隊的對手，每一場戰斗幾乎都成了無聊的打靶訓練。
到了後來，付中校為了節省彈藥和減輕武器的磨損消耗，已經下令不許隨意開火，而是用坦克直接從喪屍群中碾過了。
所以，接應部隊不但沒有任何傷亡，甚至連彈藥都消耗甚少。
而他們一路上又能就地補充到燃油，所以幾乎一直維持著滿狀態。
當然，他們也聯系到了不少平民幸存者，畢竟病毒爆發已有一段時日，各地的幸存者組織都已經很完善了。
實際上這一點也額外消耗了不少時間，因為他們畢竟不是土匪，所以在經過一些幸存者據點時也不得不花費時間交涉。
付中校的部隊出發後的第五天早上，程子介在基地中做過例行的巡視之後，回到了辦公室里，站在窗口看著淅淅瀝瀝的雨絲。
這幾天他又探望過嚴少將兩次，並且發現他其實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但嚴少將本人雖然看起來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和往日沒什麼兩樣，但卻沒有馬上恢復工作，像是很享受這樣的清淨。
程子介兩次提出交還指揮權，但他總是含糊其辭地表示自己還不能負擔高強度的工作，還要再等幾天之類，於是程子介也只能不了了之。
“長官。”程子介正思索著嚴少將到底有什麼用意，那位負責醫療實驗中心的軍官突然來到了辦公室，神情有些不安。
“坐吧。”程子介回到辦公桌前。
兩人坐好之後，那位軍官馬上報告道：“那頭……那位胡習才家屬我們找過了。平民名冊里沒有他們的名字，也沒有相關的救援記錄。我們昨天拍了無人機去他的住處看過，也派了直升機帶了一個班去那棟住宅上空偵察過，已經確認那附近沒有生還者了。”
程子介實際上已經知道了這一點。
因為他也讓李建斌在嚴少將安置到雙河的平民中找過，答案一樣是查無此人。
情況其實很明顯，就是嚴少將把胡習才送進實驗室後，並沒有按照承諾去救援他的老婆孩子。
他不知道怎麼追究這一點。
因為胡習才住的地方雖然是江邊，但也是一片相當繁華的住宅區，意味著那里有大量而密集的喪屍。
如果只為了兩個不能確認生死的平民，就派救援部隊前去冒險，那絕不是嚴少將的風格。
這件事讓程子介憤怒而失望，卻又不知道是誰的責任，因為看起來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有責任，無法追究。
所以，他只能嘆了口氣：“知道了。我這兩天回雙河的話，把他帶回去。”
軍官默然不語，但表情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程子介沒有責備他已經很讓他慶幸，所以他才不會問程子介為什麼帶胡習才回雙河。
這個原因只有程子介自己知道。
胡習才被病毒感染，身體已經完全變成喪屍，但卻保留著人類的意識。
他只能聽懂人類的語言，又只能說喪屍的語言，這意味著他和除了程子介以外的任何人或者喪屍都無法交流。
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鍾美馨發明的圖形語言。
帶他回雙河去，像哈雷那樣教他圖形語言，讓他能和人類和喪屍交流，盡量讓他能正常地活下去，是程子介現在唯一能做的補償。
“夜嘯小組需要的抑制藥劑恢復配制了嗎？”程子介不能讓自己只沉浸在那件事帶來的負面情緒里，盡量平靜地問道。
“報告長官，因為實驗室的冷藏系統長時間斷電，那些半成品藥劑都已經報廢了，還有些原材料也不能再用。我們必須再去收集原材料，重新開始生產，所以還要兩天時間。最遲後天，可以配制出第一批藥劑。”
“好。”程子介雖然對這個速度不是非常滿意，但能順利恢復生產，也不算太糟糕的結果。
再等兩天就是。
於是他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還有其他事情嗎？”
那軍官遲疑著問道：“長官，現在實驗條件已經恢復，相關人員已經准備完畢，真的不繼續實驗了嗎？畢竟夜嘯小組的改造還有很大缺陷……”
程子介頓時煩躁起來，沒好氣地問道：“實驗？你願意去當實驗體嗎？”
那軍官吃了一驚，不敢再問。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程子介嘆了口氣：“行了，人體實驗全部停止。嚴將軍那邊，我會去說的。”
“是，長官。”那軍官趕緊起立敬禮，然後逃命般地離開了辦公室。
程子介這才拿起話筒，對面馬上傳來付中校興高采烈的聲音：“報告長官！我們的先頭部隊已經和吉州的隊伍會合了！地點在江北省南關縣。這里當地還有兩千來個平民和一個武警支隊。”
程子介長長地舒了口氣，總算有些讓人開心的消息了。
這段時間最擔心的一件事終於圓滿解決，那些窮途末路的部隊和平民總算逃出生天。
付中校說的地點他已經非常熟悉，這幾天他已經無數次在地圖上研究兩支部隊的路线和進程，這個雙方約定好的會合點就在海源和長南的中間，離海源一千一百公里，像雙河一樣被夾在兩條河之間，附近沒有大城市，是一個相對安全的地點。
雖然這次接應行動說得上非常順利，但他們一天沒有回來，程子介便一天懸著心。
所以，他馬上對著話筒喊道：“好，好。既然會合了，那就馬上帶他們回來吧。”
但付中校的回答卻有些出乎程子介的意料：“長官，按照現在的狀態，我覺得他們不應該馬上繼續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