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輪到程子介吃驚了。
他心里咯噔一聲,趕緊問道:“怎麼回事?部隊那里有危險?”
范將軍的聲音有些焦慮:“雖然遭遇了兩三次從長南一直追擊過去的喪屍群的攻擊,但暫時沒有造成什麼威脅。問題出在內部。”
程子介其實也對這一點隱約有些不安。
自己接替嚴少將本就突兀,現在人還不在,部隊中自然會人心浮動。
他馬上道:“這邊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我會盡快就趕回去。部隊到底是什麼情況?很嚴重嗎?在鬧分裂?”
“是的。”范上將憂心忡忡地回答道:“你被抓之後,你那支部隊內部就出現了兩派,一派依舊支持你,但還有一部分人認為你既然無法承擔職責,就必須找人代替。否則部隊將會瓦解。他們在許多事務上都不能達成一致,比如與當地平民的關系。之前發生了一次小衝突,但有人采取了過激行為,造成不少平民死傷。還有關於你的問題,有人希望派出主力部隊救援你,也有人反對這一作法。因為你們沒有制空權,要回師海源會非常危險。”
這些衝突確實不算什麼太意外的事情。
程子介雖然難受,但也只能問道:“既然將軍你們知道,那應該能妥善解決才對?”
范上將的語氣一下子變得非常無奈:“我們作出了處理。但是,”他語氣加重:“現在的大環境決定了,我們沒辦法再對各部隊保持足夠的控制力。所以我們也一般不干涉各部隊的行動,更不會空降軍官去接管部隊。”
這種事,程子介聽嚴少將說過,現在更能切身理解。
現在所有的人,即使是軍人,面臨的最重要的問題都是自身的生死存亡,面臨的都是看不到迷茫難測的未來。
國家民族這樣的概念,實在很難再在普通軍人心中占據首位。
而另一方面,他們都經歷了戰友的大規模死亡和喪屍化,還活著的同袍之間感情往往比平時更深厚,對能帶著他們活下來的指揮官的信任也都到了空前的程度。
雖然或許大多數人都不是有意,但小團體還是會自然而然地形成。
所以,絕大部分軍人是不可能真心接受空降而來的什麼阿貓阿狗的命令的。
而范上將的解釋還在繼續:“你們部隊情況特殊,所以我們不得已,派出了一名鄭少將去暫時代理指揮部隊。但事情反而越來越糟。”
“嗯?為什麼?他們都不服從嗎?”程子介只能想到這個原因。
但范上將的回答出乎意料:“除了不服從,還有更糟糕的原因。”他思索片刻,謹慎地解釋道:“派出鄭少將的,是我的一位同僚。他和我一直有些不和,也一直對小嚴那支精銳裝甲部隊虎視眈眈。這次小嚴推薦你繼任,他就表示反對,並且提出由我們派人去接管部隊。但大部分同僚都能意識到這種做法後患無窮,由小嚴推薦的人選繼任才最合適。但這次無奈之下派出的鄭少將,算是他的心腹。聽說他到了你的部隊之後,不但沒有彌合不同意見的雙方,反而有推波助瀾的嫌疑,導致衝突愈演愈烈。他自己則趁機培植自己的勢力,目標肯定是打算完全掌控你的部隊。”
程子介驚訝,卻又滿心無奈。
到了哪里都有權力斗爭,這可能是人的本性,但他實在是有些厭倦。
於是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那現在呢?內訌了?打起來了?”
“暫時還沒有。”范上將憂心如焚,程子介能清楚地感覺到:“但是,現在你的部隊已經分裂成三派,支持你的,支持鄭少將的,和支持一位徐上校的。三派互不相讓,成天爭執。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確實後果不堪設想。
一旦部隊內訌,不但部隊,自己的那些平民部下,自己的家眷,恐怕都朝不保夕。
程子介心情大壞,郁悶地回答道:“要不,還是公開宣布讓誰接管好了,我其實根本不是軍人,能力有限。我自己也沒有信心承擔好這個職位。”
范上將聞言,頓時有些惱火:“你就這樣打退堂鼓了?你覺得你現在撒手不管,部隊會恢復團結穩定?幼稚!”
程子介一愣,接著意識到自己的說法確實有些不負責任,趕緊道歉:“對不起。我只是隨口說說。”
范上將也馬上換回了溫和的語氣:“小嚴是我的嫡系。這支部隊一直是我的嫡系。我不希望它被別人掌控。你呢?連山的海軍在領導者更迭以後的變化,你比我更清楚吧?”
程子介心中一凜。
既因為范上將的提醒,也因為嫡系這個詞。
確實,嚴少將的部隊戰斗力強大,如果落入不靠譜的人手里,作惡的能力將難以想象,可遠不是朱老五之流可相提並論的。
就連天昌的那支勢力,也遠遠不及。
而程子介自己,是斷然不會用這支部隊去胡作非為的,這也是嚴少將把部隊托付給他這個門外漢的原因。
如果自己怕麻煩,撒手不管,不但有違嚴少將的囑托,恐怕將來自己也可能遇到麻煩。
而另一方面,嫡系這個詞讓程子介很不舒服。
這讓他有一種蠅營狗苟,結黨營私的感覺。
這麼看來,范上將關心自己,只是為了擔心他的嫡系部隊被別人控制,他自己勢力受損。
范上將繼續殷切地說道:“你只管放心,我這邊會全力支持你。小嚴也說過,只有你能讓他放心。我們也知道你作出了很多難以想象的事情。現在部隊那邊,恐怕也只有你,才能再讓他們統一起來。”
程子介只能多少有些悶悶不樂地回答道:“是,范將軍。青陰這邊的事情辦完,我馬上回部隊。”
范上將算是放心了一些:“好吧。既然你有詳細的計劃,而且這一招確實出其不意,也不在乎再耽擱兩天。你要我們怎麼配合你?”
程子介馬上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范上將連連稱是,最後道:“我終於知道小嚴為什麼那麼推崇你這不到二十歲的娃娃了。天馬行空,出其不意。妙。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程少將,你不必過謙,你這種應對說明,你確實是個將軍的料子。”
“不敢,不敢。”程子介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范上將最後笑道:“好,那我這邊就作准備了。晚些時候再聯系你。”
“明白。”程子介答應一聲,掛斷電話。
閉目沉思片刻之後,便起身走出窩棚。
他徑直來到青陰市區邊緣,再次確認了附近沒有智慧喪屍的存在,便壓低聲音,無聲地呼喊起來:“醒來。醒來。我的同類們。”
附近數十米范圍內稀稀落落地休眠著的喪屍被陸續喚醒,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只有三兩頭沒有反應,細看之下,已經是因為缺乏能量而死去了。
這里本是郊區偏僻的地帶,聚集的喪屍不多,不過三五十頭而已,而且沒有變異喪屍。
但程子介不在意這些,他把喪屍們召喚在一起,無聲地咆哮著下達了命令:“聽我的指揮,隨我來。”
這些沒有智慧的喪屍自然是把程子介當成了荒蕪或者很大這樣的領袖,亂糟糟地叫著跟了上來。
“看著我。搬。”片刻之後,程子介帶著它們來到一片空地,搬起一塊石塊。
喪屍們紛紛學著他的樣子,笨拙地照樣做了。
要它們做系布條這樣復雜的動作它們確實大多不能勝任,但搬石頭這樣簡單的活倒沒什麼問題。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程子介越來越滿意它們的進步。
“一起,搬。起步,走。”伴隨著程子介的命令,十頭喪屍一齊擡起一棵大樹,整齊地走向前方。
它們是程子介最後挑選出的,學得最快的家伙,其他的那些,都被打發回去休眠了。
注視著這十頭喪屍和人類沒什麼區別的動作,程子介終於滿意:“好了,放下。我帶你們去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