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中時代的最後一天了。

　　江霖百無聊賴，時不時有人來到他桌前想讓他留個備忘錄什麼的，他才發現在這個他呆了許久的集體，他並沒有記住幾個人，他甚至想，這些人為什麼要讓他來寫備忘錄呢，他都不認識他們。

　　想到這里，他更看著巧笑嫣兮應付每個同學的方若雨心生不爽。

　　她怎麼跟每個人都那麼多話，你來我往的。

　　就像蝴蝶進了花叢。

　　江霖心里沒好氣，理智告訴他，這樣的場合他十分不喜歡，但是屁股卻像被釘在椅子上，懶得挪開，為了不讓放自己的眼睛也釘在方若雨身上，他不得不繼續應付煩人的同窗。

　　直到天色漸暗，這喧囂才終於落幕。

　　全校都放假了，教學樓的燈紛紛熄滅，方若雨收拾完所有東西，她在黑板上寫字時，巡校的老師過來提醒她只剩這個教室的燈還沒熄，不過他認得方若雨，提醒她關燈即可，不需要鎖門。

　　“寫了也沒人看到。”

　　江霖的椅子斜靠著牆，他兩條長腿向前舒展著，看上去慵懶，也帶著一絲不耐煩。

　　“你不就看到了嗎？”

　　“呵”，江霖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突然覺得，寫上也沒什麼好介意的。

　　方若雨把粉筆放進粉筆盒，瀟灑地跨下講台，拿起已經收拾好的書包就往外走，動作一氣呵成，壓根沒有要叫上江霖一起走的想法。

　　雖然方若雨好像沒有叫他一起走，江霖卻因為那句“你不就看到了”並沒有太過生氣，一想到她寫在黑板上的“謝謝你們，再見”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他甚至開始愉悅起來。

　　他起身，啪的關掉恰好在自己身後牆上的開關。

　　一片漆黑。

　　“江霖……”剛走到教室中段的方若雨一聲驚呼。

　　他們是整個教學樓最後亮著的一盞燈，江霖對方若雨的夜視能力了解的一清二楚，方若雨心里更是明明白白，江霖就是故意的。

　　她收聲，從口袋掏出手機，屏幕剛亮她就被江霖攬了肩膀，炎熱夏季，他硬是把她直接推到自己懷里。炙熱的前胸直接貼上她的後背。

　　方若雨沒有防備，黑暗的環境突然被人摟緊，心一下子吊起來，愣是出了一身冷汗，條件反射想推開，卻被江霖攬的更緊。

　　她拿起手機，就著手機上的光线抬頭看向江霖：“你干嗎？”

　　考慮到這是在教室里，她下意識用了氣聲，雖然整個校園可能都沒人了，可她覺得在這間教室的最後一天，兩人這種行為有點褻瀆神靈的感覺。

　　即使他們早就在教室里褻瀆過神靈。

　　江霖倒是噗嗤一聲笑出來。

　　手機的光冷清又刺眼，卻也看的見她小臉通紅。

　　再加上那大氣不敢出的慫樣，和平時在他面前總裝扮出一幅寵辱不驚的姿態太過反差，江霖忍不住垂下頭湊在她耳邊，也學著她的樣子，用氣聲一字一頓地說：“肚子好餓，去吃飯。”

　　他的嘴唇幾乎就貼著她的耳廓，說話時的氣息撲在敏感的皮膚上，方若雨忍不住想去揉搓那只耳朵，無奈他的手臂鋼條一樣攬著她的前胸，想拉開無濟於事，她索性不再掙扎拉扯，被他推著出了教室。

　　只是出了教室，江霖也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反而很自然的把她攬在身側，手握著她的肩膀手指還時不時摩挲幾下。

　　夏天本就天熱，皮膚上熱度像要穿透皮膚，雖然學生都已經放假，但是總是還有幾個住在學校的老師可能會突然出現，方若雨剛剛的淡定又走失了。

　　她掙扎了好幾下，不僅沒有從他手掌下逃脫出來，反而又被他手掌松松緊緊調戲了幾次，拉扯間他的手臂開始刻意的壓上她的胸，越拉越覺得像調情。

　　“江霖，你今天怎麼這麼幼稚?”

　　方若雨放棄掙扎，被他半抱著往前走，平靜的語氣像公事公辦。

　　江霖覺得無趣，松開手臂也恢復到平日模樣，他雙手插兜往前走，一副很隨意的語氣：“想吃什麼?”

　　在方若雨的生活里，吃飯，和別人一起吃飯，時間久了都會形成一種約定俗成的規矩，或者說是儀式。

　　她自己吃飯時會選擇最簡單最快速的蓋飯或者是炒面，能量高，一鍋端，迅速補充糖份一點也不浪費時間。

　　和不同的朋友一起吃飯，會形成不同的默契。

　　可是，這份默契里，完全沒有江霖。

　　她還沒和江霖單獨出去吃過飯，那些在教室里一起吃飯的時光，算不得朋友或者情侶間的聚餐，無法觸及個人的飲食喜好，更不能成為一種默契。

　　他們的獨處時間，似乎總是，在做愛。

　　她不得不愣在原地。

　　卻又突然想到，在吃什麼之前，她是不是應該首先在吃或不吃中選擇一個答案。

　　江霖發現身旁沒了動靜，回過頭來，看到呆呆不動的方若雨，沒有給她選擇吃或者不吃的機會。

　　這次他直接伸出了右手。

　　也沒有給她牽還是不牽的機會，直接牽上她的手：“發什麼呆，餓死了。”

　　整個校園只剩下道路上的小夜燈亮著，燈光昏暗，但是很奇怪，方若雨能看清江霖臉上的表情。

　　他眉眼深邃，此刻卻染著一絲笑意，江霖一定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好看。

　　方若雨心跳漏了一拍，一如第一次見他時，他為自己處理傷口，告訴自己一切都要靠自己時那鼓勵的笑意，正是那抹笑讓她撐過無數個難挨的日子。

　　這個少年，是她的光啊！

　　她在這一年的時間里和這束光對抗，有多少次，她想撲進他懷里歇歇腳，可她只能告訴自己不要忘記下定決心走進和園時定下的目標，更不要沉迷於18歲的愛情。

　　18歲一無所有的愛情，依附別人的愛情，虛無縹緲的愛情。

　　像她媽媽那樣，在一無所有時選擇了愛情，卻因愛情最終連自己也失去。

　　人生，不應該被這樣束縛。

　　可是今天，她想破例一次。

　　第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

　　她就要失去這束光了，想到這里，方若雨徹底放棄了之前的擰巴和糾結，順勢和他十指交握。

　　她能明顯感覺到身邊的江霖腳步輕快起來，他很開心，很少見他如此開心。

　　如方若雨一般冰雪聰明，即使是多了一層包養關系，她如何能不知道身邊這個少年對自己的喜歡和呵護。

　　她緊了緊手指，江霖福至心靈，把手握的更緊。

　　這一刻，兩個人就像一對最普通的校園小情侶，在高考前手拉手，去吃一頓輕松的晚餐，只等著高考過後把愛意釋放在即將到來的高三暑假。

　　這個暑假，必然無拘無束，肆意奔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