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雨……”
正在埋頭看菜單的方若雨聽到對面江霖叫她,才終於把注意力集中到江霖身上。
江霖雙手抱臂靠在椅背上,墨色的眉眼在餐廳略顯晦暗的氛圍燈下顯得更深邃。
很明顯他心情不好。
方若雨大概知道他在氣什麼。
他們在餐廳門口遇到了和家人一起來吃飯的汪夙。她下意識甩開了他的手。
他們從教室出來就一直牽著的手。
“你覺不覺得你很擰巴?”
江霖看了她許久,終於眉心動了下,問出這麼一句話。
方若雨沒吱聲。
“就那麼怕讓汪夙知道我們的關系?”
江霖幾乎咬牙切齒:“方若雨,你把我當什麼?”
“當什麼?”方若雨喃喃重復了下。
是啊,她把江霖當什麼呢?
剛才的他們,像一對情侶。
他們從出教室便手牽手肩並肩,這是從未有過的親密和曖昧,即使兩個人已經那麼多次融為一體,但那都僅限於那些見不得人的地方。
像這樣一起走在大路上,坐一輛出租車去一間餐廳吃飯,卻從未有過。
剛剛在路上很多行人側目,他們一定以為他是她的男朋友。
因為他們一直手牽手。
十指緊扣。
哪怕一路無言,手心里的熱度也能直達對方心底。
她何嘗不知道江霖喜歡她,她更知道自己也喜歡江霖。
可是年少這種喜歡又有多少價值呢?
人生的路這麼長,僅靠喜歡又能撐多久?
就像她的父母,年少時愛的轟轟烈烈,媽媽未婚先孕奉子成婚,甚至跪在外公外婆面前說跟了爸爸死都不會後悔,氣的外公當場腦梗沒搶救過來,外婆郁郁而終。
而那個當年把媽媽當女神的爸爸,把媽媽捧在手心的爸爸,空有“男子氣概”卻一事無成的爸爸,後來竟是靠把媽媽當成了彰顯男人自尊的戰利品,偏偏他又如此嫌棄這戰利品,認定因為媽媽毀掉了他一一生的好運。
戰利品只是物品,何來尊嚴呢?
方若雨看著被其他叔叔阿姨稱為女神的媽媽在家里和爸爸吵架打架,被媽媽摟在懷里時察覺到淚水滴在她的肩膀,抑郁成災偏又得了罕見病的媽媽被爸爸拋棄……
那時她便知道:愛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男人是最靠不住的東西。
這兩樣東西,她都不要!
即使在她心中江霖不一樣。
在外婆葬禮上,爸爸大鬧一場,她也被打的鼻青臉腫時,是江霖幫她處理傷口,告訴她“有人打你,你可以打回去”,“哭和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從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愛江霖,所以當她決定出賣自己救媽媽時,遇到的金主是江霖時有多麼的感恩。
感恩她竟然可以不以愛他的名義和他在一起。
即使只有一年,她已經知足。
短短的沉默間,方若雨像回憶了自己的一生。
她究竟把江霖當什麼呢?
江霖是她淒苦少年時光的禮物。
是她要放在心底珍藏一輩子的寶貝。
是她絕不會用愛字去捆綁的那束光。
她終於穩下心神。
“金主爸爸啊!”方若雨凝神和他四目相對:“我們這種關系,你何必要在意一個連我手都沒牽過的汪夙?”
江霖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手都沒牽過?可剛才她和汪夙父子三人寒暄的那架勢,人家可恨不得把她當兒媳婦看了。
汪夙爸爸看到他們手拉手,皺著眉頭囑咐一句“馬上高考了,可別分心!”
汪夙媽媽也拉著她的手“高考結束後來家里坐坐,阿姨做你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
這一刻,他極度痛恨這個關系,這個見不得人的關系。
方若雨幾乎從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幾乎從不在意他的情緒。她家里到底什麼情況,也被她以不干涉個人隱私為由警告在先。
甚至她愛吃糖醋排骨,他都不知道。
而他們卻可以對她噓寒問暖,可以規劃她和汪夙一起讀A大,可以問她母親身體如何。
而方若雨不僅感謝他們的關心,還笑意嫣然地一個個回答他們的問題。
為什麼偏偏他們是這樣的金錢交易?稍不留神就被警告越界?
即使他們親密到親吻過對方全身每一寸皮膚,即使他早已深深地進入她的身體,即使他見過她高潮時的哭喊潮吹失禁時的嬌羞,感受過她最柔軟的收縮和淫水噴淋在龜頭上的蝕骨……
他卻嫉妒他們可以光明正大的談笑。
他輸了,輸給了連她的手都沒牽過的汪夙。
他想中止交易,他想做她男朋友,在外人面前可以光明正大牽手的男朋友。
“還有三天。”江霖頓了下,說:“三天後高考結束,合約結束,我要你做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