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偉真是不明白這倆老頭兒為什麼這麼反感自己混體制，可是，他還真不敢問。

　　當然，牛小偉也知道，現在體制中的人在老百姓眼里很是那啥，可是自己不會那樣呵，再說，自己真的從農村里出來的，和他們從小在城市里長大的不一樣，還是會想著老百姓啥的，不會變成那樣的吧？

　　進入體制小兩年了，牛小偉也沒覺得那啥，以前不知道這里邊是怎麼一回事兒，也有過許多猜想，可是一但進去了，也不過如此，和老百姓一樣，不外乎就是手里有了點兒權，就跟人有了錢一樣，心大點兒，膽也大點兒。

　　還有啥？

　　師傅這樣，是不是被體制中人傷害過？

　　牛小偉忽然想到。

　　想到，牛小偉就想問。

　　可是剛一張口，他又打住了。

　　問也沒用，就東北神腿那悶葫蘆，他要是不想說，別想問出來。

　　“師傅，那啥，我現在也能彈石頭子、彈筷子了，我正想問你，咱能彈水珠不？”牛小偉討好般地說。

　　牛小偉骨子里很是尊重這倆老頭，只不過外面不那啥。尊重倆老頭，牛小偉就看不得他們不開心，他們倆一不開心，牛小偉的心里也真鬧得慌。

　　“你問這干啥？你還是去當好你的官兒吧。”東北神腿沒說話，東北長拳王卻堵了他一句。

　　牛小偉一聽東北長拳王這樣說，在心里便偷著樂了，他不怕這倆老頭訓自己，就怕他們不說話生悶氣。

　　於是牛小偉立即抓住機會說：“哎，這老頭兒子，你啥意思呵？我這虛心學習，努力進步，你要打擊我，是不？練功夫不非得天天專心練，那啥，有說問的人不都說，功夫在外嘛。”

　　牛小偉這話，實際上是說給東北神腿聽的，他還想做扭轉他們思想的努力。不曾想，東北長拳王讓牛小偉這樣一說，一時還真被他給噎住了。

　　“功夫在外？呸！工夫在詩外！那說的是寫詩，你當我不知？！你瞧瞧你呵，跟他們學的，哪里還有實在的？還有多少心眼兒，你可勁往外掏！”

　　沒有想到，牛小偉剛說完，這正得意呢，東北神腿當即就這樣回道。

　　其實，牛小偉還真不知道，他也就是在哪兒聽了這麼一耳朵。

　　東北神腿這樣說，牛小偉知道得扛著，不然真成了自己耍心眼了，於是他硬挺著說：“這不都一樣嗎？死盯著一樣東西，容易叫勁兒，一叫勁兒那啥，進步就慢，對不師傅？你看，我雖然那啥，可是這功夫不也沒丟沒？沒啥可擔心的，我，我落不下。”

　　“依你，我還得夸你是不？你說的是不錯，練工夫不能死叫勁兒，可是功夫是練出來的，還是和人切磋出來的！你功夫是沒丟，可是你這樣了，你有了官家的身分，還能跟人家切磋不？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有現在的進步，是跟人家打架打出來的，你跟我說說，以後你還能再干仗嗎？”

　　東北神腿邪看著牛小偉，仍是氣哼哼地說道。

　　東北神腿可是不糊塗，牛小偉蒙不了他。

　　東北神腿這樣一說，東北長拳王也轉出來了，他也跟著說：“還機靈不？就以為你聰明，是不？你說你干啥不好，非跟他們混？喜歡管人，你管咱們的平安公司，不中麼？你把咱們公司管好，那才叫雙贏哩。”

　　真是被這倆老頭給打敗了，牛小偉真沒說的了。

　　見牛小偉不說話，東北長拳王知道牛小偉這回接不上話了，於是便又逼了一句：“你要是肯回來，我就把看家的本事傳你，中不？”

　　不行了，牛小偉看出來這倆老頭的執著了，他不敢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非得讓這倆老頭擠兌到牆腳去不可。

　　“哎，那啥，我先去看一下我奶，看她忙過來了不？”說著，牛小偉趕緊去了灶間。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話一點也沒錯。

　　牛小偉一進灶間，就看到二妞子正在忙活，牛小偉忍不住就要上手幫忙，可是不曾想，二妞子一用小身子一拱，把牛小偉撞開。

　　牛奶奶看著裂嘴一樂。

　　“妞子，現在你成這家的主人了呵。”說完，牛小偉又“嘿嘿”地樂了。

　　妞子竟然沒理牛小偉，還是像個小大人似的繼續忙活著。

　　牛小偉見自己也真插不上手，便拉過一個小板凳，坐下。

　　“小偉呵，來奶跟你說檔子事兒。”看到牛小偉坐下，牛奶奶招呼牛小偉道。

　　難得孫子守在自己身邊，牛奶奶一下想起了一件早該告訴牛小偉的事兒來。

　　“啥事兒？”牛小偉拉著小板凳兒，坐到奶奶的身邊。

　　“知道不？隔壁你小嬸，生娃了，是一個男娃。”牛奶奶開心地說。

　　“啥？生啦？啥時生的？”牛小偉一聽驚奇地叫了起來。

　　這事兒吧，牛小偉原先一直想想著來著，可是後來不知道咋的，就給忘了。

　　現在，奶奶一提，牛小偉一下就那啥了。

　　於是牛小偉便著急忙慌地問。

　　牛小偉這樣一反常，二妞子也不禁停下手，看著他。

　　發現二妞子看著自己，牛小偉討好地對她笑了笑。

　　一看牛小偉對自己笑，二妞子拿著小勁兒，又認認真真地干起活來。

　　“啥時生的？你多久沒回哩？前些日子牛福帶著她娘倆回來一回，他娘兒倆過來了。那小子都會走道了。長得虎頭虎腦的，可讓人得意了。”

　　牛奶奶又說。

　　牛奶奶沒注意到牛小偉和二妞子對視，她只是手里一邊做著事兒，一邊自顧自地說。說完，牛奶奶像是很滿意一般，又“嗬嗬”地笑了。

　　“那孩子……”說到這兒，牛小偉臉紅了。

　　牛小偉說話一含糊，牛奶奶便看了牛小偉一眼。

　　“你小嬸說，牛福可在意著呢，拿這孩子跟個寶似的，見天供著，看到啥都給買，可孩子可享福哩。奶看出來了，你小嬸也跟著享福哩，人胖哩，性子也開哩。”

　　牛奶奶繼續說道。

　　“她，她變樣啦？”牛小偉聽奶奶還是提小嬸，便不好意思地問。

　　雖然日子過去很多了，可是牛小偉還沒忘記，於是他那啥。

　　“你小嬸想看你沒見到，她提難受。對了，她還留了話，讓你早點娶媳婦，讓我也看到這麼好的孫子。”牛奶奶回答道。

　　“她還說啥了？”牛小偉低著頭，又問道。

　　牛小偉以為，他的這位小嬸，還應該有話。

　　“嗯，她說了不少話，她跟奶也親。奶歲數大了，記不得了。奶只記得，她說她現在啥也不想了，只想著把這孩子代大。女人一輩子，也就是為了一個孩子，你小嬸想得對著哩。”

　　牛奶奶感嘆地說。

　　牛奶奶這樣的感嘆，讓牛小偉心里很不是滋味。

　　雖然時間過去快兩年了，而且過去的日子，牛小偉一直活得豐富多彩，豐富多彩日子讓牛小偉讓牛小偉無暇去想以前的日子，可是在想起來，牛小偉心里也很不是一個滋味。

　　“那孩子，可好？”牛小偉又問。

　　牛小偉現在混體制混的，也喜歡掩示自己了，即便是在親奶奶面前，他也本能地想掩示。

　　其實，這會兒牛小偉最想靜著坐一下，或者和奶奶多說說隔壁的小嬸，可是他知道不能。

　　“那孩子，可喜性了，可招人待見了。跟奶也親，奶一伸手，他就讓奶抱。”牛奶奶樂呵呵地說。

　　一說這孩子，牛奶奶停下了手里的活，很是開心地說著，說的同時，臉上那叫一個幸福。

　　看到奶奶副樣子，牛小偉心里更別扭了。

　　“奶，那啥，我……”牛小偉想說，可又說不出什麼。

　　“那小家伙可有勁兒哩，小腿一踢騰，可好哩。”牛奶奶像是陷入了回憶中，喃喃地說。

　　牛小偉又扛不住了，於是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鬧騰了一會兒，說：“奶，飯好了你們先吃，我去看一下我姐。”

　　牛小偉找碴想走，無意中，他脫口這樣說。

　　“你姐？”牛奶奶沒反就過來，就問。

　　牛奶奶這樣一問，牛小偉知道自己又失言了。

　　“范秀芝。奶，沒事兒，後來工作方便，我管她叫姐。奶，我去看看她。”牛小偉說了一句，就趕緊走了。

　　牛小偉是真不敢再待下去了，因為奶奶要是問起來，牛小偉還真不好說。

　　匆忙走出家，牛小偉站在街上又猶豫了，去，還是不去？

　　去，肯定是應該去，牛小偉有許多想法要跟范秀芝說，可是因為有事兒，這一去，一時半會兒肯定是回不來了。

　　頭一頓飯就不跟家吃，奶奶不說什麼，可是這倆老頭呢？

　　還有，二妞子這小丫頭現在也有脾氣了，要是真耍起來，可夠自己哄的。

　　可是不去，現在回去，可是真難受呵。

　　牛小偉是真為難了。

　　可是，再為難，也不能在當街站著呵？

　　去，一咬牙，一跺腳，牛小偉拿定了主意，還是決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