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書記讓牛小偉當消防員,那是靈機一動。
或者也可以說,是讓牛貴給逼的。
聽到牛小偉說牛貴讓他當村里的治保員,范書記就急了,於是便想起了消防員。
對於自己的靈機一動的決定,范書記很是得意。
村里的年輕人越來越少,所以他跟牛貴的爭人也更加激烈了。
牛小偉雖是牛家那邊的人,可是他更是一個年輕人。
往古里說,牛家和范家原是異性兄弟,可是到後代,因為婚事不知咋的鬧了不愉快。
特別是後來村子發展,靠山屯兒成了一百多家的成形的村落後,這牛、范兩家干脆就對立上了。
中國文化最講中庸之道,可是中庸之道是抗不住利益的,隨著靠山屯兒人員的增多,村子的發展,與自然對抗的能力有了,特別是當野獸不再成威脅的時候,人們和利益就擺到了最前面。
於是,牛家和范家就弄出了不愉快。
還好,山民厚道,雖然兩家有矛盾鬧起了對立,可是這只是暗中的,並沒有發生正面衝突,只是范家人和范家人來往,牛家人只和牛家人來往,當然,這主要是在年節表現出來。
牛、范兩家鬧生分,自然在選村干部上也表現出來,爭,而且爭的很厲害。
可是,自打進了上世紀九十年代,村里又起了變化。
那時山上的樹快被砍光了,政府發現不對勁不讓砍了,搞起了封山育林。
可這一來,讓習慣指著砍樹掙錢的靠山屯兒鄉親們沒了著落,好在這里成來過知識青年,於是,順著他們的指點,村里人便都進城打工去了。
出外打工的全是村里的壯漢,壯漢一走,這生分就鬧得不明顯了。
進了兩千年後,隨著人們進城思想開放,年輕的媳婦們也走開始出走,於是到了現在,村里基本人沒剩多少人了。
真的,現在村里淨是空房子。
人都出外打工去了,村里一下又回到從前的人煙稀少,這生分也就鬧不下去了。
咋說東北的冬天也是不好過,一不注意著了涼,只要一發燒,弄不好就轉成氣管炎。
所以,外出的人一但在當地落了腳,也就不再回來了。
人都沒了,自然生分也就從鬧不下去,到了鬧不起來了。
范書記是黨的干部,他經常去大鄉上學習,有時候還到縣里甚至到現進點學習,經常學習范書記的覺悟自然要高些。
高覺悟的范書記發現人都走了不是個事兒,想發展個黨員都找不到對像。
早先,村里人想入黨,那可得先把范書記哄高興了,可現在竟然成了這樣。
年輕人,得想辦法抓住年輕人。可是現在的年輕人一心想著去大城市打工,誰願意留下呵。
今天終於套住一個牛小偉,雖然不是范家的人,可是他是年輕人,於是范書記一掃往日心頭的陰霾,心情格外的好,范書記是一早套到牛小偉的,可到了吃午的飯桌上,范書記還是在笑。
“爹,有啥好事兒讓你這高興?”范佳妮看到了她爹臉上的笑,便問。
“好事兒!爹讓牛小偉當了消防員。”范書記得意地說。
“啥?讓牛小偉當了消防員?這還是好事兒?你老糊塗了吧?那可是老牛家的人!”一聽范書記這樣說,她媳婦當即就跳著腳叫起來。
“你個敗家的老娘們兒,你說啥?誰個老糊塗哩?”范書記最不喜歡別人說他老,於是當即翻臉。
“還說你沒老糊塗?牛小偉是誰,那是牛家的人!”不怕,拿著理兒,范書記的媳婦是一點不怕,於是他針鋒相對地繼續喊。
“你個敗家的老娘們兒,我看你就是欠抽!”范書記氣得火冒三丈,他真有心動手。
范書記是黨的干部,所以不像鄉下那些粗漢,來不來就打媳婦。
可是到過鄉下的人都知道,鄉下的女人認死理兒,講理講不通,只要用打,才能讓她們跟著走。
今天,這會兒,范書記又體會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抬手要打。
“娘,我好容易回趟家,你就不想讓我吃飯是不?”沒等范書記動手,范佳妮說話了。
“你看你爹是不是老糊塗了,你看他做的這事兒!”范書記的女人不怕,依舊不依不饒。
“哎呀娘,你別說哩。回屋歇會兒去,俺跟俺爹說。”范佳妮說著,就把她娘推走了。
媳婦走了,范書記依舊坐在桌邊生氣。
把娘送進里屋,范佳妮回到院子外的飯桌邊。
“爹,你是咋想的?”坐下身兒,范佳妮笑盈盈地問她爹。
“咋想,我還能咋想!你看村里現在還有年輕人沒?”范書記最疼這個老閨女,有氣從不對她發,於是他嘆了口氣,說。
“是哩。除了上學的,都走哩。”聽爹這樣一說,范佳妮也感嘆道。
“這都叫啥事兒,這樣下去,早晚咱們屯子得空了。”范書記又發著牢騷。
“不說這個,爹,俺想跟你說,你讓牛小偉當消防員就對哩。”范佳妮忽然覺得話說得遠了,便往回拉。
“咋呢?呵,不是以前他護著你,你想報答他吧。”范書記猜道。
“咋會呢?爹,牛小偉可聰明了,你好好培養他,真能出息。”范佳妮又是一本正經地說道。
“啥?閨女,你這話可說大了吧?牛小偉連個高中都上不了,他能有啥出息?這點你別說,牛貴有眼力,哎,讓他當個治保員最合適不過,他干這個,憑他那打架的本事,村里鬧不起來。可他也就這點本事,旁了,也不行。現在,沒文化,啥行?”
范書記這回不認同了。
“爹,牛小偉可聰明了,從小老師教東西,一遍他就會。”范佳妮肯定地說。
“那他為啥考不取個高中呢?”見女兒這樣肯定,范書記有點相信了,可是他又不甘心。
一聽爹這樣說,范佳妮就笑了。
“爹,牛小偉可逗了。打小,老師一教,別人沒會他就會了。可是不會的老師還得接著教呵,等老師把不會的教會了,牛小偉又迷糊了。”
說完,范佳妮接著又樂。
聽閨女這樣說,范書記也來了興趣,於是他追問道:“這是咋回事兒呢?你問過他沒?”
“問過,咋能不問呢。牛小偉說,啥課,老師說一遍他就記住了,可是老師再說,他就煩了,一個課老師要是說上三遍,他說他就暈了。他說,他就是那孫悟空,老師就是那唐僧,老師講課就像是唐僧念緊箍咒,念多了,他就頭疼。”
努著勁說完,范佳妮便“哈哈”地笑起來。
范書記聽了,也跟著笑起來。
“他說的對,他像是那個猴兒。”范書記邊笑,也邊評介道。
聽到爹這樣說,范佳妮笑得更歡了。
聽到院子爹倆兒笑得這樣開心,范書記的媳婦也忍不住出來看。
一看到媳婦那張老臉,范書記的臉立即沉下來了。
要不是看在她給自己生了這麼可心的一個老閨女,范書記早把好哄回娘家了。
看到爹忽然不笑了,范佳妮一回頭,也看見了娘。
“娘,坐下來,一起吃飯。”范佳妮招呼道。
聽范佳妮這樣招呼媳婦,范書記生氣的一扭臉。
見爺們兒真生氣,范書記的媳婦也有些怕,便說:“你們吃,我先歸置一下。”
說完,范書記的媳婦扭身走了。
看著娘走了,范佳妮趕緊說:“爹,從小俺們就牛小偉縣干部,旁人是叫著玩的,可我看著他像。你看他那普通話,說得多好?”
范書記聽閨女說完,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閨女,牛小偉打小就會護著你們,就衝這點,他當個鄉干部都中。可是,現在,沒文化咋進步呵?孩呵,你知道不,自大改革開放,咱們東北就出干部,你看現在,中央都有咱們東北的干部,咱們東北人到哪兒都抱團,東北干部能成。爹就是老了,不然也會出去當干部。
“可雖然咱們東北人現在當干部容易,可是現在當干部都得有文化,牛小偉才初中畢業,現在大城市的干部怎麼都得大學畢業,差著老鼻子呢,你讓俺咋培養他?
“妮呵,這回你知道爹為甚讓你一路讀下去了唄?”
范書記今天的話匣子這是打開了。
“爹,俺懂,您老別操心,我會好好學,將來指定出息。爹呵,看人不能看死了,牛小偉鬼得很,他只定明白,你老受累,給他點到了,他要是不聽,那就是他傻,是不是爹?再說,村里就這麼一個年輕人了,你不培養他,你又能培養誰?您不想讓大鄉到時候給你派個人來吧?要是那樣,搞不好就會合村了。”
范佳妮又引導著說。
“嗯,也對。咱把好人做到了,不成是他的事兒。可是,閨女,這老范家和老牛家這事兒……”認為閨女說的不錯,合村可不是好玩的。
可是,到了具體的,范書記也難。
“就咱村里那點破事兒,能有多大?能大過合村不?到時候,讓咱們去旁的村兒,把咱村給廢了種樹,就美氣了不?老輩范家和牛家是兄弟,弄成現在這樣,丟人不?還鬧生分,活著吧。”
說到後來,范佳妮有些生氣了。
沒想到閨女會這樣說,做為范家的頭人,范書記臉紅了。
“對了,爹,就用牛小偉又當治保員又當消防員這事兒,你們弄一場,咋樣?”范佳妮忽然靈機一動,說。
“能成?”范書記也想,可又不敢幻想。
“對了,讓牛小偉去弄。這事兒要辦不成,讓他也去打工,滾球子。”范佳妮惡狠狠地說。
聽到這個,范書記算是明白了,於是他說:“妮呵,靠山屯兒,你,只有你,才是這個!”
范書記衝閨女豎起大拇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