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玄幻 夢華傳說

第一十一卷 第2章 虎視眈眈

夢華傳說 莫仁 10476 2024-03-02 07:21

  清晨的旅颯營區,坐立不安的白炰旭等人越來越焦急,白廣一去毫無音訊,留在左都軍管所門前等候的白家人也不得其門而入,更沒見到白廣出現,剛剛卻傳出消息,盧冰居然帶著十余名都衛軍離開了左都軍營所,卻正向著南面而來。

  又過了片刻,消息再度傳來,盧冰似乎是正向著旅颯營區而來,這可奇了,白炰旭心念一動,立即對白漢說:“阿漢,若盧冰真的來了,等一下你絕對不要出來。”

  白漢雖莫名其妙,但仍點點頭應是,白炰旭心里有些發急,事情越來越奇怪,這時實在應該立即通知劉然,問題是白浪已經失蹤,白廣被都衛軍“請”去,自己又必須坐鎮於此,不能隨意離開,有玉符可出入皇城的人又只有這三人,這可如何是好?

  白炰旭心念急轉,當即說:“小敏,你立即去找徐家那兩個丫頭,再轉找芳華公主,告訴她白浪失蹤、我們受暗襲,還有阿廣被捉的事情。”

  白敏可借由找徐曇如、徐杏如姊妹而入皇城。

  白壘一怔說:“師父,你要告訴公主浪大哥失蹤的事情?”

  白炰旭一怔,這才醒起這不該傳出去,但若不說出,這麼大的事白浪卻沒反應豈不奇怪?白炰旭一時拿不出主意,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房中除了白炰旭外,正是白漢、白壘、白敏三人,這三人的主意一向不多,想靠他們也不成,白炰旭可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包老。”門外傳來有些白述潘慌急疑惑的聲音:“盧冰帶著十六人,在營口請見阿廣。”白家貴族中,只有白述潘能直呼白廣為阿廣。

  找白廣?房中四人都傻眼了,明明是她帶去的,怎麼又來找了?

  白炰旭身形一起,揮手之間門已大開,他倏地飄出門外,目光緊盯著白述潘說:“找阿廣?”

  滿頭白發的白述潘點點頭說:“營口士兵轉知她阿廣還沒回來,她似乎十分生氣,要見浪大爺,我們不敢擅自回復,只好請她稍後。”

  白浪失蹤的事情自然是機密,白炰旭不再多說,他立即說:“阿漢、阿壘、小敏,你們帶五、六個人去找芳華公主或是徐家小丫頭,隨便用什麼理由在那里耗一下時間,等我們通知……記住!什麼都別說。”

  白漢、白壘心里一緊,同時應是,白敏卻是一怔說:“現在走,不是剛好遇到那個盧婆娘嗎?”

  “傻瓜。”白炰旭急急的說:“從後面走。”話一說完,白炰旭向著白述潘一招呼,兩人往營口急奔而去。

  奔到營口,白炰旭遠遠的見到龍馬上盧冰一張如罩寒霜的臉,心里更是警惕,他趨前遙遙一禮,呵呵笑說:“盧副總教頭,好快就又見面了。”

  盧冰見到白炰旭也有些吃驚,在她的估計里,現在出來的該是白浪,怎麼會驚動了這位老前輩?

  她不得不施禮說:“見過包老。”

  若是白浪,她可未必客氣。

  “不敢當。”白炰旭頓了頓,先發制人的微笑說:“請教盧副總教頭,小徒陳廣為何尚未釋回?”

  這可難不倒盧冰,她臉上微微一凝,隨即冷冷說:“包老說笑了,昨夜陳小兄弟來‘右府軍管所’不到一刻鍾便已離開,莫非尚未回來?”

  白炰旭心里暗暗叫糟,對方是打算賴賬了,這下大事不妙,白廣凶多吉少。

  白炰旭立即故作詫異的說:“出來了?自副總教頭將小徒攜去,老天一直有派人在門外等候,怎會一直沒遇見?”

  “啊……”盧冰一面演戲一面暗暗生氣,她氣的倒不是白炰旭,而是讓她來演戲的人,她啊了片刻才說:“陳小兄弟該是從側門出去的,難怪沒遇見了……不過照包老說來,莫非陳小兄弟尚未回來?”

  白炰旭心念電轉,若對方安白廣一個畏罪潛逃、待傳未到之類的罪名,白廣可死透了,白炰旭立即作出一臉惶急的神色說:“糟了,莫非阿廣又遇到埋伏暗算的鼠輩了?”

  鼠輩?這可是指著自己鼻子罵,盧冰沒這麼好修養,臉色微微一變說:“焉有此事?”

  “這城里的治安實在……”白炰旭跌足說:“唉……本以為已經無事,豈料又出了事,裴述潘,還不快派人去找。”

  白述潘到人族後改姓為裴,這個新姓還是第一次在人前開張。

  白述潘反應也不慢,立即轉頭叱喝:“快,立即傳令所有部隊銷假集結,分十五隊搜尋廣爺。”

  盧冰似乎不大習慣此事,她一時不知如何反應,怔了怔才說:“既然如此,我晚些再來找陳廣。”說完就要轉頭離開。

  白炰旭沒想到這就險險避過了當前的危機,他松了一口氣,不忘消遣一下盧冰說:“盧副總教頭,找尋小徒一事還請幫忙略加注意。”

  盧冰火上心頭,仍不得不回頭僵硬的說:“理當如此。”便不再說話,轉頭策馬而去。

  沿城牆轉過兩個街角,便能轉到南北大道,也就是南城門的入口,盧冰打算在這里轉向北,回返內城,剛轉過時,卻見城門外迅疾的飆入一群馬隊,城門內外人人閃避,沒人敢阻住這隊人馬的去路。

  盧冰一怔,立即遙呼:“大哥。”

  那是個滿面風霜、細瘦精干的中年人,臉上身上正有著掩不住的疲憊,不過他一見盧冰,立即策馬笑說:“二妹,這麼早就開始忙了?”

  此人正是剛以兩夜一日的時間,由野央集快馬趕回的盧一天。

  盧冰臉一寒,瞪了盧一天一眼說:“誰叫你不快點趕回來……”說到這里盧冰低聲說:

  “他們已入宮兩次,廷公等不及了。”

  盧一天怔了怔才說:“抓了白浪?”

  “不。”盧冰四面望望,低聲說:“我們回去再說。”

  又過了不知多久,白廣身後囚室的門呀然而開,隨即一個人無聲無息的飄入房中,雖說是無聲無息,但既然門先發出了聲音,白廣功大也不弱,自然感到身後有人。

  過了片刻,那人緩步走到白廣身前,白廣忍著全身劇癢,好好的打量了對方,只見那人又瘦又矮,整個人似乎沒有三兩肉,但實際上卻似乎又並不瘦,因為他層層疊疊的全身都是皺紋,看起來彷佛是老的不成樣子,但怪異的是頭發卻又並非白色,反而是黃棕略帶褐色,單論頭發,看起來倒是年紀不大。

  這人與白廣對視了片刻,見全身癢的微微顫抖的白廣一直咬著牙不開口,那人終於一笑,這一笑,他全身的所有皺紋立即同時抖動起來,看來煞是怪異,只聽他說:“你卻是學到教訓了。”

  白廣確實是不敢說話了,到了這地方,除了第一次之外,他只說了三次話,前兩次各一巴掌,最後一次卻是那整死人的熊蚊,就算是大傻瓜,這時六成也不敢開口,何況白廣並不笨?

  “你可以說話了。”那人頓了頓又微笑說:“有什麼問題嗎?”

  白廣深吸了一口氣,該問什麼對方願意答,自己也急需知道的事呢?他緩緩的說:“你們這樣對付我,總有理由吧?”

  “當然。”那人似乎並不意外,只呵呵笑說:“怎會沒有理由?”

  白廣卻怪異的沒再追問,只間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閣下尊姓大名?”

  那人有些訝異的望著白廣,過了片刻才緩緩的說:“吳層。”

  吳層?

  白廣在心中尋找記憶,終於猛然想到,吳層豈不就是盧一天另一副手,右府都衛軍的另一位副總教頭?

  還有一位似乎叫做石輪,與吳層一樣,都十分少見外人。

  右府都衛軍的高層人物中,最常現身的是盧一天與盧冰兩兄妹。

  見白廣低頭沉思,吳層輕輕一笑說:“怎麼,想起我是誰了嗎?”

  白廣知道抵賴也沒有用,沉吟了片刻才說:“吳副總教頭,想來這是廷公直接下的命令了,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救?”

  對方雖似乎沒打算放自己出去,總不能逼自己死心。

  “當然有救。”吳層笑嘻嘻的說:“只要你合作。”

  “若非合作,豈會到這里來?”白廣自嘲的說:“閣下有話請問,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

  吳層也覺得白廣應答的得體,若白廣這時候還不斷詢問為什麼抓他來,吳層反而會看不起白廣。

  他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說:“你們既然來自西滄揚池,就從西滄揚池、你的家鄉開始說起吧。”

  白廣心里一震,知道自己最擔心的問題終於發生了——就是白家眾人的身分問題。

  卻不知對方手中有沒有一絲一毫的證據?

  白廣卻也暗暗慶幸,幸好抓來的是自已,若是白彤、白敏,只怕三言兩語間就會露出破綻,就算是白壘、白漢,六成也只懂得抵死不說。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西滄揚池位於南角城西北方八十公里的半帖山東麓,高兩千五百公尺,半枯山屬西塔蘭山余脈,山高四干公尺,西滄揚池乃由周圍山脈雪水匯集而成,池西岸山林間有一小村,村民約莫二十余人,自五百年前人族大亂時遷居於此逐漸繁衍而成,一向少人聞問。我師父包九日二十年前得悟玄功,功藝大進,遂收我等為徙,後眼見西滄揚池人丁單薄,師父便決心要我們重投朝廷,報效人族,大師兄白浪是最早離開的。”

  吳層一面聽一面點頭,見白廣終於說完,他才經笑說:“這麼說來,你們那些官兵不是從西滄揚池來的?”

  吳層雖只是輕笑,但臉上層層疊疊的皺皮也自然的產生了變化,看來更是詭異。

  “不。”白廣立即說:“他們之中雖然也有一小部分是我們的同鄉故友,但大多數還是自南角城附近招募而來。”

  白廣自己知道,最大的問題就是三百部隊全都是貴族,事實上,想很快的找到三百個無所事事的貴族並不容易,但若說所有人都來自西滄揚池更是離譜,白廣只好死撐。

  “我不該打斷的,你繼續。”吳層目光中閃出一絲寒芒,臉上卻依然帶著微笑。

  白廣思忖了一下,才接著說:“當時到西滄揚池的貴族共有四姓,分別是陳、裴、白、包,也因為自閉於山中,過了五百年,居民們大多是貴族。”

  “都是貴族?沒有皇族、士族?”吳層問。

  “當然也有少部分士族,比如浪大哥的母親,不過也越來越少。”

  白廣一笑說:“就算當年有皇族來,現在血統早已混雜,不可能還有純粹的皇族了。”

  “很好。”吳層漫不經心的說:“也就是說,你們過了這五百年,一直都沒讓南角城知道你們的存在?”

  “正是。”白廣點頭說:“一直到五十年前,住民們還是不願出山,直到我們這一代,才對這樣的方針產生質疑,終於離開家鄉。”

  “很好的計劃。”吳層頓了頓說:“你們的領導人物……”

  “領導人自然是功夫最高的,也就是我師父——包九日。”白廣胸有成竹的說:“再來就是師父的八弟子,其中當然以大師兄白浪為首。”

  “所以你們是領導群了。”吳層臉色忽然微微一沉說:“你們八人的父母呢?總不會一個個死於非命吧?”

  這話可要命了,對方若真的有心,必然會察覺到這三百人中沒有八人的父母,白浪的故事是母歿父不明,其他人的故事可沒編好。

  白廣輕咳了一下,情急生智的說:“除浪大哥外,我們七人本為堂兄姝,也都是孤兒,不然怎麼會被師父一起收為徒弟呢?”

  吳層見白廣總是有問有答,似乎知道問不出所以然來,他搖搖頭忽然說:“你們的功夫叫做‘青靈爪’?”

  “不。”白廣胸有成竹的說:“該叫‘無倫神爪’,‘青靈爪’是更高一層的功夫。”

  “好。”吳層忽然轉到白廣身後,白廣還沒會過意來,背後倏然間又是一刺,白廣心里大震,這可不陌生,正是不久前才嘗過的“五針定穴”。

  轉回白廣身前,吳層渾身的薄皮一陣抖動,臉色轉為陰沉的說:“我們與左府不同,一開始總會任人好好的撒一次謊,現在我們從頭來……”他轉過身,在右側牆角取起一個寒光閃閃、前端極銳利的小叉子,呵呵輕笑說:“一向都這樣的,不花點功夫,不會老實說。”

  白廣一怔,那個小叉子在一瞬間已經插入了自己右臂內側,白廣剛剛是全身發癢,這時那股劇痛立即傳遍全身,白廣在意外之下,忍不住慘叫出聲。

  “還是這聲音習慣。”吳層臉上露出不知是惋惜還是得意的表情,輕輕的絞動了一下白廣的創口,輕描淡寫的說:“你們都住在哪里?”

  白廣忍著劇痛,混身顫抖的說:“西……西滄揚池……”

  “很好。”

  吳層猛然一挑,白廣右臂的血肉立即被勾裂了一個大口,吳層一翻手,這下直穿入白廣的胸口兩分,在白廣的慘嘶聲中,吳層晃晃利叉說:“我再問一次,你們一向住在哪里?”

  白廣固然能夠想像刑罰的痛苦,但他畢竟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折磨,這時已幾乎痛的說不出話來,也沒什麼智謀機巧可用了,白廣只猛力咬著牙關,一句話也不吭。

  “這個沒用?”吳層嘆了一口氣,將叉子往左牆一扔,取過一個小布包,在白廣面前攤開。

  白廣眼前一亮,但卻伴隨著膽戰心驚的感覺,那布包里的東西不是別的,卻是二、三十根閃亮的錐狀長針,上面還有各種不同的刻痕與造型。

  白廣望著那包東西,還來不及求饒,吳層已經取出一根笑說:“這是我精心設計的,每個都有不同的用途,你覺得能撐到幾根?”

  “住手——”白廣掙扎的說到一半,一根錐形長針已經穿過了白廣的右大腿,他立即說不出話來。

  “拔出來的時候,保證每一根的滋味都不一樣。”吳層又取出一根,搖搖頭說:“我懶得一直問,你什麼時候想交代清楚,自己說。”

  白廣幾乎想要放棄了,但這時他內力又失,連自盡的能力也沒有了,在第三根鋼針入肉時,白廣橫下心來,猛的一咬自己的舌頭,但又只是一陣劇痛,根本無法咬斷,白廣這才知道,原來“五針定穴”不只是全身無力,連牙齒開合的力道也大幅降低,反而讓自己多受一種苦楚,這一瞬間,白廣心底真的忍不住想到——自己是不是該放棄一切、全盤托出?

  “你沒見到白浪?”左督國王府中,剛回來的盧一天正對著其姝盧冰皺眉問。

  盧冰搖搖頭,有些惋惜的說:“我也沒想到出來的會是包九日,使我一時慌了手腳……

  他們還真有警戒心。”

  “反正你也不常做這種事,應變不來是正常的。”盧一天頓了頓,緩緩搖頭說:“但白浪不出來還是不合理,這事兒透著蹊蹺。”

  盧冰冷峻的面容在盧一天面前似乎比較不明顯,她有些意外的說:“會有什麼不對?”

  “白浪最後的行程是什麼?”盧一天目光一轉問。

  “他們已獲賜玉符。”

  盧冰明快的說:“前天夜里,白浪、包九日、陳廣三人一起晉見皇上,之後也是一起出來……不過昨日白浪與陳廣本應邀參與陳康的晚宴,但臨時由陳漢替代……”

  “等一下。”盧一天打斷盧冰的話說:“前天他們一起出宮,但有一起回營嗎?”

  盧冰一怔,楞了楞才說:“那天他們才拿到玉符,其中只有陳廣第二次進宮……”

  “旅颯營區那兒沒布哨。”盧一天明白問題所在,他不滿的吸了一口氣說:“二妹,自己大哥才說你,你未免太不小心了。”

  盧冰臉沉了下來,但卻沒有辯駁。

  盧一天望望盧冰的表情,他頓了一下才說:“現在呢?”

  “當然布置了。”盧冰臭著臉說:“若有狀況,自然會回報。”

  “總教頭。”門外忽有人說:“屬下有事稟告。”

  “進來。”盧一天揚聲說。

  門外進來個身著便服的年輕士族,他向兩人一禮後便說:“總教頭、盧副總教頭,剛剛傳來訊息,陳漢、陳敏、陳壘三人帶著六個士兵,在盧副總教頭到達後十五分鍾,從旅颯營區西方出口離開。”

  “作賊心虛。”盧一天冷笑一聲說:“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有兩隊弟兄跟著。”那人恭謹的說:“等確定了去向,會再度報告。”

  盧一天揮了揮手,那人立即退了下去。

  盧冰一咬牙說:“大哥,不然我們干脆立即派兵把他們全抓來?”

  “先弄清楚白浪在哪里。”

  盧一天搖搖手沉穩的說:“陳廣失蹤還能大家打打迷糊帳,若要動白浪或包九日,持有玉符的三人必須一網打盡,不然驚動了皇上,到時又沒找出證據,我們麻煩就大了。”

  “那現在怎麼辦。”盧冰問。

  “沒你的事了。”盧一天目光轉向窗外說:“就要看吳層、石輪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掌握到證據……”

  一聽,盧冰立即會意,因盧冰一向不管刑求的工作,自然沒她的事,想到白廣現在可能的慘狀,盧冰心里不禁有些微微的歉意,見盧一天似乎要走,盧冰追問了一句:“大哥,徐靖父子好應付嗎?”

  “徐靖還好說話。”

  提及此事,盧一天冷笑了一下說:“至於那個徐小子……以前雖見過幾次面,也聽說過他個性滑稽跳脫,沒想到說起話來還真的頗為難纏。”

  “那小子對大哥無禮?”盧冰瞪著眼說。

  “無禮?”盧一天輕叮了一口氣說:“這些皇族小子,一轉身就成了國使,我們能拿他怎麼樣?”

  “等他到了,我想辦法給他點苦頭嘗嘗。”盧冰可不買徐定疆的帳。

  盧一天思忖片刻,嘆了一口氣說:“徐家一向盡忠,也別難為他了……現在皇上剛要即位,都城政局正亂,左督國王徐廣只知道混水摸魚,不顧白浪那群人身分不明,忙著與他們拉關系,連左相陸公也似乎站在他那邊,若不是右相較為清廉正直,局面可是十分難以控制。徐靖雄霸南角,與皇上關系也佳,若能讓他明了康公的苦心,我們無須計較這麼多……何況有些話難免有些瓜田李下的嫌疑,徐小子不懷疑也難。”

  “大哥到底是去談什麼?”盧冰忍不住問。

  “好幾件事。”盧一天頓了頓說:“你別管這麼多,等我稟告了廷公再說。”

  “冰兒既然有興趣,就一起聽吧。”門外忽然悠悠遠遠的傳來一句右有若無的聲音。

  這聲音雖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不過話聲未落,門便驀然打開,一個面色帶青、長袍長發的老人有如綿絮一樣的隨著股微風飄了近來,這個老人服飾高華,眼睛半睜半閉似乎總沒睡醒,此人正是這里的主人——“右督國王”劉方廷。

  “參見廷公。”盧一天、盧冰兩兄妹立即躬身行禮。

  “免。”劉方廷飄到了上首的一張寬椅上,極為舒適的懶在椅子上說:“一天,徐靖怎麼說?”

  “啟稟廷公。”

  盧一天恭謹的說:“屬下首先提及都城龍將以及北伐一事,南角城對都城龍將並無興趣,對北伐應從長計議的問題則有些含糊的贊同,卻沒有答應主動向皇上提出諍言。”

  “這是當然的。”

  劉方廷看起來似是半睡半醒的,但仍聽的一清二楚,他輕哼了一聲說:“徐靖可不是功夫高而已,他若不是奸滑成精了,怎能這麼年輕就當上王爺?”

  “之後,屬下便提到‘幻萃閣’之事。”盧一天接著說:“南角王一樣不置可否。”

  這時劉方廷只哼了兩聲,沒再開口,盧一天不等催促,接著說:“再來就是左、右都衛軍可能會統合的事了,這件事徐王爺沒怎麼說話,定疆小王爺卻頗贊同…最後便是白浪一行人的事情,徐王爺答應回南角城後,會細查西滄揚池。”

  “唉……”劉方廷嘆了一聲才說:“真是國事艱難,莫非徐靖不明白我的意思?”

  盧一天忙說:“廷公為國勞心、鞠躬盡瘁,奈何天下難覓知音。”

  這話聽的頗為順耳,劉方廷微微點了點頭說:“冰兒已經告訴你陳廣的事了?”

  “是。”盧一天說:“接估計,吳層應該已經開始逼供,不過他們若真是白氏余孽,恐怕沒這麼容易招供。”

  “所以說……”劉方廷懶洋洋的說:“無論有沒有口供,咱們寧可殺錯,不能放過……

  這終究是為了皇上。這件事你多費心,最好在皇上登基前辦妥。”

  “是。”盧一天聽到這個命令,就知道非得硬來不可了。

  當務之急便是確定出白浪的下落,只要先把他們的首領群抓住,到時群龍無首,其他百余人只要調動個兩千部隊圍困,還不是手到擒來?

  “廷公。”盧冰驀然迸出一句話:“我們爭不爭都城龍將的職務?”

  劉方廷半開半閉的眼睛微微閃出一瞬間的光芒,輕笑著說:“冰兒,你說呢?”

  “若是公開天下參選,我們當然不需要去爭。”盧冰雖然已近中年,仍不改率直的說:

  “但眼看著要落到陳康手中,我們自然不得不爭。”

  劉方廷微微點頭,望著盧一天說:“一天,你覺得呢?”

  “姑不論故東極王之子——陳儒雅、陳儒庸兩兄弟的問題。”盧一天沉吟了一下才說:

  “這還牽涉到了左右都衛單是否會合一的問題。都城龍將並無實權,若想獲得此職,我與二妹必須上場爭取,能不能贏還屬未定,萬一爭到手,左右衛軍卻合而為一,在我們脫離都衛軍體系的情況下,我方在都衛軍中的實權反而大幅縮小。”

  “所以……”劉方廷面上看不出喜怒,依然緩緩的說:“你不贊成囉?”

  “這只是屬下的愚見。”盧一天恭謹的說:“還要以廷公的命令為依歸。”

  “這件事就先緩緩。”劉方廷施施然說:“首要之務,還是把白浪一伙人拿住。”

  “是。”盧一天再應了一次,正等著劉方廷繼續下令時,卻見劉方廷目光往門外一轉,微動的嘴又開了起來。

  盧一天心神一動,已知有人接近,果然門外旋即有人急急的說:“總教頭,有急報。”

  “進來。”盧一天沉聲說。

  “總教頭……”門一推開,只見一個士兵急急奔入,那人沒想到劉方廷也在屋中,猛地吃了一驚,連忙說:“參見廷公。”

  “無妨。”劉方廷懶洋洋的揮手說:“不是有急報嗎?”

  “是。”

  士兵連忙轉向盧一天說:“啟稟總教頭,那三人離開旅楓營區不到三條街,居然分成三路,其中陳敏直入皇城,請見徐曇如、徐杏如被拒,請見芳華公主也被拒,現正回途中。陳漢則轉向城北,到了左督國王府中,左府鐵仇總教頭親自出門將他迎入府中——”

  “什麼?”盧冰忍不住詫異的說:“他們的關系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好了?”

  盧一天輕瞪了自己妹妹一眼,轉回頭說:“還有一個呢?”

  “至於陳壘……”那個士兵滿頭大汗的支支吾吾說:“那人……先是單獨離開,轉出兩條街之後,就忽然……忽然沒了蹤影。”

  “這群飯桶。”盧一天瞪了那名士兵一眼,礙於劉方廷在此不好責罵,他只揮揮手說:

  “去吧。”

  “是。”沒想到忽然逃過一劫,那名士兵連忙轉身溜走。

  盧一天剛轉回頭,卻見劉方廷倏忽間已經飄出了門外,轉眼沒了蹤影,只有悠悠揚揚的聲音飄過來:“一天、冰兒,這些事交給你們安排……”

  盧一天與盧冰同時向外躬身應是,這才同時松了一口氣,關門轉身,盧一天當即做了決定:“派人向易龍將私借三千兵馬,我們則派出一千人,安排在旅颯營區四周的民宅,等白浪一出現,立即合圍。”

  盧冰目光也亮了起來,這麼直來直往最合她的性子,只不過他們不知道,白浪短時間內恐怕不容易現身了。

  眼看明日就准能抵達都城,南角城一行人的速度也逐漸的放慢了下來,速度一放慢,趙才可就閒不下來了,他本在後隊,回頭望望,徐定疆這時正在龍馬拖拉的大車中看顧尚未完全痊愈的玳香,這下沒了管頭,趙才心念一動,輕輕一策馬,往隊伍前方移動。

  過不多久,趙才挪到了墨琪與夢羽的身旁,兩人自然感到身旁有異,同時一轉頭,見到是趙才湊了過來,夢羽輕輕的一笑,韁繩一抖,座下龍馬立即往前加速。

  “夢羽。”墨琪黑里媚的臉上抹過一絲紅暈,有些生氣的叫。

  夢羽笑著回頭揮了揮手說:“我去巡巡隊伍。”很快的就把兩人拋在十來公尺之後。

  墨琪見狀瞪了趙才一眼,頭立刻又轉了回去。

  趙才心癢癢的,他明白貪多嚼不爛的道理,自出南角城,只專心向著墨琪下工夫,態度既然表示的清楚了,夢羽自然不會留在兩人身旁礙眼,見到趙才來,夢羽立即找借口避開。

  趙才見夢羽離開,他傻笑著向墨琪說:“你……累不累?”

  墨琪其實也不討厭趙才,以前趙才名聲雖然不住,但在軍伍中待的時間長了,行止自然而然的較有規范,也比較不惹人厭,不過這麼明顯的纏上自己卻很奇怪,墨琪又瞪了趙才一眼才說:“不累。”

  “呃……”趙才被瞪的心里發虛,剛剛准備好的一大篇話都卡在喉嚨,頓了半天才說:

  “我最近功夫應該又比較好了。”

  墨琪目光轉過來,微微斜著眼覷著趙才說:“怎麼,想再與本姑娘比一次?”

  怎麼一說就錯?趙才額頭上冒出了汗珠,連忙搖手說:“不……不是。”

  其實墨琪也知道,連徐定疆都這麼推崇那個胖老人周廣的功夫,相信他傳給趙才的技巧也不簡單,不過墨琪倒不相信,趙才只練了七、八天就能勝過自己。

  墨琪思忖了片刻,忽然發現趙才一直沒說話,她的個性本就俏皮,想了想眼睛一轉說:

  “趙才。”

  “是。”正想不出該說什麼的趙才立即如逢大赦的應聲。

  “我可告訴你唷……”墨琪臉上掛著一抹不大誠懇的微笑說:“要是有什麼話想說,最好痛快一點,我可最不喜歡別人吞吞吐吐的。”

  該說出自己喜歡她嗎?趙才不敢冒進,只能傻笑著說:“當……當然。”

  “很好。”墨琪轉過頭來說:“那我問你,你到底為什麼不好好管著你的隊伍,沒事就跑到前面來?”

  這話可不好回答,趙才看著墨琪的臉,似乎也不是真的在質問自己,她難道真的不懂嗎?

  趙才心里一沉,驀地咬牙說:“你說的對,我還是回去。”

  說完,趙才有些不舍的望了墨琪一眼,策馬轉向往後直奔。

  墨琪沒想到這樣就驅走了趙才,她反而有些訝然,愣了楞,眼前忽然一黑,墨琪唬了一跳,卻見兩只粗大而泛著金屬光澤的巨腿。

  別人不知道這是什麼,南角城一行人卻明白,這就是那古怪胖老頭周廣的古怪座騎——卓卡,墨琪抬起頭,同著高高在上的周廣微笑說:“周前輩……卓卡,你們好。”

  周廣這些日子騎著卓卡前蹦後跳的,墨琪又是活潑的性格,兩人早已熟絡,只不過卓卡沒頭沒嘴的,打起招呼比較怪異。

  “調皮的琪小丫頭。”周廣呵呵笑說:“怎麼啦?”

  “沒什麼。”不問還好,周廣一問,墨琪反而有股莫名的氣悶,忍不住回頭瞪了趙才一眼。

  “那渾小子惹你生氣了?”周廣睜大眼,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他敢?”墨琪嘟著嘴說。

  “我也覺得他不敢。”周廣笑著說:“只不知他為什麼不敢?”

  “你真的不知道嗎?”卓卡的聲音突然冒出來,聲音中大有疑惑之意。

  周廣立即有些尷尬,拍了卓卡一下說:“不關你的事,別多嘴。”

  卓卡挨了一下也不在意,只淡淡的說:“不說就是了。”

  墨琪臉上莫名的紅了起來,有些氣急的瞪著周廣說:“周前輩,你們……”

  “別嚷嚷。”周廣放了火還要裝無辜,晃晃腦袋說:“我老周可不怕小姑娘發脾氣。”

  “周前輩。”豐姿綽約的夢羽也退了回來,向著周廣施了一禮。

  “羽小丫頭。”周廣呵呵笑說:“你怎麼忽然不見了?”

  “沒有啊。”夢羽微微一楞說:“我在前面巡視隊伍。”

  “我是說……”周廣笑嘻嘻的說:“……你們不總是一道的嗎?怎麼沒一起去?”

  “哦……”夢羽終於知道,原來周廣在消遣墨琪,她自然得幫自己姊妹,於是微微一笑說:“凡事總有例外,很正常呀。”

  “好。”周廣呵呵一笑說:“算老頭多嘴……卓卡,我們去找老埳山。”

  卓卡也不答話,只一蹦,向著隊伍的中央躍去。

  白發蒼蒼,滿面皺紋的埳山老人這些日子十分低調,本來不過一直隨著南角王妃的車駕移動,但前幾天被周廣發現有這麼一號人物,周廣閒著無聊的時候就會跑來找他抬杠。

  事實上,兩人皆屬體制外的人物,本來該十分有話聊,不過這些日子越接近都城,埳山老人的心情就越是沉重,但周廣這麼自顧自的衝來,埳山老人也拿他沒法,只好敷衍敷衍。

  眼見周廣又跳了過來,埳山老人抬起頭,勉強的打了一個招呼說:“周兄。”

  若徐定疆在旁聽到保證嚇一跳,老成這付德性的埳山老人居然也稱周廣為兄,周廣到底多老?

  “老埳山。”

  周廣稱呼人,有他自己一套哲學,他早察覺到埳山老人的異狀,見居然越趨嚴重,周廣皺眉說:“老實說,心里有事最好還是大家商量一下。”

  埳山老人遲疑一下才緩緩說:“這是我的事,我不想拖累別人。”

  “是不想拖累他們夫婦吧?”周廣看透世情的笑笑說:“我可是閒雲野鶴。”

  埳山老人一楞,干笑一聲說:“周兄……”

  “說不說隨你。”周廣搶著說:“就算你說了我也未必幫的上忙,不過總會舒服些。”

  “好吧。”埳山老人往旁望了望,見南角王妃陳晶露似乎沒注意列車外的對話,他壓低聲音說:“我們到前面聊。”

  “走。”周廣哈哈一笑叫:“卓卡!”卓卡會意的一蹦,往隊伍的前端直奔。

  埳山老人搖搖頭,飄下龍馬往前追去。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