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的深夜,白浪等人在未受束縛的情況下,從防御較不嚴的南方潛出了都城,經過一夜的奔馳,白家三百余人到了都城北面百余公里的一處密林。
在那兒,眾人見到了在林中守候的“磐石龍將”何威凡、“玄槍龍將”唐贛、“碧戈龍將”關勝男三人。
何威凡首先針對近一月前叛變時的行為對白浪致歉,跟著三人轉達了劉禮的意思──白家人若是願意放棄重復白氏皇朝的念頭加入北軍,北軍無任歡迎,若不願也無妨,白家人自行決定去留,不過日後大事底定,白家只要略有反意,依然是劉氏皇朝追捕的對象。
最後,三人告知眾人大軍次日即將南移,估計在今日下午便會與都城部隊首次對仗,希望眾人在那時之前,能及時做出決定。
這一日兩夜間,白彤一力主張放棄重復皇朝的念頭,但這畢竟是五十年來的固定觀念,在兩日間想改變自然十分困難,不過眾人念及為白彤所救,也一直沒有人正面提出反對。
至於白浪,自離開都城,便知今生與劉芳華的緣分已盡,而自己信任的白家人又對自己玩弄權謀,雖然臉上看不出來,但白浪其實頗有些萬念俱灰,腦海中充塞的滿是劉芳華的一言一笑,別說白家人要不要歸順劉禮這件事,就連左臂氣脈的修練,白浪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所以白玫這時問到白浪的意見,他自然十分不起勁。
白玫見狀正在皺眉,卻聽白彤不耐煩的說:“其實大家心里有數,說討論是假的,只要阿廣、小玫你們兩人同意,大概就定案了,這麼說吧,你們就商量一個結果,不過無論如何,我的意向已經確定,只看大家跟不跟我走而已。”
這可不叫商量,其實頗有些要脅的味道:白廣與白玫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些憂色,白彤對北軍這批人這麼死心塌地,其實與前一段時間不得志大有關系,若非如此,說要放棄重復白氏皇朝,只怕白彤會第一個出來反對。
白廣正想轉圜一番,白玫卻驀然一笑,起身向著白廣招手說:“也好,廣哥,我們私下商量一下。”
白廣微微一楞,雖說兩人在白家可說是最富智計的人物,但卻向少這麼做,畢竟這麼一來,反而與他人易起隔閡。
以兩人的智慧,自然會避免這種情勢,沒想到白玫今日竟這麼說?
白廣心念一轉,跟著點頭說:“就給我們幾分鍾。”便隨著白玫往外走去。
兩人離開眾人十余公尺,轉到了數株林木之後,白玫回頭望望,停下腳步說:“這兒可以了。”
“小玫。”白廣低聲說:“難道又想來一次?”
“不。”
白玫搖頭說:“可一而不可再,浪大哥看來冷漠,其實心腸頗軟,知道實情之後,也不過傷心而已;彤哥可不一樣了,若給他知道我們騙他,非翻臉不可……而且劉禮比劉然精明多了,我們若有任何異動,只怕難逃一死。”
“就算真心歸順,卻也還有其他的辦法。”
白廣微微咬牙說:“只要我們記得白家的深仇,日後若是白家在人族重有一片天地,又何必久事於人?未來劉家的皇帝,不見得個個像劉禮一般精明。”
“正是如此。”
白玫點頭說:“成功不必在我,只要白家血脈不斷絕,滅國大恨不忘卻,便算是百年後才能復興,那又如何?不過若要這麼做,除你我之外,暫時不能向任何人透出口風,否則恐怕會有變數。”
白廣點點頭,忽然有些詫異的說:“你找我出來便為了此事?”
過了片刻白玫才說:“我心里還有個問題。若我們當真投入劉禮陣營,看似放棄了白家的興復大業,浪大哥已經沒有陪著我們的必要,必定會離去的。”
白廣沉吟了片刻,終於點頭說:“而且他很有可能重返都城,幫助劉然。”理由不用說,自然是為了劉芳華。
白玫低下頭,頓了頓才說:“而我……我也會離開。”
“什麼?”白廣吃了一驚,聲音自然而然提高了兩分,詫異的說:“難道……難道你對徐小王爺……”
白玫輕嫖了白廣一眼,臉上浮起一抹紅霞,微微點點頭。
“怎會如此?”白廣喪氣的說:“這豈不是四分五裂了?”
白玫臉上紅霞未退,頓了頓說:“不過我與浪大哥不同。”
“願聞其詳。”白廣有些無奈地說。
“定疆與芳華公主也不同。”白玫咬了咬下唇說:“他未必支持劉然……而且,若他當真要與白家人為敵,我也不會忘了自己的姓氏。”
而白廣可有些糊塗了,白玫心里在打什麼主意?
但他也知道,除非白玫自己要說,想猜出來可不容易,白廣擔心的望著白玫說:“小玫,我們雖不是親兄妹,但……”
“我明白。”白玫臉上的紅潮已經退去,她輕輕一笑說:“我們的感情比親兄妹還要親,所以我剛剛才這麼說。”
“不。”白廣搖頭說:“無論你作什麼決定,一定要小心。”
“嗯……”白玫吸了一口氣說:“這些話,我只能先對廣哥說……到時我若是離開,還請廣哥替我遮掩一下。”
怎麼遮掩?白廣苦笑一下,略過此事說:“所以……你贊成投向劉禮?”
白玫點點頭說:“劉禮既有陳康相助,陳儒雅、陳儒庸兩位龍將必定也有叛意……估計情勢,北方四城算是打平,北域王想南下支援必不可能。綜合南角、都城、東極三城高手,龍將姑且不論,兩位供奉雖然功力高強,但不擅帶兵,除當刺客外,對戰局的影響不大。劉然手下只剩下劉方廷、徐靖兩位大將,到陳康叛離之前,必定會想辦法除去一名,如此一來,劉然豈有勝算?為了白家的未來……我們不得不投向劉禮。”
“情勢確實十分明確。”白廣皺眉說:“但當初在東極城時,劉禮便玩弄了我們一次,我並不安心。”
“這點確實不可不防。”
白玫沉吟說:“不過當時劉禮會如此,其實原因有二。一來,當時劉禮尚未擺明了叛亂,自然不能隨便的對我們推心置腹……”
“第二個原因……”白廣接著聲音更低的說:“該是浪大哥吧?”
“正是。”
白玫點點頭,也壓低聲音說:“浪大哥對芳華公主的感情誰看不出來?說浪大哥肯背叛芳華公主,劉禮絕不相信。”
說到後來,白玫的臉色轉趨嚴肅。
白廣的臉色也凝重起來,緩緩的說:“也就是說……”
白玫點了點頭,臉上卻又微露不忍的神色,她嘆了一口氣說:“只是……難免於心不安,廣哥可有兩全之計?”
白廣思索片刻,終於還是搖搖頭說:“為了大家,我們別無選擇。”
白玫頭往旁一側,臉上充滿為難,但是這件事她已足足思索兩日,她也知道是別無選擇了,若非如此,她與白廣眼色役使之間已知對方作何打算,豈需要私下密談?
沒想到談到最後,白廣也想不出個好辦法。
見白玫的神色,白廣也沉默了下來,兩人相對無語,心中都是十分的沉重,只見頭頂艷陽高照,在穿枝過葉灑下一地碎影,看來已是中午時分,讓是作決定的時刻了。
白浪從出城後,就極少說話,見白廣與白玫兩人離群商議,他也不大在意,白家人現在已無退路,重回都城既不可能,除了投入劉禮陣營外,就是另外找個無人之處,看看是就此銷聲匿跡、或是他日再圖復國。
管他們作出什麼樣的決定。
白浪已經決定,等諸事底定後,自己終究是要離開的,那自己到底該干什麼?
真的就此不再與劉芳華相見嗎?
還要不要練功夫?
這條左臂……
差不多也快要功成了,又有何用?
還有那什麼鬼“胸懷天下”,連影子都沒有半個……
“浪大哥?”
白浪失神間猛一抬頭,見到白敏一臉關懷與擔憂站在自己面前,白浪勉強牽動一下嘴角,算是打個招呼。
“你還好嗎?”白敏也快樂不起來,他皺眉低聲說:“玫姐和廣哥商量好一陣子了,不知道會怎麼決定。”
白浪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白敏也不見怪,只皺著眉頭說:“不過……我們好像不能回都城了。”
“應該是吧。”白浪終於開口。
“這樣……”白敏臉上有三分惋惜,強笑一下,有些不甘願的說:“真的只能這樣嗎?”
白浪反而有些詫異,白敏在可惜什麼?白浪怔了怔說:“你……舍不得那兩個小姊妹?”
白敏張大嘴,一臉尷尬的搖手說:“不、不,不關她們的事,我是替浪大哥可惜。”
“是嗎?”白浪莞爾一笑說:“從此見不到曇如、杏如,真的舍得?”
白敏微歪著頭,思索一下說:“說舍不得當然有些,但想到浪大哥與公主,我們那就沒什麼了。”
白敏少年心性,與徐氏姊妹也是氣味相投而已,畢竟還沒發展成所謂的戀情,自然較不在意。
白浪搖搖頭,不願再想這些事,只說:“現在可以盡情施用白家功夫,也是好事。”
“還是浪大哥教的爪功──‘無倫神爪’好用。”白敏笑嘻嘻的說:“威力比較大。”
當時白廣一念之間替這套爪功取了名稱,大伙兒也就這麼沿用下去了。
“只是招式簡單,容易上手而已。”白浪搖頭說:“若是將白家‘破天劍法’、”天玄掌法‘的精髓練熟,威力決不遜於這套功夫。”
“簡單就好啊。”白敏笑著說:“若是威力一樣,何必練的這麼累?”
聽到這句話,白浪微微一怔,彷佛想出了什麼,又還有些弄不清楚。
正思索間,卻見白彤一個彈身站起說:“這兩個在干什麼,想這麼久?”
一面還抬頭望了望天色。
“來了。”白廣與白玫一前一後的出林,兩人臉上的表情都不輕松,白廣搖頭說:“阿彤,還沒到時間吧?”
“也不用逼到最後一刻吧?”白彤皺眉說:“你們到底決定如何?”
白廣與白玫對視一眼,白廣聳聳肩,有些無奈的說:“你既然這麼堅定,就依你吧。”
白玫也跟著點了點頭。
這話一說,白浪的雙眉微微一抖,心里不由得痛了一下,白家人終於還是要放棄復國,還是白廣與白玫又聯合起來騙白彤?
想到這兒,白浪不禁苦笑了一下,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白彤卻沒想這麼多,他見兩人都同意了,他高興的一拍手大聲說:“走,我通知大伯,立即往南趕去戰場赴援。”
眾人一一起身時,白浪卻依然坐在當地,白廣與白玫兩人對視一眼,白玫一咬牙,對白浪柔聲說:“浪大哥,要動身了呢。”
“我不去了。”白浪搖頭說:“事已至此,不差我一個了。”
眾人聞聲一怔,白漢、白敏、白壘都停下了腳步,白彤自然是大皺眉頭,瞪著眼望著白浪,只差沒破口大罵。
“那……”白玫想說話,卻又開不了口,她剛雖然與白廣商議妥當,但事到臨頭,她還是有些難以決斷,矛盾的情緒在心里糾結著,十分痛苦。
白廣見狀,連忙越過白玫說:“浪大哥,你怎麼可以不去呢?我們之中,你的功力最高了,白家若是沒有你,會被人看不起的。”
白彤聽了更是不滿,但白廣說的又是實話,白彤只好咬著牙生悶氣,等白廣勸服白浪。
“對啊。”白敏也跟著叫:“浪大哥,你的‘青靈爪’我還沒學會呢,怎麼可以不跟我們走?”
“浪大哥。”白壘也湊上一句:“一起走吧。”
“浪大哥。”向少說話的白漢也喊了一聲。
白浪卻十分為難,他只想拋開這一切,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終老余年,但這段時間里,與大家也建立了感情,就這麼放下豈是容易?
白浪正沉吟間,白廣接著又說:“浪大哥,不為別的,劉禮畢竟救了大伙兒一命,你若真的不願成為劉氏一族的臣民,就幫大家安置好了再離開吧?順便也回報劉禮這份人情。”
“對啊。”白彤插口說:“大軍里應外合之下,都城還不是三、五日內便能拿下?浪大哥也不用待多久。”
說老實話,白彤並不怎麼希望白浪留著,只要白浪在場,似乎沒有人會注意到白彤的存在。
他們說的畢竟有道理,白浪索然站起說:“好吧,我就晚幾日走。”
這話一說,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氣。
白彤自然不會多興奮,只一轉頭,率先離開。
白玫則是心里微微一沉,眼見眾人皆已離開,白玫極慢極慢的嘆出一口郁結在心底的難過,隨著眾人離去的身影緩步而去。
既然作了決定,白家雖無龍馬,但三百余人個個功力高強,只不過一個半小時,眾人已經趕過了四十余公里。
白炰旭、白彤等人遠遠一望,見前方數公里外一個小丘陵上,黑壓壓的站滿了近三萬人,眾人慢下腳步,遠遠看去,見部隊整肅,安靜無聲,一點也不像正在打仗的模樣,白家眾人不禁有些狐疑,難道還沒打起來?
而既然要攻都城,怎麼會這麼遠就停下?
這時部隊也發現了白家軍的接近,一小隊人馬約莫百人,在一名將領的率領下策馬騎下小丘,白家人在白炰旭的率領下,靜靜的等待著那批兵馬到來。
數公里,在龍馬疾馳下,沒幾分鍾就到了,隨著人馬的逐漸接近,龍馬上一個高挑微瘦的將領面容越來越清晰,那是一個白淨的有些不大健康的女子,眾人都不陌生,那正是隨同何威凡叛出都城的“川靈龍將”風紫婷。
當日,眾人都見過風紫婷的英姿,而真正與風紫婷交過手的卻只有白浪一人。
白浪見到風紫婷,他微微一楞,想起當日交手的記憶,白浪不禁有些怔怔的望著風紫婷,現在可以算是同一陣營,自己想問的事情,也許有機會問了。
風紫婷的目光,也停留在白浪身上片刻,但見白浪遠遠落在人後,她只微微向著白浪頷首一下,跟著便向領頭的白炰旭與白彤說:“諸位現在趕至,想必已經作了決定?”
“正是。”白彤神采飛揚的說:“能得皇上不棄,讓白氏一族重回人族……”
風紫婷一揮手,止住了白彤的滔滔不絕說:“二皇子在正式即位前,暫不欲我等以‘皇上’相稱,諸位不可不知。”
白彤馬屁拍到馬腳上,他有些尷尬的說:“多謝龍將告知……這……不知現在敵情如何?”
“二皇子率領四萬部隊在十公里外。”風紫婷冷冷一笑說:“等都城的部隊出來送死。”
這麼一說,白廣與白玫都是微楞,習回河城部隊來了九萬人,都城軍力不過八萬,都城不靠城厚牆高來堅守,出城豈不是找死?
白彤倒沒想這麼多,他連忙說:“我等是否可以拜見二皇子?或是在這場戰役中助一臂之力?”
風紫婷頗有些意外,白浪一直沒表示意見,這小子卻是什麼東西?
一直搶著說話?
風紫婷冷冷望了白彤一眼說:“二皇子交代,若白炰旭老前輩與白浪龍將率隊抵達,請諸位上丘觀賞,暫時無須助陣。”
這話一說,白彤自然十分下不了台,正不如何開口時,白炰旭已經緩聲說:“多蒙二皇子眷顧,白氏一族豈敢不從?”
“諸位請隨我來。”
風紫婷再瞥了白浪一眼,見他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心里好生奇怪,但這時也不適合多說,風紫婷一轉龍馬,向著丘上便馳了回去。
白家人這時頗有些不是味兒,再怎麼說,也該留下數匹龍馬,也是對白炰旭、白浪等人表示些敬意。
風紫婷這麼一來,可以說把白家人歸降的意願降低了一大半。
但這時自然不是抱怨的好時機,反正數公里路途也是小事一樁,大伙兒也就辛苦了兩條腿,隨著風紫婷的部隊奔上了那十分平緩的小丘陵。
穿過了那數萬官兵,眾人接近到丘陵頂部,奇怪的是,這三萬兵馬都駐守在這一側,丘陵的另一半坡地卻是完全無兵馬屯駐。
而這時風紫婷已經下了龍馬,與三、四人一起站在丘陵之巔,遠遠向著前方眺望。
趕到風紫婷等人之後,眾人放眼望去,前方是一大片一望無際的平野,在數公里外,果然有四萬兵馬排成一大片整齊的方陣,遠遠的望去,已經看不清面貌,只見數面大旗立在部隊的前端,看旗號,領軍的正是原來的“神山衛國使”、現簡稱為二皇子的劉禮。
至於其他將領的旗幟,其實都不陌生,正是“磐石龍將”何威凡、“玄槍龍將”唐贛、“碧戈龍將”關勝男三人,以這四名將領率領四萬兵馬,可稱綽綽有余。
白浪雖漠不關心,但他望望丘後的部隊,再看看前方,忽然有些糊塗,還有兩萬人呢?
“呵呵呵呵……”在風紫婷的身旁,一個肚腹圓滾、紅光滿面,臉上充滿福態的和氣老者轉過身來,只見他一襲寬大而豪華的袍服寬寬松松的披在身上,轉身時還微微的飄起,看來十分的舒適。
老者望著眾人笑說:“能在大戰前獲得諸位全力相助,果然是天佑吾皇……唔,這位想必就是炰旭公?這位莫非就是少年英才白浪龍將?”
他自然沒認錯白炰旭,但卻誤把白彤當成白浪了,白彤的臉上更是尷尬了,他躬身說:
“晚生白彤,見過‘河王’。”
這位就是“習回河王”徐苞?
白彤卻又是怎麼知道的?
眾人都是一驚,連白浪在內所有白家人,不自禁的都將目光投注到徐苞的身上,神色中有些怪異又有些憤怒,但又交雜著幾分無奈。
眾人目光如此事出有因,當年劉氏一族能獲得天下,最主要的原因有三。
首先當然是劉氏一族奇才輩出,勢力本大,不但有長兩輩的劉尉達、劉尉莽兩大高手,劉方廷、劉群池,以及眾人簇擁稱皇的“天定皇”劉伯偉那一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在北方與朝中的勢力都是一時無兩。
其次,便是掌控天下暗探組織的劉伯偉六弟劉冥,他不但探得天下動靜,使劉氏一族能在戰場中掌握先機,還自出機抒,練成玄妙難測的“幻靈大法”,否則也不能在舉事前一夜間偷走所有威力奇大的皇族至寶,劉氏一族才敢造反。
最後一個因素,就是當年在徐苞的斡旋下,使得當年實際掌握兵馬的東極城陳克、都城陳康、以及天縱英才的南角城徐靖同時叛向劉氏。
否則無論是東極城、都城或是南角城,只怕都沒這麼快納入劉氏皇朝的旗下,而若是東極、南角、都城聯合起來,只怕以劉氏一族的勢力,也拿不下這半壁江山。
所以若說白氏一族的仇人,除了姓劉的之外,首要大敵不是別人,就是大叛賊徐苞,眾人面前忽然出現這麼一位切齒痛恨了五十年的人物,臉上的表情難免都有些古怪。
徐苞倒是神色自若,笑呵呵的說:“原來這位就是立了大功的白彤?果然也是少年英才。”
白彤神色恢復了幾分正常,恭謹的說:“河王謬贊,晚生愧不敢當。”外人多稱“習回河王”為河王,白彤倒沒有不恭敬的意思。
徐苞跟著向白炰旭呵呵笑說:“炰旭公,五十年來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聽得此言,白炰旭感慨萬千,五十年來的含辛茹苦,難道就為了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勸慰?但話說回來,徐苞又能說什麼?
白炰旭長嘆一聲說:“往事已矣,只要白家人日後能在人族中有一席之地,老夫也別無所求了。”
徐苞似乎沒想到白炰旭這麼沒斗志,他微微一怔,驀的哈哈大笑說:“不知炰旭公今年貴庚,怎會說出這麼蕭索的主言語?”
白炰旭實在懶得與徐苞瞎扯,只搖搖頭說:“虛度百余,慚愧。”
百余是多少?
不用細思,徐苞也知道白炰旭無心與自己多言,他也不惹人厭,笑笑的將目光在人群中巡弋,很快的,他目光注視到白浪身上,遠遠的笑說:“白龍將好生見外,也不來與本王見上一面?”
白浪一怔,雖聽說此人功力在諸王之中最弱,但畢竟是諸王之一,眼力果然不凡,他沒得逃避,踏出人群說:“見過河王。”
“白龍將果然是遠出儕輩。”徐苞目光在白浪的身上下打量,過了片刻說:“難怪二皇子對白龍將諸多稱贊。”
劉禮稱贊白浪?眾人對視一眼,臉上的神色都有些怪異,白浪正不知如何接口,徐苞忽然一轉身說:“來了,果然如二皇子所料。”
眾人聞聲轉過目光,卻見遠遠的南方一大隊兵馬浩浩蕩蕩的向著前方平原開來,遠遠看去,對方兵馬似乎也分成兩部分,前方是四萬兵馬,後方則有兩萬余人,其中,前方隊伍中竟有三支將旗,看來有三位大將在其中,而後方的部隊則僅有一支大旗,這兩萬部隊應該只是准備支援所用。
都城既然派出了六萬人,看來如今只剩下兩萬余人守城,若是這一仗大勝,都城可說是舉手可下,不過話說回來,若是只與對方對銷個數萬人,想攻下都城,只怕是更困難。
這時,眾人還看不清都城部隊的旗幟,卻聽得徐苞一笑說:“果然是徐靖,這下可有些麻煩。”
聽到這話,白浪微微一驚,自己功力已大幅提升,眼力卻還不及徐苞甚遠,莫非所謂的功力最弱只是虛語?
白浪運足目力,仔細看去,果然隱隱約約看到了“南角徐”三個大字,另兩個較小的旗幟,則是“卷林”、“嘯山”兩面,白浪不禁有些糊塗,看形式,那該是龍將的旗幟,但“卷林”、“嘯山”是誰?
從沒聽說過,白浪不自禁地往前踏了一步,但仍看不清領頭官兵的面目。
徐苞見到白浪的神色,他搖頭說:“那是陳克的兩個兒子──陳儒雅、陳儒庸,若不是二皇子想活擒徐靖,他這次死定了。”
“活擒徐靖?”白炰旭一怔。
“正是。”
徐苞點頭說:“二皇子認為徐靖應明了情勢,只不過不會擺明著投降,在部隊受困後,當會主動在戰場上受縛,這就要看陳家兄弟這出戲演的好不好了。”
又過了片刻,這一方的部隊也開始往前推進,兩方持續前進著,在相距一公里處,同時停了下來。
至於都城的後半兩萬部隊,則又在一公里外勒馬,遙望著前方的部隊。
“那是……陳康?”這時眾人也看清了,後隊的大旗上寫的正是“左督陳”三字。
“居然是康公?”徐苞似乎有些意外,他微微皺眉說:“怪了……”
怎麼怪了?
白家眾人想問又不大好意思,正面面相覷時,風紫婷恰到好處的說:“本來的計劃是讓劉方廷出戰,不過這樣也好,想捉徐靖豈不是更為容易?”
“話是這麼說……”徐苞頓了頓說:“但康公既出,這出戲若要演下去,豈不是得自己人與自己人打上一場?……這事古怪,風龍將,煩請派人去後軍問問,今天有沒有新消息傳來。”
一面看著風紫婷應命離開,白家眾人也跟著四面張望,卻不知後軍在哪兒?
“沒有‘攘外安國使’的旗幟?”白浪驀然問了一聲。
“白龍將有所不知。”
說到這,徐苞可有些得意的說:“諸位一離都城,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南角城那小子,他這時早已被關入‘秘閣殿’,但看在他爹的份上,料來不久之後,就會與諸位見面了……這也是二皇子愛才之意。”
這旬話問題多多,既被關入,如何能很快見面?不過聽語意就知道徐苞不打算說清楚,白浪也懶得追問,只好閉上嘴,將目光轉往下方。
不過白玫聽到這句話,卻是心安了不少,若劉禮對南角城徐家已作好安排,自己豈不是不用為此煩心?
多虧了白浪問上這一句,白玫投桃報李的問說:“斗膽請問河王,芳華公……呃……郡主呢?”既然不認劉然是皇上,自然不能說公主。
徐苞一楞,回過頭來哈哈大笑說:“該打、該打,本王竟忘了提起此事,你這小丫頭是替白龍將問的吧?”
這話說的白浪臉微微一紅,但他剛剛這麼問,確實有幾分這個意思,只見徐苞輕拍了拍白浪的左肩說:“放心吧,芳華丫頭也被關在‘秘閣殿’,會與定疆小子一起脫困的,不過都城還沒打下之前,可不能把她交給你唷。”
白浪有些尷尬,但也有些詫異,劉芳華又為了什麼被關?白浪忍不住說:“也是因為有嫌疑……”
“不、不……”徐苞神秘的一笑,語帶玄機的說:“當時脫困的太倉促了吧?你們小倆口也不記得收拾收拾殘局,劉然進去一看,豈不是勃然大怒?”
這話只有白浪聽得懂,徐苞說的……
豈不是密室?
這事如此重要……
自己居然忘了?
此事一掀開,劉芳華豈不是大受委屈?
白浪整張臉立即蒼白起來。
徐苞看白浪臉色慘白,他輕松的笑說:“別擔心,會幫你把老婆帶回來的,否則劉然不是又多個幫手?……也多虧了這件事,二皇子才敢放心的攻擊都城。”
白家的領導階層除白彤之外,也大多知道白浪與劉芳華曾同處密室之事,只不知兩人曾胡天胡地一番;這麼前言後語一對,加上白浪嚇人的神色,腦筋動的較快的都心里有了底。
一旁,白玫與白廣對望一眼,心里都起了警惕,原來劉禮救出白家人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皇族聖地──密室的開啟之法,這可是除白浪之外沒人知道的秘密,看樣子,事情比兩人原先所想的還要復雜。
徐苞又呵呵笑了兩聲,卻見徐靖的部隊忽然一變,“卷林”、“嘯山”兩旗由原先的左右各一,慢慢的聚集到了徐靖的身邊,而三萬部隊在數十名管帶級將領的率領下,布成了一個略帶錐形的陣勢。
“怎麼反而把兩個龍將困了起來……?”徐苞的笑聲倏然而止,他驀然輕呼一聲說:“糟了,徐靖想打硬仗!”
就在這時,風紫婷以極快的速度掠上丘陵,奔到徐苞身旁快速低聲說:“都城傳來消息,昨日我們拔營之際,南角王妃恰於是時闖入左督王府施放迷藥,遂倒了數百人,回府見到被釋出的南角王徐靖後,才派人解救康公、卷林龍將、嘯山龍將、鐵總教頭父女等人。”
她聲音雖低,但在白家眾高手的耳中自然是聽的一清二楚,白家人可是唬了一跳,原來南角徐家不只父子都不簡單,連王妃也這麼厲害?
徐苞一直掛著笑容的臉色不禁也沉了下來,他立即說:“難怪康公會跟出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仇恨已結,徐靖必定不敢歸順。快帶隊往下支援,發信號!徐靖想孤注一擲,通知二皇子小心。”
徐苞的話越說越快,跟著便是一連串的訊號發出,三萬部隊立即往丘巔移動,一排排的策馬翻過丘陵,同一時間,徐靖率領的部隊驀然一聲炮響,三萬部隊在一聲號令下,同時大聲呐喊,策馬朝著劉禮為首的部隊衝殺過去。
白家一群人本在部隊前端,部隊這麼一動,白家眾人不得不順著人潮往前直奔,但心里卻是一頭霧水,現在是怎麼回事?忽然要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