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這兩天十分用功,一直專心學習著白浪傳授的爪功,只要白浪有空,白敏幾乎都會跑到白浪的帳中練習。
這時白敏剛剛練完一整套,正收工喘息,白浪滿意地點點頭說:“小敏,你實在聰明,這套功夫沒幾天就練熱了。”
“怎麼比得上浪大哥,還沒什麼威力啦。”白敏樂得合不攏嘴,不過還是懂得稍微謙虛一下。
“除非像我一般,犧牲……犧牲了幾位長輩之外,內力方面除了努力修練之外別無他法。”白浪嘆口氣說:“總歸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我明白。”白敏乖乖受教,跟著目光一亮說:“浪大哥,這兩天大家都在傳頌著您的功夫呢。”
“哦?”白浪有些意外地說:“怎麼說?”
白敏高興的說:“許多人都說,能與蛇族副將一對一相抗,浪大哥的功力應該已經超越了龍將,做個管帶太可惜了。”
“這也沒什麼。”白浪的功力事實上甚至比身為護國使的劉芳華還高,一般的龍將他自然不放在眼下。
“啟稟白管帶。”這時帳外士兵報告說:“陳壘求見。”
白壘回來了?白浪大喜之下連忙說:“快請。”白壘一去五天毫無音訊,白浪早已十分擔心,只不知道該如何聯系而已。
白壘掀簾而入,向著白浪一拱手說:“浪大哥。”
“你沒事吧?”白浪上前兩步,上下打量白壘有沒有受傷,只見白壘灰頭土臉,滿身塵埃,似乎這五天都沒有換過衣服。
“沒事。”白壘點點頭說:“總算是不辱所命,探了點消息回來。”
“怎麼樣?”白浪精神一振。
“習日河城確實有問題。”白壘低聲說:“我聽到唐橫和他妻子的對話,大意是習回河王要力捧劉禮,想辦法除掉皇儲劉然。”
“真有此事?”白浪一驚,沒想到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人想造反?
“這也是好事。”白壘微微一哂說:“劉姓皇族越亂越好。”
“對呀。”白敏也嘻嘻笑著說:“我們可以在夾縫中求生存。”
那劉芳華怎麼辦?白浪猛然想起,若是讓劉然這麼死去,劉芳華豈不是十分傷心?白浪一咬牙,搖搖頭說:“不成,不能讓劉然死了。”
白壘與白敏都是一愣,兩人對望一眼,白敏眨眨眼說:“那……就別讓他死了吧!”
白壘瞪了白敏一眼說:“你好大的口氣,哪這麼容易?”
不敢罵浪大哥就罵我?白敏一縮頭,吐吐舌頭不敢再說。
“什麼事?小敏說什麼了?”白玫忽然從後方,也就是白浪的臥處掀簾而入,一進來就笑眯眯地問。
她怎麼從這里鑽進來?
白浪頭大起來,這小妮子也不怕讓人誤會?
只見白玫甜甜一笑,呢聲說:“浪大哥,從前面進來還要通報,我就從後帳進來了,別怪我唷。”
“這……”白浪心念一轉,點頭說:“好吧,以後你們都從後帳進來,隨時可以。”這樣一視同仁,比較不易起閒話。
“浪大哥最明理了。”白玫笑著一轉話鋒,望著白壘說:“壘哥,發生什麼事了?”
白壘將剛剛的話又說了一遍,白玫一聽笑容便收了起來,目光望向白浪說:“劉然活著逃出蛇族的機會雖不大,但若逃出之後反遭劉禮的毒手,浪大哥可要與劉芳華劃清界线。”
“為什麼?”白敏詫異地說:“浪大哥追求芳華郡主不是既定的策略嗎?”
什麼叫既定的策略?
白浪心里暗罵,卻聽白玫跟著說:“本來不管劉然能不能活命,娶回劉芳華一樣有好處,但若是劉禮殺了劉然之後才繼位,他豈能容劉芳華活下去?我們不是跟著倒霉?”
“浪大哥剛剛說不能讓劉然死。”白敏偷望了白浪一眼,心想莫非白浪不舍得劉芳華?
白浪臉上微紅,怔了怔才想出個理由說:“先不提芳華郡主,我們若能在陰謀下保住劉然,日後豈不是大有幫助?”
白玫沉思片刻,終於點頭說:“這也沒錯,若是能讓劉然感激,劉禮現形,不但可以提升我們的地位,人族中也難免有內戰,對我們大有好處。”
“沒錯。”白浪經白玫一提醒,連忙跟著說:“到時候我們只要掌握住劉然,自然有復國的機會。”
“還要我們保得住劉然才成……這還要與炰旭大伯商議。”白玫說完微微一笑說:“那麼浪大哥還要在郡主身上加把勁了。”
“這……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白浪有些尷尬的說。
“啟稟白管帶。”帳外忽然傳來叫聲:“郡主有請。”
帳內白家三小同時露出微笑,白浪則是大感狼狽,不敢多看他們,徑自離去,卻不知劉芳華找自己做什麼?
到了劉芳華帳內,白浪卻見南蘇、唐靈、孟啟、楊失等四人也在場,正與四人見禮的時候,劉芳華已經高興地嚷:“白浪,我們還有三萬八千多人耶。”
原來人數已經確定,南蘇等四人是前來報告的。
“真的?”白浪也嚇了一跳,他本來有些擔心留下來的人數太少,沒想到離開的不到一成。
“白管帶請寬心。”
南蘇微笑說:“前日一戰,護國使足踏紅雲來去如電,白管帶力抗敵將勇冠三軍,聲威傳播內外,所有士兵得知兩位即將統領東極舊部,無不士氣大振,留下的人自然多了。”
還有這種好處?
白浪一愣,目光自然而然望向劉芳華,卻見劉芳華眼中也蘊含著笑意,喜孜孜地望著自己,兩人目光一碰,白浪想到剛剛在帳中與白家三小爭議的事情,心里立刻不爭氣地直跳起來,連忙轉頭避開了劉芳華的目光,但蒼白的臉上卻遮掩不住地微微一紅。
劉芳華先是一怔,隨即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不過她也不好直盯著白浪,只輕輕一咬下唇,目光轉向別處。
“白管帶晉升龍將只是指日間事。”胖子孟啟目光向兩人一轉,呵呵笑說:“說不定還能更上一層樓呢。”
這話可有意思了,人族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貴族最多只能升到龍將,孟啟的話中含意,正意味著劉芳華與白浪兩人的關系不同。
白浪因為沒有身為貴族的意識,聽到了還沒什麼反應,劉芳華的臉卻微紅了起來,暗罵這個胖子真討厭!
孟啟還不知道馬屁拍到馬腿上去了,跟著又說:“護國使在白管帶的扶持下,日後想必也能一地為王,替我人族鎮守疆界。”
這下連白浪也聽出不對勁來,莫非自己與劉芳華的關系已經成為這些人茶余飯後談話的材料?
白浪眉頭一皺心里暗想,其實這些人也是誤會了,劉芳華不過把自己當成朋友一樣,頂多是好一點的朋友,若說劉芳華對自己有心,豈不是冒瀆了她?
滿身傷疤的唐靈見孟啟說個沒完,橫了孟啟一眼,冷冷地說:“啟稟護國使,還有其他吩咐嗎?”
“對了。”
劉芳華回過神,先瞪了孟啟一眼,才轉頭對眾人說:“我要把現有的二十三個旅重新整理,老弱或是存心留下來混飯吃的發兩個月薪餉,讓他們解甲歸田,身強力壯、武藝精熟的才留下,我們重新編隊為兩部各十旅,龍將缺先空著。”
所有人自然知道,其中一個缺正是為白浪留著的,另一個缺看來就是四位管帶其中之一了。
四人對望一眼,孟啟率先說:“好主意,這樣一來,雖然人數較少,但戰力恐怕還會更提升。”
“屬下不贊成。”
唐靈忽然開口說:“啟稟護國使,軍隊中的老弱也曾是當年的精銳,此時東極城淪陷,他們離開軍隊也是無家可歸,希望護國使收回成命。”
“屬下也這麼認為。”
俊朗的南蘇跟著皺眉說:“這樣一來,裁撤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請護國使念在他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替他們安排個去處。”
“假慈悲!”孟啟冷哼一聲說:“干脆讓你們率領那些家伙好了。”
“孟啟!”南蘇臉一沉說:“你說話小心點。”
“你凶什麼?”孟啟毫不在乎地說:“護國使怎麼吩咐我便怎麼做,哪像你們這麼羅嗦?”
“好了!”劉芳華沉著臉阻住兩人的爭論,兩人才閉上嘴巴。
劉芳華沒想到自己才第二個指示就遇到了阻礙,她望望四人,見高瘦的楊失依然不發一言,劉芳華主動開口問:“楊管帶,你的看法呢?”
“都可以。”楊失茫然若失的目光飄回來,搖頭說:“屬下沒意見。”
真是個怪人,劉芳華搖搖頭,目光望向白浪。
白浪思忖已久,見劉芳華投來求援的目光,點點頭說:“郡主,就讓分出的這批人先西撤五十公里,鞏固大隊後线,並請易龍將監管,等東極城收復,我們再考慮這些官兵的去留。”
“這倒是個方法……”劉芳華沉思片刻,望著四人說:“大家覺得如何?”
“屬下贊成。”南蘇首先說:“如此一舉兩得。”
“這樣……”唐靈沉吟片刻才說:“……屬下也贊成。”
“郡主若也認為正確,當然沒有問題。”孟啟笑著說:“何況白管帶出的主意想必是好的。”
這話一說,所有人都大皺眉頭。劉芳華見楊失是不打算發話了,她起身對南蘇等人說:
“你們四人去吧,這件事在三天內完成,再過幾天,我們要准備上船出海。”
四人一驚,東極河口被東極城牢牢把關著,東極城卻又在蛇人的手里,現在出海豈不是找死?
可是他們眼見劉芳華面色堅決的模樣,四人都不好多說,只好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劉芳華見四人退了出去,站起來輕巧地一伸舌頭,扮個鬼臉說:“好麻煩唷,多虧有你。”
“沒什麼。”白浪心里正亂,不知道該不該把白壘得到的消息說出。
“喔……”劉芳華卻會錯了意,忽然一笑說:“你別在意那個胖子說的話,聽過就算了。”
什麼話?白浪猛然會過意來,不禁真的不自在起來,過不了片刻,正想找個岔兒就告辭離去時,勁急的號角聲猛然從前營傳了出來。
劉芳華一驚,一蹦而起說:“白浪,快到了望台去。”一面往帳外衝去。
“你先去。”白浪跟著劉芳華身後衝出,一面叫:“我帶親兵隊跟去。”
“好!”劉芳華轉頭就向著中軍帳奔。
白浪集結親兵之後,也領著眾軍向中軍前進,隊伍奔出營區不久,只見前方旌旗飄動、殺聲震天,白浪心里一驚,莫非蛇族當真殺了過來?
到了了望台下,白浪眼見各級將領已在台上,他心里暗暗訝異,自己集結兵力已經算是很快的,怎麼還是最後一個到達?
白浪卻不知,每位龍將都將整兵的事情交給手下的管帶,自己以第一時間奔到了望台;白浪無人可以頂替,只好自己召集。
不過換個角度想,一般的管帶根本沒資格上台,當然也沒有這種問題。
卻說白浪往空一衝,飛躍上了了望台,只見前方黃沙遍野,三千多名蛇人正在東極城下羅列,城頭上也站著約兩千名的蛇人,兩軍之間,正有千余名蛇族與唐橫率領的“玄槍部”
互相拼搏。
“玄槍部”的戰法煞是怪異,只見隊伍中約莫十人一組,一小組一小組地各自攔著蛇族狠殺,蛇人則是左竄右跳,這邊殺過來那邊掃過去,鏖戰雖然剛剛開始,但雙方已經有許多人染血倒地。
劉芳華見到白浪上台,移步走到白浪身旁,有些焦急地低聲說:“怎麼辦?我們的部隊還沒整頓完成,蛇族人就攻來了。”
白浪可不知應該如何回答,他皺眉望向戰場說:“對方還不是全力攻擊吧?”
“應該不是。”
劉禮目光仍直視著戰場,沉聲說:“若果如白小兄弟所言,對方這次不得泰古劍不敢回蛇族的話,他們一定還要想辦法多積點籌碼。”
劉芳華轉過頭去,焦急地說:“二叔,我們來不及出海,我爹會不會有事?”
“二叔不能保證什麼。”劉禮嘆了一口氣,搖頭說:“但是二叔一定會全力營救皇兄的。”
白浪聽見劉禮說話如此誠懇,對於白壘探回的消息不禁半信半疑,若此人真的是在演戲,他的演技未免太過精湛了。
劉禮見白浪一直沒接話,忽然轉過頭來說:“白小兄弟,我有一事不解,為何當日你會確定蛇族大軍來的目的便只是泰古劍?”
這話可不能亂回答,白浪提高了警覺,小心地說:“屬下也只是猜測,沒想到剛巧猜中。”
“猜中?”劉禮微微一笑說:“小兄弟不妨猜一猜,現在蛇族大軍出動又為了什麼?”
難題怎麼接二連三地來?白浪頓了頓才說:“屬下不知,請衛國使賜教。”
劉禮深沉一笑,一旁的何威凡忽然開口說:“咦,唐龍將身邊的敵軍怎麼越來越多?”
眾人一看,果然蛇族人有往唐橫“玄槍將旗”集中的趨勢,劉禮目光一凝,大聲說:“旗號兵,傳令‘玄槍部’向西南緩退。”
旗號一發,只見“玄槍部”四面各自為政的一組組人馬迅速向著將旗聚集起來,整個隊伍逐漸結成了一個極大的方陣,蛇族人自然而然的逐漸被排出在外,跟著部隊緩緩集結後撤,不過蛇族人卻又不死心的衝殺過來,在後面緊追不舍。
邊退邊打自然不容易,唐橫緊守後路,一柄黑色長槍左挑右刺揮舞不停,逼得蛇族不敢輕易靠近,這才能穩住陣勢,但這樣畢竟支持不了多久,唐橫揮舞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身邊將士死亡的機會也跟著增大。
白浪看的心驚,這樣下去唐橫豈不是危險?卻見劉禮目光沉凝,口中喃喃而語:“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忽然間,一聲長嘶從東極城傳出,緊咬著唐橫後方的蛇人們聞聲一頓,同時向著東極城奔回,理也不理“玄槍部”,“玄槍部”這才緩了一口氣,向著本營退回。
劉禮一頓足,嘆了一聲說:“可恨,再靠近一百公尺,准叫他們脫不出手去。”
“似乎唐龍將當餌的效果不夠。”
何威凡苦笑一聲說:“看來我們得攻城了。”
他一說完,一旁的易嵐與陳揚都皺起眉頭,攻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再緩一緩。”劉禮沉吟一下說:“芳華,你的水軍准備的如何了?”
“還要兩、三天。”劉芳華頓了頓詫異的問:“二叔,你們在說什麼誘餌?”
“為了避免全軍對決,我們必須將對方部分兵馬誘來蠶食。”劉禮說:“可是這里一片平野、一望無際,很難下陷阱。”
白浪一點即透,他恍然大悟地想,難怪劉禮不顧損兵折將,在“玄槍部”未露敗象而便下令後撤。
說起來,以唐贛作誘餌確實沒什麼吸引力,若要有效……
白浪忽然一怔,目光忽然轉到劉芳華身上。
劉芳華不愧聰穎,在同時間也想到了一樣的事情,她一挺胸,堅定地說:“二叔,若需要誘餌,可以讓芳華出面。”
劉禮怔了怔,搖頭笑說:“不行,芳華的輕功妙絕天下,蛇人自然知道沒機會成功,除非……我親自出馬。”
“萬萬不可。”何威凡沉聲說:“衛國使乃一軍之主帥,不能如此。”
“屬下也認為不大妥當。”易嵐跟著勸阻。
劉芳華沒想到自己當日露了一手,今日卻成為阻礙,正不知該說什麼的時候,白浪卻忽然輕噫了一聲,劉芳華目光轉過,疑惑地望著白浪問:“怎麼?”
“沒什麼……”白浪回過神來,低聲與劉芳華商議說:“既然蛇族進退兩難,他們應該不斷地想辦法才是,怎麼會這麼有耐心?”
白浪話聲雖低,但高台上人人功力深厚,加上白浪也不是刻意壓低音量,自然人人聽的一清二楚,只見劉禮猛然站起,望著前方的東極城,虎目中閃動著疑惑的光芒,似乎對這件事也起了懷疑。
易嵐與白浪較熟,他開口問:“白小兄弟有何看法?”
“不敢當。”
白浪也沒想清楚,本來一時間也只是覺得奇怪而已,沒想到眾人居然重視起自己說的話,搖搖頭說:“我也沒有什麼合理的解答。”
“小心為上。”劉禮忽然沉聲說:“芳華,出海之事暫緩,且等探清東極城內蛇族軍力再說。”
莫非劉禮懷疑城內蛇族不只七千人?想到這里,眾人的心情不由得緊繃起來,一時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牧固圖紀元一二○一年十三月一日
輸給徐定疆的第二天,趙才等人開始用陣法對付,而且從這天開始,徐定疆居然只讓歸勇出手,說是若有需要他自會下場,只不過眾人能力太差,可能五天過去都輪不到他出手雲雲。
一打起來,清楚陣法變換的歸勇總能在最適當的時候穿出包圍圈,依然是不到二十分鍾就把眾人打翻。
等徐定疆與歸勇揚長而去之後,眾人自怨自艾了半天,最後把責任推在趙才身上,怪他操作陣勢不熟練,這才會又敗了一場。
不過針對這一戰來說,整體的戰力確實提高不少,連鍾名古等人也感受到了,這下子大家再無異議,乖乖地讓趙才練習變化。
第三日的清晨,趙才正指揮著眾人練習陣法,他自知能力不足,整個部隊只同時練習一種陣法,雖說這麼一來並沒有對戰的效果,趙才也只能這麼練下去。
眾人這時正練到困陣之三“勾合”,眼看前方五十余人穿梭變化,趙才腦中忽然一片空白,不知應該如何變化下去,索性隨口叫:“轉‘蛇回’!”
眾人聞令正要變陣,就在這時,忽聽西面上方傳來一陣輕笑聲,趙才一怔之下,停止了號令,眾人陣勢也緩了下來,抬頭上望,卻見一個三十左右的清朗青年上族站在樹梢,正遠遠望著眾人。
“你是干什麼的?”鍾名古的大嗓門首先發難。
“怎麼會這麼使用呢?”
青年人搖搖頭嘆息說:“‘勾合’想轉‘蛇回’,至少也要千名以上的部隊才順暢,幾十、幾百個人反而不順,定疆沒告訴你們嗎?”
“你認識徐……小王爺和這些陣法,閣下是誰?”趙才差點說出徐瘋子。
“我叫陳東立,這十八套陣法就是我和定疆創的。”
青年人陳東立一笑躍下,打量著眾人說:“你們怎麼都是貴族?我記得定疆不會這麼選兵的。”
這可說來話長了,何況這件事本不光彩,眾人可不大愛說,這麻煩陣法原來是這家伙和徐瘋子創的,趙才一皺眉說:“陳東立?閣下從那兒來的?”
“都城。”陳東立笑笑說:“半夜剛趕到這里,先去海邊欣賞了一番日出奇景,這才望南角城走,沒想到居然見到有人在練這些陣法。”
說到這里,陳東立忽然眉頭一皺,露出擔心的神色說:“你們怎麼自己在此練習?定疆傷還沒好嗎?”
“小王爺早已痊愈。”杜給忽然接口說:“我們是小王爺的親兵疾風騎隊,與小王爺打了一個賭。”
“打賭。”陳東立睜大雙眼,驚喜地說:“打什麼賭?你們居然敢和定疆打賭?”
“小王爺賭我們五天之內贏不了他和歸總管聯手,今天是第三天了。”杜給不顧趙才的示意,有條不紊地說。
“打賭從沒人贏過定疆……”陳東立這麼一說,所有人心里無不一沉,怎知陳東立忽然一拍手笑說:“不過他怎麼算也不知道我會來,我幫你們!好歹讓定疆輸這麼一次。”
這可是意外的驚喜,居然遇到陣勢的原創人之一幫忙,這下子獲勝的機會豈不是大增?
趙才等人互視一眼,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就看陳東立怎麼幫大家了。
陳東立見眾人高興的模樣,也笑嘻嘻地說:“別太高興……對了,你們很奇怪唷,明明都是貴族,怎麼功夫都這麼……這麼……”
這話雖說到一半,話意卻十分明顯,眾人的臉不禁垮了下來。
其實這件事情大家也不是不知道,只不過從沒人這麼自然地當面說出來,就算徐定疆、歸勇等人也不曾如此說過;不過此人卻有種奇怪的親和力,雖說了這種話,眾人卻又生不起氣來。
陳東立見眾人不答,他搖搖頭笑說:“哎呀沒關系,我們人多嘛,好啦……嗯…這位是……?”
他目光望向趙才,趙才尷尬地笑了笑說:“在下趙才……”
“是我們的‘校騎’。”鍾名古嘴快地接著說。
趙才瞪了鍾名古一眼,回馬一槍說:“這位是鍾名古‘鍾領軍’。”
鍾名古被反將一軍,不禁瞪大了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池路可學乖了,馬上跳出來自我介紹說:“我叫池路。”他們一向都認為“領軍”這個職務實在是個笑話。
跟著袁業家、吳平、杜給也依序自我介紹,陳東立點點頭笑說:“原來幾位是這里的領導人物,真是失敬了。”
這人是好人,眾人心里都感到舒坦,也不計較自己的官職低微了。
陳東立接著一收笑臉,正色說:“好吧,我們別浪費時間了,就由趙校騎先指揮一下,我看看大家對這十八個陣勢的熟練度。”
又是趙校騎?趙才微皺了皺眉,轉回頭對眾人說:“好了,大家提點起精神來,別讓客人笑話了,整隊!”
所有人依著各自的位置排好,趙才也開始依著自己的想法操練,陳東立則面帶微笑,又翻到樹上觀看著眾人排練。
過了約莫一個小時,趙才正由“族衝”轉“錯行”的時候,陳東立忽然一躍而下,落到趙才身旁說:“趙校騎,可以讓大家休息一下了。”
趙才一怔,點頭說:“大家休息一下吧。”
眾人聞聲四面一散,各自坐下、躺下的散成一片,順便抹去額上的汗珠。
陳東立見狀不禁皺眉,他望向趙才說:“趙校騎,你……你們都是這樣收隊的啊?”
趙才一愣,詫異的說:“不對嗎?”
“這樣容易岔了氣。”陳東立搖頭笑說:“劇烈動作後不能立即坐下或躺下,總該要有一點舒緩的動作。”
“對對……”趙才拍著腦袋說:“你說的對,是我忘了……,大伙兒起來活動活動再休息啦!”
其實歸勇以前訓練眾人都有這麼作,趙才確實是有些偷工減料。
且不管眾人起不起來,陳東立跟著對趙才說:“其實大家對於陣勢的轉變幾乎都已經很熟練了……”
“真的嗎?”趙才興奮地說:“這樣就夠了?”
“勉強吧。”陳東立沉吟了片刻才微笑說:“不過趙兄,我說一句話你別生氣,陣勢轉換的原理你還需要多用心。”
趙才的老臉難得紅了一下,他尷尬地說:“還請陳兄指點。”
“舉例來說吧。”
陳東立說:“比如剛剛最後的‘旋衝’轉‘錯行’,就有點問題,‘旋衝’乃殺陣,‘錯行’乃盾陣,盾陣轉殺陣極為正常,殺陣轉盾陣氣勢上卻大有窒礙難行之處。”
不知是因為急於獲勝,又或是因為陳東立十分可親,趙才破例地虛心說:“請陳兄指教。”
陳東立也不吝惜,仔細地說:“這就要從六大基本陣法解釋了,殺陣主攻、盾陣主防,衝殺到一半忽然收勢防守不是不行,但一定是殺的有點問題,所以除非指揮有誤,不然應該在問題出現前先將殺陣轉換,無論是轉成錐陣、蛇陣、困陣,都還算正常。”
“原來如此……”趙才茅塞頓開,點頭說:“那麼說來,錐陣、蛇陣等等也有適合與不適合轉換的陣勢了?”
“孺子可教。”
陳東立呵呵笑說:“有一基本口訣,趙兄聽了——‘錐殺擅於攻,困盾謹於防,蛇凹利於陷,轉換有秘方;防可換攻陷,陷可轉攻防,急攻換為守,陷字其中藏;敵勢若金湯,錐殺不宜揚,困盾示敵弱,蛇凹使敵傷;雙方勢相若,各陣變換忙……’”
一下子,陳東立竟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串,唬的趙才一愣一愣的。
趙才等陳東立說完,這才咋舌說:“陳兄,您居然還創出了兵法?”
“不是。”
陳東立笑了起來,搖頭說:“這是六大基本陣的使用口訣,也是人家教我們的,雖然我們現在陣勢一共有十八種,但還是脫胎於六大基本陣,你可以從這里先體會。”
趙才只能訥訥以對,聽陳東立一句句地解釋,才知道自己過去果然都是胡亂施陣,確實該被破的體無完膚,當下虛心學習、仔細詢問,好好向陳東立請教。
陳東立倒也誨人不倦,耐心地跟趙才細說,說到後來,連杜給、吳平等人也湊過來聽。
至於鍾名古與池路兩人對此並無興趣,便帶著部隊揮舞起大刀,袁業家又是東望望西望望不知自己應該去哪邊,過了片刻才決定還是少動腦筋、多練練功夫,這才與鍾名古等人一起練起大刀,不過偶爾還是會偷瞄陳東立幾眼,露出佩服的表情。
練功的練功、上課的上課,很快的,轉眼到了日落時分。
這時鍾名古等人正為了下一戰養精蓄銳,一面眼睛直望著圍著陳東立的一群人,卻見陳東立拍手一笑說:“差不多了!趙才,可是憑你今天所學的,想勝利是不可能的……”
啥?
趙才霎時苦了臉,自己豈不是白當了一天好學生?
正要開罵的時候,卻聽陳東立緊跟著說:“不過你別急,今天只大略學完基本六大陣的運作方式,明天我們開始練習十八陣,後天一定能勝。”
還要拖到後天?
所有人的臉霎時都苦了起來,望著陳東立信心十足的模樣,趙才等人實在不知道是否該相信此人,不過病急亂投醫,此時不信也不行了。
牧固圖紀元一二○一年十三月二日
果然連著兩天,徐定疆與歸勇都獲勝而返,而且這兩天徐定疆仍然沒出手,只讓歸勇對付這群毛躁的年輕人。
歸勇功力本就高強,就算他對這十八陣的了解未必比趙才等人高出多少,但也總是教授趙才等人陣法的師傅,對每個陣法的變化與方向有一定的認識,所以雖說趙才等人的熟練度已經提高不少,仍無法擒下歸勇。
這些天,徐定疆的一身紅依然未退,反正他也不大在意,依然大搖大擺地四面亂走,倒是讓躲在一旁的陳東立看了暗暗訝異。
昨天徐定疆走後,他便私下問過趙才,不過趙才也是弄不清楚,自然是語焉不詳。
這日獲勝之後,隨著漸暗的天色,徐定疆與歸勇兩人在山林中向著南角城飛掠,樹木草石快速地向著兩人的身後閃過,此時徐定疆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正在思忖著什麼事情。
“小王爺……”歸勇忽然轉過頭來,見徐定疆似乎沒聽到的模樣,他詫異地又叫了聲:
“小王爺!”
“嗯?”滿面紅的徐定疆回過神來望著歸勇,似乎有些意外,腳步也跟著慢了下來。
歸勇自然跟著放慢腳步,一面說:“小王爺,你在想什麼?”
“也沒什麼……”徐定疆頓了頓說:“我只是在想,是不是看錯了趙才。”
歸勇臉色一正,點頭說:“我也是在想這件事,小王爺,他們這麼進步下去,明天你不出手可不行了。”
其實今天歸勇已經算是險勝,對於明天他沒什麼信心。
“其實歸大叔也不會輸的,只不過我們不打算傷了他們,這才有些縛手縛腳。”
徐定疆沉吟說:“問題是……因為時間的關系,我本來有許多變化還來不及告訴他們,沒想到趙才居然能自己領悟出來?”
歸勇對這十八陣的認識並不會比三天前的趙才等人多多少,他搖搖頭說:“若不是小王爺在緊要的時候傳音,我可能今天就輸了。”
徐定疆點點頭說:“看來我明天非下場不可了……歸大叔,你到時候真的不跟我走?”
歸勇搖搖頭笑說:“小王爺,這件事我們已經爭論過好幾次了,歸勇不會離開南角城的。”
徐定疆似乎不好勉強,苦笑說:“那也沒辦法了……唉,白浪跟著芳華去了,趙才又還不夠格當個龍將,我可煩惱了。”
“小王爺都城學藝二十年,難道沒有什麼知心朋友嗎?”歸勇微笑問。
“沒這麼丟臉啦。”
徐定疆呵呵笑說:“說起好朋友,除了芳華之外倒是還有一個,那家伙現在……跟他爹比較不可能……不知道會不會被派去他外祖父那里,反正我們在一起的機會不大。”
“他外祖父?”歸勇莫名其妙的問:“那是誰?”
徐定疆微笑說:“北疆第一高手——北域王劉群池。”
歸勇自然早聞北域王的大名,沒想到徐定疆恰好與他的外孫結交;聽說北域王獨生女嫁給“神慧衛國使”陳慕凡,想來那人正是陳慕凡之子,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人家學淵源,功夫想來不弱,日後必定也是柱國的棟梁。
兩人一面聊一面走,南角城慢慢已經近在眼前,城門守衛見到兩人奔回,把門的領軍立即往前奔,迎著兩人說:“小王爺,您回來了?”
“有事嗎?”徐定疆意外的說。
“芳華郡主派人送來十來個蛇人。”領軍恭謹地說:“趙龍將已將他們帶去巒圭殿了,吩咐屬下轉告小王爺。”
“我知道了,忙你的吧。”徐定疆臉上露出喜色,轉頭對歸勇說:“芳華真幫忙,這可是大好消息,可惜晚了幾天……”
歸勇皺皺眉,似乎不怎麼認同的說:“小王爺,蛇人捉來干麼?一刀殺了不是很好?”
徐定疆也不多作解釋,興衝衝地加快腳步說:“我們趕兩步。”兩人加快了速度,向著宮城飛掠而去。
徐定疆趕回巒圭殿,見到的自然是化名陳彤的白彤等人,那批蛇人則被關在以鐵麻索揉合金剛柱所造成的囚車中,一個個神色灰敗地蜷縮在囚籠內。
一旁,趙才的父親“天猛龍將”趙平南正與一個老人敘話,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姓皇族惟一的遺老:白炰旭。
一見到徐定疆與歸勇趕回,趙平南立即有些討好地說:“小王爺,我來幫你引見,這位老先生就是白浪的師父——包九日包老先生。”
白炰旭見到滿臉紅的徐定疆先是微微皺眉,隨即臉上一團和氣地向著徐定疆作了一個揖說:“參見小王爺。”
白浪的師父?徐定疆大吃一驚,連忙迎過去回禮說:“白賢弟與晚輩堪稱莫逆,包老先生折煞我了。”
白炰旭哈哈一笑說:“小王爺果然毫無架子,我大徒弟能與小王爺為友,那是他的造化。”
“這幾位是……?”
徐定疆一眼望去,見白炰旭後方一些年輕人雖然官階低微,但體態沉凝、氣勢不凡,一看即知功力不弱,他不禁有些好奇地問。
“呵呵……”白炰旭一笑說:“這是白浪之後,老夫又收的幾個徒弟……他們知道白浪加入軍旅,一心想湊一腳,老夫數十年未離西滄揚池,沒想到晚節不保,被這幾個徒兒慫恿出山……”
“包老先生言重了。”徐定疆連忙說:“現外患頻仍,正值多事之秋,包老先生能出而為國效力,實乃人族之幸。”
“小王爺果然會說話。”白炰旭點頭說:“芳華郡主交代送這批蛇人來,我們既然已到了,也該離開了。”
徐定疆一驚,連忙說:“怎麼可以?諸位連一晚也不休息?”
“東極城軍情緊急,白浪交代他們除非必要,不准有絲毫停留。”
白炰旭漫天撒謊地說:“老夫雖然臨時加入他們的行列,也不能不服從軍令行事。”
抬出軍令徐定疆可不好多說了,只能點點頭說:“既然如此,至少要在巒圭殿略作進食……”
“多謝小王爺的關愛。”白炰旭依然微笑說:“不過我們還是心領了。”
對方是長輩,徐定疆不好蠻來,只能再多勸了幾次,不過白炰旭依然堅持依軍令行事,僵持到最後,徐定疆還是只好將眾人送離,不過對於白炰旭這麼一絲不苟,倒是有了很深的印象。
徐定疆、歸勇、趙平南回到巒圭殿,一路上趙平南不死心地旁敲側擊打探趙才的去向,徐定疆卻是半敷衍地說:“快了、快了。”
弄的趙平南心急又不敢發作。
三人踏入前院,走到那十幾個關閉蛇人的囚籠外,徐定疆打量蛇人片刻後,滿意的點點頭說:“好,讓他們好好養個幾天,等氣力恢復後,我有大用。”
“小王爺,您要怎麼用……?”歸勇還沒問,趙平南已經搶先發問,他心里有個預感,這堆蛇人搞不好與自己兒子有關,還是問個清楚。
轉回頭的徐定疆還沒答話,忽然身後一聲暴響,歸勇、趙平南同時一聲驚喝,徐定疆只覺勁風襲體,連忙一回頭,卻見十二名蛇人同時一彈蛇尾,轟隆一聲撞開囚籠的門,迅若電閃地向著自己衝來。
他奶奶的,這是怎麼回事?徐定疆來不及罵出口,猛然一喝,回身急提真氣,兩掌同時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