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落下不到一公尺,十來枝長短不同的樹干立即向著他身上纏來,頂端那根光禿禿的樹枝更是微微一頓之後立即轟然下擊,似乎要把白浪打到土壤之中。
白浪可不願就此受死,他猛一咬牙,不管自己氣血奔騰,渾身功力急提,向著四方的枝葉掃去。
就在這一刹那,徐定疆與劉芳華兩人忽然一上一下的躍到白浪身旁,劉芳華左手長劍白芒一閃,將四面來襲的枝干一一斬斷,同時伸出受傷的右手一扶白浪,兩人再次上騰。
可是上方的徐定疆遇到的卻是那根才將白浪擊落的粗大樹干。
徐定疆早在都城時就學過,越沒有枝葉的木族人代表年紀較大,修練也越精純。
枝干雖然較少,威力與殺傷力卻都會成倍數增加,難怪白浪不是對手。
徐定疆知道自己的長劍八成也傷不了對方,這下非得拿出絕活不可了,深吸一口氣,長劍虛畫一個光網,在同一瞬間,左掌驀然破網而出,兩股勁力交疊的同時,空中一個氣爆巨響傳出,數十道水平劍氣合著掌力成為一股巨大的能量,一起向著那枝樹干迎去,正是徐家家傳絕招——“陽光普照”。
兩方這一碰,隨著巨響,掌力立即向四面爆震,徐定疆步入白浪的後塵,向下直摔了下來,不過那株樹干卻從中裂了一條近一公尺長的大縫,旁邊還裂了數十道輻射狀的小傷痕,青綠色的汁液正緩緩滲出。
徐定疆落下時正好與白浪、劉芳華兩人撞成一團,劉芳華攙扶一個已經有些費力,徐定疆再這麼摔下來她可沒辦法攔住,結果三人只好一起落下,只差沒摔成一團。
一落地,劉芳華就叫了起來:“定疆,你這麼重干什麼?”
“我重?”徐定疆百忙中一劍掃開兩條從下方襲來的板狀根,一面叫:“你胡說什麼?
我可是標准身材。”
白浪的氣血這時也已經恢復順暢,他感受到這兩人的豪氣,熱血一涌,揚聲叫:“我再來開路!”
“別想走!”木族人獨特的咻咻聲不知從哪里發出,只見剛剛才將徐定疆與白浪分別擊下的粗大枝條又急襲而來。
怎麼又來了?
徐定疆吃了一驚,剛剛不是才把這條擊傷嗎?
他一面躲避,一面仔細觀看,卻見這條粗干是來自一株表面微呈枯朽的木族人,他的枝干與板狀根數量都不多,上方分岔的枝干只有兩枝,其中一枝正軟軟垂在身後,看來這家伙是換手進攻。
徐定疆哈哈一笑說:“你也知道痛嗎?老木頭?”一面閃過對方的攻擊。
事實上,三人落到地面雖然行進速度大幅減慢,可是因為地面易於借力,騰挪閃動反而比較容易,所以三人一時都還可以應付,而白浪雖然耗力最凶,但“破天神功”的恢復速度也是一等一的,所以只經過了幾個呼息,白浪的內息立即復原大半。
不過另一個原因恐怕是蛇族幫的大忙,現在圍住三人的木族人算起來不會超過百名,若是兩千人全部圍了上來,三人可說是一絲生機也沒有。
這時白浪眼見那名老木族人又把光禿禿的枝干向著三人刺來,他心中頗想報仇,但又明知爪功不足以對付對方,於是一拔長刀,將破天真氣運到兩手合握的大刀上,猛然大喝一聲,向著刺來的樹枝全力擊去。
這一下可是全然的硬碰硬,只聽鏘的一聲,白浪手中的長刀硬生生砍入七、八公分;那根枝條猛然一個抽動,一股大力順著大刀直傳到白浪的手上,兩手虎口同時震裂,身子更被震的直往後飛,心里一驚,不得不放開雙手,任大刀隨著那枝粗干四面飛舞。
“快逃啊。”
徐定疆又叫了一聲,這時木族中最難纏的家伙已經傷在徐定疆與白浪的手中,雖然仍有板狀氣根,但卻又追不上三人移動的速度。
而余下的木族自然攔不住三人的破壞力,三人終於破開重圍,繼續向西南越林而走。
現在全身無傷的只有徐定疆一人,他自然而然又奔到最前方開路,三人剛脫出戰團,徐定疆又忽然一個轉身向著正北疾馳,這一下大出木族人意外。
他們本來認為三人要混到木族人與蛇族人起糾紛的地方,沒想到徐定疆忽然轉向,正北方包圍的木族人自然不夠多,雖然一路上也曾遇到一些木族人攔截,但合三人之力總算也能順利脫出。
好不容易奔到了一處崖邊,下方便是滾滾東流的木須河,眼看大難得脫,三人才停了下來,相對望了一眼,見各有各的狼狽,臉上不禁都露出了笑容。
其中劉芳華右肩被白離亂劃傷,正手忙腳亂地包裹著,白浪的雙手虎口震裂,內腑微創,需要定下心略微調養,至於徐定疆身上雖然沒有流血,卻也有數道被枝干抽過的鞭痕,正是這一段時間開路的結果。
“好啦。”徐定疆嘻嘻一笑說:“到這里他們知道追也沒用,應該不會再追來了。”一面過去幫劉芳華裹傷。
劉芳華似笑非笑的瞪了徐定疆一眼,啐聲說:“我早該不要來,讓你們死在這里。”
徐定疆也不與劉芳華爭辯,轉頭望向白浪說:“白老弟,你手上的傷沒問題吧?”
白浪搖搖頭,自己隨便拿了兩段布條裹著傷口。
剛剛拼命衝殺出來,腦海中一直沒空,現在一清靜下來,他心中立即又涌起白離亂的身影,當初他想必也是經過千辛萬苦才逃出人族,如今為了復仇,好不容易將木族與蛇族牽系起來,自己卻誤打誤撞的趕來破壞,實在不知上天為何開這種玩笑?
劉芳華自己手忙腳亂的弄不好,干脆放手讓徐定疆裹傷,過了沒一會,她望著徐定疆有些遲疑的說:“那個白離亂……”
“五十年前的白家余孽。”徐定疆點點頭說:“應該是前朝南角王的後裔。”
“怎麼會這樣……”劉芳華右肩的傷已經裹好,她皺著眉稍稍活動一下說:“還有漏網之魚?”
徐定疆不好說出是自己父親當年縱走那批人,只好聳聳肩不答,轉頭對白浪說:“白老弟,好了嗎?”
白浪點點頭起身說:“走吧!”
三人騰身一躍,直穿入下方的木須河,游回人族。
牧固圖紀元一二○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回到南角城時,天色已經漸亮。
這時南角城已宣布戰備,三人立即奔入宮城,請見“南角王”徐靖,同時“狂虎龍將”
徐牙、“鐵雁龍將”杜如卡得到消息也趕入宮城,至於由都城來的“霸刀龍將”陳揚、“海濤龍將”易嵐兩人自然也不會缺席。
算起來,現在宮城大殿中,除了在城外布防的“天猛龍將”趙平南與“玉峰龍將”安賜滿兩人未到之外,南角城中的高級將領都已經到場。
三人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大略說了一遍之後,眾人知道蛇族這次不但派出七千人,還與木族聯手,臉色都十分沉重。
要知道以南角城現有兵力來說,應付七千蛇族已經不大足夠,若是木族人再插上一腳,那南角城幾乎是非破不可了。
徐定疆見眾人的臉色不佳,加上上面坐的是自己老爸徐靖,也不敢亂開玩笑,只好略為安慰眾人說:“昨晚木族與蛇族似乎打了起來,說不定情況沒有這麼糟糕。”
“鐵雁龍將”杜如卡個子高高瘦瘦,使用的是一枝長戟,他搖搖頭不表樂觀的說:“蛇族在木族人的地盤上占不了便宜,若是你們說的蘇魯大公有三分聰明,他應該不會持久糾纏下去,之後與木族再做和談也未必不可能。”
徐靖點點頭贊同說:“沒錯,若是木族與蛇族的糾紛擴大,我們今天應該已經得到消息。”
“啟稟王上。”
滿身肌肉的“狂虎龍將”徐牙開口說:“若是木族仍然答允借道,蛇族將會由西方長驅直入,末將願領兩萬兵馬在城西布陣防守。”
城西因為無險可守,這個任務可以說是十分危險,但若不防守,最後也只能禁閉城門,任人宰割。
徐牙雖說十分驍勇,可是個性向來急暴,徐靖心中一時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答允徐牙的要求。
“徐牙叔叔還是在城中御敵。”徐定疆忽然說:“若老爸放心,我願領兩萬兵馬防守西路。”
“你別胡說。”徐靖臉色一沉,斥責說:“你從未見戰陣,怎懂如何領軍?”若不是徐定疆昨晚探得軍情、立下大功,徐靖臉色會更難看。
“既然無險可恃,當以陣型相對。”
徐定疆昂首說:“若能得‘霸刀龍將’或‘海濤龍將’相助布陣,再加上充足的弓箭相輔,當能以兩萬兵馬牽制住三千蛇族,如此南角城內外尚有近五萬兵馬,倘若內外聯系得法,自能順利殲滅北上之四千蛇族,到時候西方三千蛇族除非再從木族借道回頭,不然欲退無路,只能東進,我們可逐步將他們引到南角城,到時候……”
徐牙一擊掌叫了起來:“到時候以逸待勞,三千蛇族死無葬身之地。”
“海濤龍將”易嵐見徐定疆提到自己,立即向徐定疆一拱手說:“安國使,易嵐願隨軍布防。”
“霸刀龍將”陳揚雖然也姓陳,不過與易嵐一樣並非皇族,這時他見易嵐先表示了態度,跟著便說:“願受安國使調度。”
“兩位別客氣,主要還是兩位領導。”
徐定疆一轉念又說:“戰場千變萬化,能不能這麼順利也不一定……只怕蛇族因為與木族協商不成,加上已經被我們發現,索性七千人一鼓作氣由南方攻來,我們兩萬兵馬移到西方反而弄巧成拙。”
“今天下午應該就知道了。”
徐靖一揮手下了決定,說:“西方三千蛇族距離極近,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定疆,你立即領兩萬兵馬,隨兩位龍將往西方布防,若接獲急報再立即趕回便是。”
“徐叔叔。”劉芳華忽然說:“定疆之前本已決定隨趙龍將、安龍將在城東埋伏,此次西方布防的任務是不是能交給侄女?”
這話一說,眾人的臉上不禁都有些為難,劉芳華雖然功夫高強,身為皇族大會的競技首勝,更獲“天定皇”賜號“馨馥護國使”,可是她畢竟是“天定皇”之孫、皇儲之女,若是稍有閃失,誰當的起這個責任?
徐靖沉吟片刻搖搖頭說:“芳華郡主,你昨日夜探木族已經受傷,現在應該好好修養一下……定疆,去吧。”
“得令!”徐定疆向劉芳華眨了眨眼,再向白浪一示意,兩人首先向外便走,陳揚、易嵐兩人自然隨在兩人身後,四人一起出殿。
白浪剛剛見徐定疆侃侃而談,心里不禁有些羨慕,自己想要混入軍隊系統中,但對各種戰爭原理與注意事項都不清楚,如何能獲得重用?
這次有機會見識千軍萬馬的戰役,一定要好好學習體會。
他轉念又想,昨夜壞了白離亂大事,卻不知對他有沒有什麼影響,也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白姓族人留在木族,這件事非得探明不可。
白浪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劉芳華忽然從後面追了出來,遠遠的叫:“徐定疆,你給我站住!”
怎麼又發作了?
徐定疆苦笑著搖搖頭,忽然一提身法向外掠出,白浪與兩位龍將自然立即跟著展開身法跟隨,只聽徐定疆一面跑一面叫:“不能停,軍令如山,老爸吩咐我立即出城,我若是留下來囉唆,小心被老爸大義滅親。”
“胡說什麼!”
劉芳華又好氣又好笑的罵了兩句,不過腳步倒是停了下來,過了片刻,見徐定疆即將踏出宮城,才遠遠的叫了聲:“你們小心點。”
“知道了。”徐定疆再應了一聲,大步踏出宮城。
臨出宮城,白浪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卻見劉芳華怔立在宮城筆直大道的另一端,剛換回的宮裝在晨風中輕輕飄動著,煞是好看。
兩人目光一碰,白浪心里微微一動,竟忽然有些不願離開,連忙轉回頭去,加快腳步隨著徐定疆等人前往北校場集合部隊。
劉芳華見白浪忽然轉回頭來,目光一交會又急急轉回頭去,竟仿佛有些害羞?
有三分豪氣的劉芳華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這個白浪雖然冷冰冰的,原來是怕生?
下次可要好好捉弄他一下……
想著想著,劉芳華念及兵戰凶厄,笑容也漸漸隱去,只能在心里暗暗默禱,希望他們能安然回來。
在戰備之下,兵力集結的速度十分迅捷,加上這兩萬兵馬本就是兩位龍將由都城帶來,指使起來格外便利,不到三十分鍾,兩萬兵馬已經整隊集結完畢。
其實,本來還可以更快,不過因為徐定疆特別囑咐多帶箭矢,這才拖到近三十分鍾。
這時徐定疆不知又從哪弄來了一把長槍、一柄大刀,他一樣自己提著長槍,將大刀交給白浪。
白浪經過昨夜的教訓,知道自己其實不如不要用刀,所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是遲疑了一下,想到徐定疆的劍法何等高強,既然還要用槍,一定有些道理。
還是將大刀接過,牢牢綁縛在自己背後。
這時幾名探子已經先一步向著西方趕了出去,兩人隨即躍上龍馬,帶著兩萬兵馬浩浩蕩蕩向西出城,到了城外一變隊形,從四人一排變成八人一排,易嵐與陳揚這才策馬奔到徐定疆身旁,施禮說:“請問安國使,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指示?”
徐定疆點點頭說:“兵情緊急,我們現在就先率領‘海濤部’往前趕,‘霸刀部’壓後一公里尾隨,到時候依中軍的旗號移動布陣。”
兩位龍將銜命而去。
“海濤龍將”易嵐所屬的“海濤部”立即加快了腳步,直奔西北,而徐定疆與白浪兩人這時也移到“海濤部”的隊伍中間,隨著大隊移動;而“霸刀部”則拉遠了兩公里,只能遙遙以旌旗相望。
眼見四面無人注意,白浪忍不住開口詢問:“徐兄,什麼是陣法?”他從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也難怪你沒聽說過。”
徐定疆轉頭說:“四疆官兵主要的目的是為了防止外敵入侵,加上無論是熊族還是蛇族攻擊時都是毫無章法,迅速難測,而且皮堅肉厚、力大無窮,使用陣法並無大用,所以四疆使用的多是守城戰法。但都城的官兵就有些不同,還另有習練各種狀況下使用的陣式,最主要的像是中央突破的‘錐陣’,陷敵深入的‘凹陣’,前後呼應的‘蛇陣’,以一圍十的‘困陣’,銅牆鐵壁的‘盾陣’,還有以大搏小的‘殺陣’,這是基本六大陣,其他借著這六種陣勢變化的方法更是不計其數,看各部隊將領如何訓練而定。”
白浪聽的一楞一楞,既然熊族、蛇族不適合陣法,那麼訓練部隊陣式作什麼?
他正要發問,忽然想通,八成是為了防止叛亂,也就是專門訓練來對付自己人,難怪聽自己祖父說,當年兩軍對陣時,白姓皇族總是莫名其妙的戰敗。
劉姓皇族的“天定皇”能在外族尚未入侵時迅速一統人族,想來這與所謂的陣式大有關系。
想到這里,白浪又有另一個疑問:“既然異族不適合,今天怎麼又要使用陣法?”
“說不適合卻也未必。”
徐定疆一笑說:“要看怎麼用,比如說‘凹陣’若沒有變化,怎麼陷的住凶猛的蛇族?但若在凹處底端布成‘盾陣’,兩側再轉成‘困陣’,那就大有希望……”
兩人一面策馬奔馳一面閒聊陣法原理,很快的已經奔出了近十公里遠。
這還不是最快的速度,因為軍隊編制中每一部中各有十旅,每旅中則均有五百名騎乘龍馬的騎兵,以及五百名步行的校兵,所以除非將兩種軍種拆開,移動的速度依然有限,徐定疆因考慮到隨時可能需要回援南角城,所以並沒有打算以這種方式移動。
忽然間,在前方領隊的易嵐緩下坐騎,等徐定疆到達的時候才提高速度與徐定疆並馳,一面報告說:“啟稟安國使,消息傳來,西北三十公里外有敵蹤。”
“很好。”
徐定疆臉色微沉,說:“這雖然代表我們沒有猜錯,但也意味著木族與蛇族已經和談,既然這樣,我們再前進五公里便緩下速度,養精蓄銳。”
易嵐領命而去,徐定疆望向白浪,忽然搖搖頭苦笑說:“我現在只擔心兩件事。”
“怎麼?”白浪問。
“首先,若是木族派人助陣,我們就多了點麻煩了。”
徐定疆遙望西方,沉吟了一下又說:“另外還有一件事,若是我們與兩位龍將都非得上陣不可,隊伍無人指揮,陣式運轉不靈,那可大大不妙。”
白浪根本不懂戰陣,只能瞠目以對,徐定疆見白浪的表情,換個語氣說:“所以我要他們多帶箭矢、火箭,也許有點效用。”
又過片刻,部隊又前進了莫約十公里遠,易嵐先集結了部隊,再過來報告說:“啟稟安國使,探子來報,前方蛇族部隊約有兩千,已發現我們的蹤跡,開始向這里移動了。”
“兩千?”
徐定疆想了想說:“我們布陣!易龍將,要陳龍將在兩公里外稍後,我們先列出‘盾陣’,再以弓箭射住陣腳,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變化。”
一聲令下,整個隊伍立即轉變成堅厚方正的形狀,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步兵,騎兵則安置於後,整個隊伍刀出鞘、弓上弦,一股肅殺的氣勢驀然泛了出來。
白浪雖從小在殺戮中逃生,但也算是首次經歷大型的戰陣,眼看四面近萬人肅然不動、鴉雀無聲,只有原野上的疾風呼呼地吹過,心里不禁有一些些緊張。
等待的時光最難挨,對方距我軍不到二十公里,算起來不需要半個鍾頭就會遭遇,可是這幾分鍾卻十分漫長;好不容易,白浪才見到西北方遠遠出現橫成五列,排得整整齊齊的蛇人,手中拿著蛇族人自制的短矛,正緩緩向這里推進。
說起來蛇族人並不多,排成五排也不過每排四百人,可是白浪卻見徐定疆與易嵐都忽然變了臉色,白浪還沒發問,易嵐已經先詫異的說:“怎麼會這樣?”
怎樣?
發生什麼事了?
白浪望著徐定疆,卻見他沉聲說:“蛇族從來沒有這麼整齊,八成是人族的叛徒教的,現在我們只能靜觀其變,易龍將,弓箭手預備。”
事實上,千年來蛇族、熊族打起仗來毫無章法,一向是一窩蜂的奮勇衝上,雖然蠻勇,總還是烏合之眾,若是他們也弄懂了兵法的道理,這場戰可難打了。
“上箭。”易嵐一喊,所有人的箭都搭上了弦,遠遠瞄准著遠方的敵人。
眼看逐漸接近,就在這時,前方的蛇族人忽然停在西方一公里遠處,正是射程的威力范圍之外,雖然人族兵將手中的弓箭勉強可以射到,不過射到那里已經沒有什麼威力,所以徐定疆與易嵐都沒有下令發箭,只是沉默地遙觀著對方。
過了片刻,遠遠傳來蛇族人“索、索”的聲音,跟著聲音越來越大,似乎蛇族全軍一起整齊劃一地發出這有節奏的聲響,時間一長,人族士兵聽了不禁有些煩躁,若非軍紀森嚴,只怕已經騷亂了起來。
易嵐見蛇族一直不肯東行,移到徐定疆身旁說:“安國使,我們干脆緩進,他們若是再不動,只是自己找死。”
徐定疆搖搖頭說:“這里是大草原,一望無際,他們若是散成一片,我們反而不易對准目標,現在這樣子看起來是找死,不過我相信一定有問題。”
這時一個探子策馬奔到,距三人還有三公尺時一個翻身落地,在徐定疆與易嵐面前施禮說:“啟稟徐安國使、易龍將,陳揚龍將派小人前來詢問,是否要霸刀部往前開拔?”
“不用。”徐定疆搖頭說:“請陳龍將依旗號行事便可。”
“是。”那個探子輕靈地一翻身重回龍馬上,掉頭向著東方馳回。
徐定疆忽然望著白浪說:“白老弟,你覺得怎麼樣?”
白浪沒想到忽然會問到自己,頓了頓才聳聳肩說:“反正要耗時間,就耗吧。不過……
還有一千人不是嗎?”
“沒錯。”
徐定疆贊同的說:“蛇族由木族藉道東行的明明有三千人……啊!旗號兵,以旗號傳訊要陳龍將當心,說不定蛇族繞了一個大圈子,要從後方襲擊霸刀部。”
三人身旁有數名傳訊兵與旗號兵,還有約五百名易嵐的親兵,旗號兵見徐定疆吩咐,立即躍到另一名士兵的上方,兩人疊羅漢般的立定,旗號兵立即舉起黃、紅兩色大旗,當空揮舞了起來。
揮到一半,旗號兵自動停了下來,徐定疆察覺不對,轉頭一望,卻見霸刀部中央的傳令兵,正手持大旗揮舞個不停,不待旗號兵解譯,徐定疆已經叫了起來:“霸刀部遇襲……一千蛇族……什麼?還有一千木族?還好我們有帶火箭!旗號兵,立刻下令霸刀部以‘盾陣’堅守四面、以火箭御敵!易龍將,海濤部全軍向東緩退。”
徐定疆這才明白,原來蛇族人發出那怪聲是為了掩飾東方的變故,還好兩隊距離不遠,尚能以旗號傳訊,不然等到傳訊兵或探子報訊,那時可就太晚了。
“緩退?”易嵐焦急地說:“安國使,‘霸刀部’可能擋不住蛇族與木族,我們應該快速赴援。”
“不行。”
徐定疆皺起眉頭說:“東方只有一千蛇族與一千木族,既然霸刀部有火箭,木族的威脅較小;而我們這里卻更危險,前方的兩千蛇族,就在等我們後退,我們若緩退,他們還不敢冒進,若是掉頭急返,正好中計。”
“是。”
易嵐望了望東方,果然東方開始冒出了黑煙,看來陳揚收到了訊息,正開始以火箭御敵,不過令人擔心的是,霸刀部本為後軍,原來是准備在戰斗進入肉搏戰之後投入戰場,所以弓箭帶的其實不多,不知道他們還能撐多久。
部隊一往東移,西方的蛇族部隊也立即開始移動,“索、索”聲嘎然而止。
過了片刻,蛇族見人族移動緩慢、有條不紊,立即分成兩隊,分往東北、東南,以極快的速度奔馳,似乎打算遠離人族部隊。
徐定疆一看便知,蛇族見自己並未中計,索性繞過自己部隊,趕去東方的戰場,所以若是海濤部仍緩退,蛇族必然先行趕到戰場。
雖然兩公里並不甚遠,但等海濤部趕到,霸刀部敗勢已成,到時對方聲勢更大,海濤部也無力與抗,於是當機立斷地說:“傳令下去,風旅、台旅、霧旅、霜旅全速東行,其他各部維持原速。”
龍將所率領的隊伍稱為一部,“海濤龍將”率領的便稱為海濤部,一部中有十旅,分別為風、台、颶、飆、颯、雨、電、雪、霧、霜十旅,風、台、霧、霜四旅分別是第一、二旅與最後兩旅,這時正在隊伍的南北兩側。
徐定疆這一下令,兩邊的隊伍立即加快了速度,遠遠一看,仿佛整個隊伍都動了起來。
蛇族果然中計,眼看人族隊伍似乎一亂,南北包夾的兩隊立即往中間涌了過來。
這下眼看兩方接近到五百公尺處,徐定疆立即下令說:“各隊速度不變,風、台北繞,霧、霜南折,其他六旅結成‘盾陣’分向南北發箭!”
這時四旅正好與本隊分開,蛇族沒想到這看似混亂的一萬人中居然還有六千人穩穩拿准了弓箭,就在蛇族人一怔之間,人族的六千支弓箭向著兩面,同時如電光一般的射了出去,一下子前方數十名首當其衝的蛇族渾身插滿箭矢,砰然倒地。
要知道人族全民練武,雖然士兵多為士族,功力較次,但是使用起強弓硬弩還是綽綽有余,蛇族便算是再怎麼皮粗肉厚,依然有多人受傷,不過蛇族向來悍勇,加上鱗甲光滑,所以戰力並沒有因此損傷多少,依然從兩邊夾擊過來。
這時無須徐定疆再度下令,整個隊伍手不稍歇地向著兩面放箭。
人族與蛇族自古以來也不知打過多少仗了,蛇族總是不管自己同族的死活,前仆後繼的往前衝,直到兩方接觸。
肉搏戰時蛇族自然大占便宜,人族若想多有一分勝算,就要趁蛇族尚未欺近之前多射殺幾人。
不過五百公尺畢竟極近,蛇族人長尾一彈,騰空就能飛躍五、六公尺,不到半分鍾,蛇族已經縮短了一半以上的距離,眼看就要欺近,徐定疆接著下令:“傳令風、台、霧、霜四旅停隊放箭。”
繞出蛇族之外的四千人得到命令,立即分由南北向中鑽射,蛇族畢竟不慣戰陣,雖有高人指點,變化仍不能隨心所欲,這一下兩隊蛇族就像是被南北兩方夾擊,隊伍一亂,一時不知該往南攻還是該往北奔。
就這麼一瞬間,蛇族很快損失了不少戰力,徐定疆正要下令變換陣型,忽聽南面蛇族大軍中傳來一聲尖銳的嘶鳴,南北兩方的蛇族一頓,忽然同心協力向著中心衝殺過來,絲毫不顧南北兩方的箭矢。
徐定疆暗嘆對方聰明,若是千余蛇族與六千人族混戰,人族只怕轉眼就被吃個精光,到時南北兩面不但不能發箭,還非得陷入戰場助陣不可。
而這種貨真價實的硬碰,己方雖有內外包夾的優勢,也未必能順利獲勝。
徐定疆環顧四面,見西方尚有空隙,於是轉頭對易嵐說:“易龍將,你帶雪、霧、霜三旅以‘錐陣’往西突破,我與剩下三千人在中間誘敵,你們千萬不能手軟,要堅持發箭。”
易嵐一怔,連忙說:“安國使,此事萬萬不可,還是我留守,您率領隊伍突破。”
“實在不好意思,我只好借著職位下命令了。”徐定疆這時居然還有心情呵呵一笑說:
“易龍將,我現在下令,你立即率領所部之雪、霧、霜三旅西進,除非中間的‘海濤將旗’倒下,不然不准擅作主張。”
按理“海濤將旗”應該跟著易嵐移動,不過徐定疆這麼說,是准備借著這面將旗引誘敵人集中,也就是打算借用了。
“是。”
易嵐心知徐定疆甘冒最大的風險,何況軍令如山,這時也不是爭執的時候,心里既敬且佩地再望了徐定疆一眼,立即招呼隊伍南方的三旅同時向西以“錐陣”突破。
白浪雖然不大明白戰陣的變化,但也知道這時候留在此處有極大的風險,他見徐定疆想留下,心想自己可不該就這麼死在這里,那麼該不該隨同易嵐離開?
沒想到這時卻見徐定疆突然望向自己,笑笑的說:“白老弟,你也一起出去吧。”
白浪見到徐定疆的笑容,想起昨晚幾次為他所救,心里豪氣一揚,一笑說:“我無官無職,可不用聽你的。”
一說完,白浪大感痛快,自小他總是拋下親人逃生,雖然一直以為理所當然,但卻沒有今日這麼爽快,白浪這才發現,原來有時候也該不照道理干干。
徐定疆也不是婆婆媽媽之人,見白浪這麼說,他雙目一亮,大笑一聲點點頭說:“好兄弟,若是我們還能活下去,日後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隨即一轉頭下令:“颶、飆、颯三旅結陣,准備死守肉搏。”
就在這麼短短的一刹那時間,蛇族的部隊已經又接近了兩百余公尺,當易嵐率領的三旅突圍而出時,四方的蛇人已經匯集起來,向著中間僅剩的三千人衝殺過來。
一直到現在之前,人族的士兵除了剛剛衝出的三旅之外,幾乎都還沒有與蛇族正面接觸過,所以人族的戰力並沒有減少多少,除了內側的三千人外,分別還有北面、南面各兩千人,以及西面近三千人。
而剛剛徐定疆兩次計謀得逞,蛇族已經損失了將近三成,現在只有大約一千四百多人。
但雖說只有一千四百人,不過蛇族對上人族,一向可以以一當十,所以蛇族一樣占了上風,這也是徐定疆要易嵐率領三千人退出肉搏的原因。
以現在的情勢,先以中間三千人全部以命換命的搏殺,再加上外面七千人不斷鑽射,蛇族至少還會少掉近七百人,到時候不但是七千對七百之比,而且已經團團圍住,蛇族必敗無疑。
至於東方的戰場,雖然蛇族有木族的幫助,不過木族移動較慢,極怕火箭,所以對人族的威脅反而不大,而蛇族只有一千人,應該可以支持到這里的戰事結束。
轉眼蛇族便已衝到,陣中的人族現在只有三千人,見到千余蛇族凶神惡煞一般地衝來,部分士兵自份必死,不禁有些腿軟,徐定疆適時的運足功力大喝:“人族弟兄們,咱們拼得一個是一個,今日讓我們海濤部一舉剿滅兩千蛇族!各級將領以身作則守住外圍,絕不能讓任何蛇族攻進來!殺!”
話聲一落,徐定疆一挺長矛,陡然向外一躍,向著最外圍衝殺出去,一槍便將一個倒楣的蛇人挑破胸腹,遠遠地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