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華昌——!”
在坪上聽到別人用一種高亢的聲調喊自己丈夫的名字,有點怪怪的感覺。
特別是三個字中間的斷音,每個字都用盡了力氣,砸在人胸口上,鼓蕩起血;針進人心里頭,尖刺生疼;尾音則直扎人耳膜!
卻被喊出了一個丈夫。
朦著睡眼跑出一幢樓的丈夫,先看到了坪上的妻子。走過來了。
那喊人的漢子白忙一場:“你們玩,你們玩,陪媳婦麼!”估計他原想叫連華昌打牌、賭點錢的。
丈夫和妻子一塊走在村里。
午後的村莊,零零落落,拜年的人來來去去,捎來親喜,帶走叮嚀。
好一陣子,村子閒著,幾只狗在跑來跑去,追逐、戲鬧,成了主角。
偶爾從一個角落傳來一聲鞭炮聲響,炸出幾個小孩,又消失在樓群里。
“咚!”
村里響起一擊鼓聲。砸著胸。
“咚!咚!咚!”
單調,沉重,一擊比一擊沉,心隨著鼓點躍出體外。那鼓聲把血召喚。
“咚嗆咚嗆咚咚嗆!咚嗆咚嗆咚咚嗆!咚嗆咚嗆咚咚嗆!”
配樂響起來,雜著鼓點,整個村莊頓時給吵得沸騰了,熱鬧歡樂四面溢開,洋洋灑灑,熱情奔放,甚至要流出村口,傳向遠方。
張艾給懾住了,心里停著感動,說不出話。體內深處的激情給解了穴,很想狂一回。
鑼鼓聲就在不遠處,隔著一道牆,看不見,聽著撲耳。
那被淹沒的鼓點,從眾多聲音里透出來,不屈不撓,守著誓約,以固定的節奏捶著張艾胸口,接著傳向全身,然後,一下一下砸著她的下體。
她感覺自己的陰唇,在隨著鼓點的節奏翕張。
張艾要背棄丈夫,隨著那鼓點而去!由著它捶打,讓它熱熱的洪流淹沒,燙著心,奔著血,燒透臉頰!
終於,聲音漸漸緩了下來,變得零落細碎,拾掇不起。
鑼鼓聲消歇了,還給村莊以平靜。張艾有些淡淡的失落,似乎心被情人帶走了。村莊此刻暗了下來。
不時有人來請吃飯。都給丈夫謝絕了。村子里鞭炮聲漸漸密集,響一歇,代表一戶人家開始吃晚飯。
村莊的面容模糊起來。四面的山,失去了顏色,卻現出了軀體的輪廓,也許這才是它更為真實的面孔。
此時看出來了,山從四面湊過來,圍了中間一塊平地,一起構成了一個雌性的“凹”形,孕育了這一村的子民。
模糊中一個人影移過來,是公公。
“哼哼。”公公斷然說:“去三伯吃晚飯!”。
“哦!”丈夫立即點頭。原來他一直在等,一切都是早規矩好了的。
“能喝就多喝,不要駁了面子!”公公交代。丈夫點了點頭,張艾和丈夫走開一段路,公公的聲音又追了過來:“不要喝多了,傷身子!”
自相矛盾。究竟是哪個意思?張艾有些好笑。隨即咀嚼出“多喝”與“喝多”位置間的差異。
晚餐很豐盛,所以備得遲。但是第一道熱菜一端來上,立馬就加快了,流水一般很快就堆滿了桌。
少不了酒。張艾也被逼得喝了不少,一個個來頭大,輩份高,不喝不行。幸好主人家酒不烈,好入口,甜。
有人帶了自家的酒來鬧新娘,說是好酒。果然好顏色,清,見碗底,往白水樣走。
一定要喝。
張艾見碗中份量還算少,一咬牙,仰脖一灌,霎時,像有燙刀子在割著喉嚨,辣出了淚水,白嫩的臉頰暈騰騰燒出一片嬌艷。
把村里人看呆了,隨即哄笑聲傳來。
張艾打死也不喝了,坐一邊,看桌上歡騰一片。偶爾夾一筷菜,撿清淡的挑。不時有人來,留住了,主人說:“上了桌就是家人,不用客氣!”
底下馬上有人接:“扒了褲就是老婆,還不快上!”
人群哄笑。有了鼓勵,突然一道嗓子喝開來:
睡上床的就是漢啊
解開懷的就是娘啊
顛不離的就要浪啊
烏不通的我不管啊
咚嗆咚嗆咚咚嗆
嗓音粗野,夾溜帶絆,滾滾而來,與村里平時一味的高亢腔調大不一樣,只在“是”“要”“不”幾個字陡然往上提,短促高亢,體現一種旗幟鮮明的、火辣辣的、豁出去的態度。
然後又一溜,滑成末兩字曲折深刻的感嘆,余音繚繞,下一句又突上。
最後的重復句,嗓音摹仿鑼鼓聲,像進行曲,滑稽中帶著得意的張狂。
整首歌謠中洋溢著鼓鼓蕩蕩的醉顛顛之意,熱烘烘的冒一股邪勁兒,裹上身來。
(不好意思,民謠曲調都是自編的,我不知道怎麼譜曲,錯誤莫怪)
你接一個,我露一腔,席間氣氛越來越熱。
熱氣升騰中,帶著酒後的放浪,村里人輪奸般拱著城里來的新媳婦的耳朵。
在新媳婦嬌艷出妖嬈的容光和羞態刺激下,那股勁頭兒更是邪邪的往上竄。
張艾耳熱心跳。
仿佛村里漢子一個個涎著臉圍過來,在自己耳邊,吐著熱氣,說著些挑逗的話兒。
酒後整個身子暈烘烘的散著勁,腰肢也醉了似的發軟,終於,不顧村人阻攔,從一個漢子臂間把酥胸掙出,逃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