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院子里,一百余名獲罪的女奴滿滿跪了一地,她們穿著紅土染過的粗布囚衣,釵簪都被剝去,一個個披頭散發,不少人還赤著腳,神情惶恐間帶著認命的麻木。
雲如瑤坐在椅中,一邊看著案上的木簡,一邊慢慢道:“官賣罪奴一百二十六人都去坊里做工,未免太多了些。這樣吧,三分之一留在內院使喚,三分之一在坊中各處商鋪幫工。余下的,坊里要開一間青樓,名叫游冶台。雁兒,妳問問,願意去的便分派出去。,”
那些女子略微有些生氣,雁兒問了一下,有一半願意在內院當婢女,願意去商鋪做工的不到二十人,肯去青樓的更是一個沒有。
雲如瑤嗔道:“雁丫頭,不是這樣問的。”她略略提高聲音,“你們都聽清楚了,願意去商鋪的,只要與商會簽下做工的契約,待做滿期限便可自行選擇留下或離去。當奴婢的簽的都是奴契,非主人開恩不得贖身。至於去游冶台的,平日錦衣玉食,還有小婢服侍,比尋常小姐也不差。”
下面的女子互相看著,但沒有開口。
雲如瑤也不著急,她拿起一枝木簡看著上面的姓名、年齡,然後抬眼望著前面一個女子,柔聲道:“妳是邳壽家的少夫人?”
那女子低聲道:“是。”
“看著倒年輕。”
“奴婢是續弦。”
雲如瑤微微一笑,“眼下這些奴婢里,妳算是正經的主母。”
“不敢。”少夫人低聲道:“奴婢願意服侍夫人。”
雲如瑤搖了搖頭,“不行的,邳家雖然沒了,但有妳以往的身分,這些奴婢總不免三心二意。既然妳已經被商會買下,要妳做個榜樣才是。”
雲如瑤慢條斯理地說道:“這樣吧,看妳還有幾分姿色,年紀也不大,便去游冶台好了。”
邳家少夫人脹紅臉,半晌才低聲哀求道:“求夫人開恩。”
“妳嫁入邳家不過六年,不計被妳隨便發賣出去的妾婢,單是杖斃的小婢就有五個。”雲如瑤拿起茶水淺淺飮了一口,淡淡道:“莫非妳以為我就不能杖斃一個罪奴嗎?”
那婦人渾身一顫,臉色雪白地低下頭。
“雁兒,帶她去吧,只要聽話、肯用心做事,衣飾、飮食都比照她在邳家的用度,不得虧欠。”
雲如瑤放下茶杯,又拿起一枝木簡,“邳家三女是哪個?”
一個少女小聲道:“奴婢願一生一世服侍主人。”
雲如瑤輕笑道:“那怎麼行?妳一個嬌小姐,起居睡臥都要人服侍,哪里會服侍人?還是去游冶、台讓人服侍好了。”
少女泣聲道:“求夫人垂憐……奴婢還未曾出閣,若是……只有一死……”雲如瑤柔聲道:“妳且站起來。”
少女顫微微站起身,她十七、八歲年紀,容貌姣好,一頭青絲用布條扎住,氣色比其他女子好了許多。從侯府淪入獄中,她的傲氣已經蕩然無存,目光中多了幾分畏懼。
“難得衣裳這般整潔,看來在牢中沒有吃多少苦頭。”雲如瑤吩咐道:“蛇奴,妳去看看。”
一個戴著面具的侍奴如鬼魅般現出身形,她身上穿著黑亮的皮革,腰間系著一條布滿丁結的長鞭,雖然沒有開口,但給眾人帶來巨大的壓力。場中溫度彷佛憑空低了幾度,眾人都屛住呼吸。她繞著三小姐走了一圈,伸手撈起衣角。
邳家三小姐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蛇夫人摸了摸下裳幾點不起眼的汙跡,然後舔了舔指尖,“是血跡。”
邳家三小姐再也支援不住,軟軟坐倒在地。
雲如瑤柔聲道:“你們在牢中,每三人一顆窩頭,一瓢水,到得第二天便有人忍飢不住,向獄卒乞食,三小姐難道忘了嗎?”
少女雙手掩面,低低哭泣起來。
雲如瑤笑了笑:“莫以為我是心腸軟的。雁兒,帶她下去餓兩天,她便知道該怎麼做了。”
院中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一連處置兩個邳家的女眷,一個是主母,一個是未出閣的小姐,都被打發去青樓,剩下的婢妾不敢出聲,屛息聽著新主人的發落。
雲如瑤道:“不管妳們以前是什麼身分,如今都是我商會的奴婢。我們雖是商家,行事也有分寸。你們之間能吃苦、肯上進的,自可去鋪上做工,待得契約期滿,是去是留隨你們自己心意。用心仔細、能對主子忠心的,在宅中為婢也無妨。有那些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好逸惡勞,吃不得苦,下不得力,又不能守身如玉的,去青樓也是彼此兩便。”雲如瑤淡淡道:“就這樣吧。雁兒,妳們去分派。”
滿院的女子被分別帶下,不多時便陸續散開。
程宗揚笑道:“還眞有幾分主母的樣子。”
雲如瑤起身幫懷除下外衣,一邊道:“多虧了小紫妹妹,若不是她讓那幾個侍奴打聽出底細,奴家也難讓這些人服貼。”
“游冶台?”程宗揚有些奇怪的問道:“坊里有這東西?不會是富安招來的那些吧?”
“不是那個。”雲如瑤道:“是奴家讓人建的。不說來往的客商,便是商會的人也要有個消遣的去處。”
程宗揚躊躇一下,“讓人去當妓女是不是不太好?”
雲如瑤用團扇掩住小嘴,輕笑道:“難怪小紫妹妹說你是濫好人……郎君放心,挑去游治台的都是有緣由的。像邳家的少夫人欠著好幾條人命,那位三小姐也是個浮浪的性子。邳家有志氣的,當初破家時就已經自盡,獨留下她們兩個,顯然是不舍得死。她們既然打定主意忍辱也要苟活,我又何必好心供著她們?”
程宗揚暗自嘆口氣,雖然他並不認可,但雲如瑤說的確實沒錯。她們雖然哭哭啼啼,但既然選擇苟活,未嘗不知道自己的下場,雲如瑤只是沒有給她們僥幸的機會。
雲如瑤道:“其他的多半是邳家的歌姬,她們平素錦衣玉食,以色事人,既做不得工又難以使喚。商會里都是些年輕力壯的男子,眼下來了這些女人,說不定要鬧出什麼事。與其放在別處彼此不相安,不若把那些不安分的打發出去,一來免得鬧出事端,壞了風氣,1一來游冶台的衣食比照邳家待遇,她們也好享受幾日。況且我也讓雁兒問了,總要願意才好打發去。”
程宗揚略微安心一些,只要不是逼良為娼就好。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女子都是罪奴,稱不上什麼良家。“妳作主就行。院里留的奴婢夠不夠用?”
雲如瑤白了他一眼,“郎君是覺得留得太多了吧?”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三分之一就是四十多個奴婢,在他看來確實是挺多的。“商會這麼多男子,總要留些合適的,將來好婚配。”雲如瑤笑著推他一把,“可不是給你留的。”
“有我家瑤兒珠玉在前,那些庸脂俗粉,我連看都懶得看!”程宗揚氣節十足地說著,一邊抱起雲如瑤往屋內走去。
雲如瑤攔住他的手,小聲道:“奴家今晚要和小紫妹妹說些話,讓凝奴陪你好
“辦完事再說,只要妳乖乖的,最多半個時辰……”
“這也太簡陋了。”程宗揚拍了拍還沒有上漆的木柱,搖了搖頭。
這座被命名為“游冶台”的建築只用短短數日就建造完畢,能這麼快不是因為漢國的工匠效率驚人,而是整個建築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大廳的主體是三十二根鐵杉木組成的柱子,正面一排四根,一共八排。那些柱子牢牢埋在地下,露出地面的
高度超過兩丈,間距中間略寬,兩邊略窄。外面用竹子編成籬笆,掛上草席做為牆壁。由於沒有足夠大的苫席,建築只在兩邊苫頂,中間部分的頂部空著,抬頭就能看到滿天的星光。
程宗揚抬頭望著柱頂:“連大梁都沒有,這還能叫房子嗎?”
馮源道:“外面看起來是寒酸了些,但里面還過得去。”
程宗揚舉步入內,只見整個大廳沿著柱子左右兩列隔出十二個獨立的房間,最後一排被單獨隔開,里面架上木梯,做成上下兩層的內樓。與外表的簡陋不同,廳內的地上鋪著猩紅的地毯,四周掛著繪滿圖案的絨幕,張起幾重五彩的輕紗,再加上幾盞十六瓣的蓮花燈,立刻顯得華麗起來。
程宗揚正在査看,外面傳來一個聲音:“古怪!古怪!衛七少,你們漢國的院子里干嘛要搭座木台子?”
旁邊一個公子哥兒道:“我也是頭一次見,莫不是搭了腳手?”
“我見識不多,”高智商道:“可哪有這麼低的腳手?要說是勾欄也沒有這種直來直去,還不帶欄杆的。”
程宗揚不禁莞爾,大廳正中兩排木柱之間有一座長長的木台,從內樓一直延伸到大廳前端。木台寬及丈許,高度卻只有兩尺,猛然一看的確讓人摸不著頭緒。
那公子拍了拍木料:“這些木材都沒有脫過水,雖然鐵杉木質地實密堅固,不脫水也能使用,但總不及曬干的耐久。”
高智商道:“脫水要好幾年,先湊合著用吧。咦?師父!師父!”
高智商興高采烈地跑過來:“師父!你也在啊!這是城里衛家的七公子!單名一個衡字。這是我師父,盤江程氏的少主,程氏商會的東家。”
衛衡拱手道:“久仰!久仰!”
程宗揚有些意外,舞都的豪強對寧成畏如猛虎,連帶的對自己也敬而遠之,沒想到高智商這個冒名的小廝倒和他們先拉上關系。
程宗揚也笑著拱手,“久仰!”
高智商道:“衛七少在家里也聽說七里坊熱鬧,今天正好有空,一起來逛逛。師父,咱們這游冶台怎麼跟別的地方都不一樣?”
那木台程宗揚一看就知道是死丫頭的主意,他敢打賭,這丁型台在整個六朝都沒有。
程宗揚笑道:“這是游冶台的特色,衛公子若有興趣不妨觀賞一番。”
衛衡也不客套,抱拳道:“叨擾!”
馮源進去吩咐幾聲,隨即幾名小婢搬來幾案、座榻,奉上瓜果酒水。
漢國平常都是席地跪坐,看到座榻,衛衡不免有些新奇,“這是胡床?
“這比胡床舒服。”高智商脫了鞋往榻上隨意一靠,招呼道:“衛七少,嘗嘗這酒,臨安大內的內府流香!能在舞都喝到可不容易。”
衛衡結交高智商原本是投石問路,他出身舞都的豪強大族,其實不把這個小廝放在眼里,不過此時看到高智商的作派,雖然其貌不揚,但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番貴氣,顯然是享受慣的,不禁暗自訝異。
高智商涎著臉道:“師父,有什麼好玩的?”
程宗揚笑道:“多半是讓那些女子走走路吧。”
“哦……”高智商恍然大悟,其實一點都不明白,但這不妨礙他吹噓,一臉自負地說道:“七少,邳家的歌姬你以前見過吧?”
衛衡微微一笑,“倒是見過一些。”
“有我們商會調教過,保證和你以前見過的不一樣!”高智商轉頭道:“對吧,師父?”
程宗揚笑道:“怕是讓衛公子見笑了。”
小婢們斟了酒,奉上瓜果,她們都是邳家的婢女,剛從牢獄出來,一個個余驚未消,好在都是伺候慣的,並不生疏,反而更加小心謹愼。
程宗揚欠了欠身,“衛公子少坐,我去後面看看。”
“程少主客氣了。”
程宗揚走到後面的隔間,高智商追上來笑嘻嘻地道:“前日我從太守府里出來,正好遇見他路過,攀談幾句就認識了。我打聽過,他是衛家庶子,平常沒人管束,是個好游蕩的,與城里豪強的子弟大都相熟。”
難怪衛衡會與高智商結交。漢國嫡庶分明,一般的庶子比起家奴身分也高不了多少。不過這些庶子畢竟出身富貴,平素出沒豪門,倒是上上下下都能說得上話。衛家主動讓子弟接近他,打的主意不問可知。
程宗揚怕的是舞都豪強把門一關,老死不相往來,如今他們肯露頭最好不過。馮源道:“要不要我再請些人來?有幾個買木料的客人跟我相熟,如今都在城里,多叫幾個人也熱鬧。”
程宗揚盤算一下,“不能叫太多,有三、四個人就行。游冶台還沒開張,今晚只當是請幾個好友私下聚聚吧!”
“成。”馮源答應一聲,自去叫人。
高智商也想走,程宗揚道:“既然來了就跟我一起轉轉吧。”
高智商跟著程宗揚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地方還不錯,就是住的擠了些。”內樓是台中諸女暫時的棲身處。雲如瑤所料不差,除了幾個侍妾,願意來的都是邳家昔日的歌妓。這些女子原本就是邳家豢養來供客人歡娛的玩物,聽聞游冶台的衣食用度都比別處高出幾等,便有不少人暗暗動了心思。再看到連以往的主母也被打發來接客,這些女子紛紛拋開矜持,雁兒一問便點頭應允。願意到游冶台接客的妓女一共二十四人,再加上十幾名婢女都住在內樓,確實擁擠了些。
兩人剛踏入樓內便聞到撲鼻的脂粉香氣。聽到聲音,一個女子從樓里出來,她
身材高挑,穿著天青色紗衣,寬大的衣袖從肘間垂下,露出兩條雪藕般的手臂;衣襟開成心型,酥胸半露,白花花的蕩人心魄。
高智商一看,身體就酥了半邊,連口水流出來都未察覺。那女子容貌艷麗,身材飽滿,充滿成熟而性感的風情。見到高智商的呆樣,她眼波一轉,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笑容有三分媚艷,倒有九分挑逗。高智商三魂頓時飛了兩魂,直勾勾盯著那女子,半晌才喃喃道:“師父,這美人兒是誰?”
“你紫姐姐的節奴。”
高智商像被人抽了一記耳光似的清醒過來,立刻擦去口水,垂手而立,眼觀鼻,鼻觀心,老僧入定一樣,一點多余的想法都沒有。
程宗揚道:“我徒兒還嫩著,少施展妳們那些媚術。”
蛇夫人連忙收起媚態,躬身道:“是。”
“雁兒呢?”
“雁兒姑娘不喜歡此地,讓奴婢和罌奴在此照看。”
游冶台畢竟是青樓,雁兒不肯來也可以理解,程宗揚不明白的是瑤丫頭的心思
—她一個豪門千金竟然建了一座青樓,這事如果傳揚出去,雲家的面子還往哪擺?
程宗揚心里嘀咕,她不會是打算用這種方法逼哥哥們服軟吧?如果眞是這樣,瑤丫頭只怕是打錯主意。憑他對雲蒼峰和雲秀峰的了解,這兩人一個外和內剛,一個面冷心熱,都不是會受人要挾的性子。雲如瑤與他私奔已經突破雲家的底线,再搖身一變成為青樓的老鴇,雲家知道後非但不可能讓步,反目成仇的可能性倒是高到爆表。雲如瑤眞要這樣敗壞雲家的名頭,只會讓兄妹間原有的情分化為烏有,使事態徹底無法收拾。
程宗揚正是因為放心不下,才趕在游冶台開張之前過來看看。
蛇夫人看出主人懷著心事,不敢過去撩撥,她挽著高智商的手笑道:“衙內方才是說地方狹窄嗎?”
被主人警告之後,蛇夫人不敢再施展媚術。她妝容依舊,但眉眼間少了那番驚心動魄的媚態,在高智商面前像個溫和的大姐姐一樣親切近人。
高智商長出一口氣,頓時輕松起來,笑嘻嘻地道:“我是怕蛇姐姐這樣的美人兒被擠壞了。”
“好個油嘴的小子。”蛇夫人笑道:“這游冶台的房間都是紫媽媽和瑤夫人安排好的。你瞧,外面有十二間繡閣,將來游冶台的十二金釵每人一間,名為金釵閣。剩下的兩人一間住在內樓,算不得擠。”
“什麼十二金釵?”
蛇夫人笑道:“這是瑤夫人的主意,等游冶台開張,便從樓里的姑娘中間選出十二個最受客人磷愛的美人兒,號稱十二金釵。到時不僅自己住一間大房,享受錦衣玉食,還有小婢服侍,比起小姐也不差。”
說話間,三人上了樓,中間一處大廳內聚著十幾名花枝招展的女子。見到兩名男子過來,那些女子眉眼含春,有意無意流露出幾分挑逗。當日這些女子蓬頭囚衣,程宗揚沒看出什麼好,此時從頭到腳妝飾一新,一個個亮麗奪目,確實有幾分姿色。
柱子邊跪著一個女子,她烏亮的發絲挽成偏在一旁的墮馬髻,白皙的面孔精心妝扮過,眉枝如畫,只是這會兒雙手抬起,頭頂扶著一只茶盞,身子直挺挺地跪著,一動也不敢動。
穿著丹紅衫子的罌粟女在她面前,見到程宗揚進來便屈膝道:“主人。”
程宗揚認出那女子是邳家的少夫人,“怎麼回事?”“小桃紅在樓里跟人爭吵,奴婢教她規矩。”
“小桃紅?”
罌粟女笑道:“是瑤夫人給她起的新名字。”
程宗揚不記得那位少夫人原來叫什麼,但她出身名門,名字總不會差,如今換成“小桃紅”,頓時顯得風塵味十足。
蛇夫人喝斥道:“賤婢!還不見過主子?”
那女子難堪地側過臉,低聲道:“老爺。”
程宗揚懶得問她們為何爭吵,吩咐一句:“伺候好衙內。”然後往里面的房間走去。
推開門便看到一條小白狗,牠四肢伏地,身體微微後蹲,耳朵和尾巴豎得高高的,氣勢洶洶地盯著他,喉嚨發出狺狺的狀聲,充滿威脅。
程宗揚腳一勾,把小賤狗掃地出門,然後砰的關上門。
“就知道妳在這里。”
“別吵……”小紫神情專注地拿著銅鑷,把一個細如米粒的零件裝進機括,喀的一聲輕響,那個零件立刻旋轉起來。
“都說聰明人能一心兩用,一邊做飯,一邊還不耽誤生孩子—妳不能分一半心思跟我說說話?”
“大笨瓜。”
“搞什麼飛機?”
程宗揚湊過來,突然大叫一聲:“干!眞的能飛啊?”小紫合上機括,那個拇指大的物體像金龜子一樣飛起來,在空中發出低沉的嗡嗡聲。
程宗揚一臉驚愕,小紫卻不滿地皺了皺鼻尖:“還不行。”她一把抓住那個物體,指尖輕巧跳動著,片刻間,那個物體就被拆成一堆細小的零件。
小紫專心致志地調整部件,雙眼亮晶晶的,不時閃動起異樣的光芒。程宗揚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又不舍得離開,只好在一旁三心二意地等著。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響動,程宗揚皺了皺眉,起身出去。
“怎麼回事?”
罌粟女道:“賽玉墜,就是邳家那小姐,要從樓上跳下去尋死,幸好被衙內攔住。”
程宗揚一陣火大,她要眞想死早在牢里死,何必等到這會兒來鬧?
蛇夫人也道:“客人已經來了。”
程宗揚道:“雖然來的只是衛家一個庶子,但舞都的豪強都看著咱們。不安分的先捆起來,免得出亂子。給瑤姑娘幫忙的是妳們兩個?”
“是。”
“一會兒誰去下面?”
蛇夫人道:“是奴婢。”
“罌奴,看好她們,想死可以,別打擾旁人,明白了嗎?”
罌粟女面露難色:“瑤夫人有差事交給奴婢。”
“高智商!”程宗揚吩咐道:“你看著她們。”
“我?”高智商一臉愕然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怎麼?跟著你哈大叔白練了?”
高智商一挺胸,“是!”
“別讓客人等得太久,妳們去吧。”
兩名侍奴領命退下,帶著歌妓陸續離開,不多時便人去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