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晚霞比起夏日是那麼的短暫而淒美,陣陣的秋風卷走了天邊的火燒雲,讓冰冷的夜幕漸漸籠罩了租界。虧月初升,但晚霞卻又沒有完全褪去。只剩下一抹白弧的月牙和暗紅色的晚霞同時存在於深藍色的夜空中,讓坐在租界另一側的會館里的小姐感受到一縷憂傷,她從這破敗淒慘的晚秋中感受到了生命的哀鳴與世事的難料。她輕輕飲了口茶,精致的白釉茶杯與她的櫻唇短暫地接觸,身穿白色旗袍的小姐的一靜一動都像是色彩鮮明的山水畫。她輕輕撥弄起枕在腿上的琵琶,憂傷的曲調飄蕩在裹著落葉的秋風中,生命在風中消逝,卻又在她那刺繡著紅蓮的旗袍上綻放,就仿佛全世間的生命力量都匯集到了這位謳歌生命的小姐身上一樣。
“Happy Halloween!”
\"Trick or Treat!!\"
洋人們的孩子在租界的另一頭大喊著小姐大概聽得懂的語言,不遠處的舞廳里傳來了滑稽的圓舞曲,攪得小姐心神不寧,而再遠一點的盛裝游行則用西洋樂那典型的濃墨重彩衝散了小姐輕撫出的傳統曲調。洋人們穿著小姐厭惡洋人那熱情洋溢的藝術。他們的愛與恨就像是他們的油畫和音樂一樣太過熱情,仿佛是愛就要燃燒,是恨就要結霜,小姐自幼學習了十余年的琴棋書畫與他們的藝術只能說是針尖對麥芒一般的格格不入。
“聒噪”
小姐拉上了紙窗,又用力彈起了琵琶,這樣也算是能暫時從她討厭的西洋樂中解脫出來。漸漸地,她被擾亂的心神也漸漸地歸於平靜,浮華的躁動漸漸散去,她的心境回到了一片止水,好不容易掛上了一點紅潤的臉頰又變回了像是瓷器一樣的干淨的白色。溪流一般的琶音隨著小姐的心緒漸漸變成了湍急的滿潮,隨後又變成了傾瀉的瀑布,小姐的心緒無法從冰美人一樣的白瓷外表中體現,卻能夠伴著音色傳遞給真正的知音。
“請進”
小姐像是銀鈴一般的指令簡短而不帶感情,在見面之前就拒絕了大部分來訪者的好意。
在木門的嘎吱聲中,小姐輕輕瞟了瞟那位沒被自己的聲音屏退的來訪者。灰色的袍子上畫著黑黑白白,亮黃色的衣襟已經被凡世的塵土沾染成了黯淡的棕色。年輕的道士手持蒲扇,腳踩道鞋,腰間別著的雲鐺與衣裳摩擦著發出了悅耳的金屬音。
“請回吧,我可不記得和道士有約”
小姐看了看朝著自己微笑的道士,便在輕哼一聲後回絕了對方,甚至在對方開口之前。
“小姐……栗奴小姐,我……”
道士深深的作了揖,看樣子根本不想離開。
“放肆。竟然直呼我的名字。”
名為栗奴的大家閨秀就像是沒有感情的瓷娃娃,哪怕是發起怒來都只有冷冰冰的情緒。倒不如說,她對誰都是冷冰冰的,連動怒都不帶情感。
“貧道給小姐請罪……”
道士說著又深鞠一躬,
“貧道雲游至此,方才化緣在府上,只聽得琶音悠悠,便向家主詢問,這才尋聲而來……”
道士見小姐並沒有更多的拒絕,便向前跨了一步,繼續作揖,絲毫不敢直視打量著自己的栗奴小姐。
“貧道從小姐的琶音中聽出了世間緣分的哀嘆,卻又聽出了一絲向往。哀嘆卻又向往,貧道悟不出其中的緣由,才斗膽入得小姐的門來,想要與小姐合奏一曲,一探究竟……”
“道士請吧”
栗奴並不覺得這個斬斷了俗世煩惱的道士能夠理解自己的心情,更何況道士的雲鐺也奏不出多少音色,無非是以琶音為由接近自己,再詐去點錢財罷了。再怎麼樣她也是大家閨秀,爹娘沒能看清這個道士,自己也只能為他們逢場作戲,不能折了面子。
待道士就座後,栗奴隨意彈起了記憶里最為簡短的樂曲,又在音色里加了幾分嚴厲,道道音浪就像是逐客的尖刀,哪怕是不懂音律的白丁都能感受到樂者心里呼之欲出的拒否。
叮叮、叮、叮叮叮
道士則像是化骨綿掌一般全盤接住了栗奴的音鋒,卻又用戲謔一般的鈴聲一一化解,將陣陣叱責轉化成了孩童的嬉笑怒罵,嚴厲中卻又伴著調皮與不舍。
栗奴小姐發現自己的逐客令竟被改成了兒戲,便瞬間改變了曲調,其一是要打道士一個措手不及,合錯了一個音便可以將他請回;其二則是在這兒戲一般的打罵聲中加上了嚴母呵斥一般的重音,若這道士也懂得音律,就一定能體會出這其中強烈的負面情緒。
叮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咚
道士就好像讀懂了小姐一樣,旋即改變了音律。變得渾厚的鈴聲象征著慈父的圓場,解了孩童之圍的同時又和嚴母纏纏綿綿,仿佛即刻就要共度春宵一般。
又一次被占了便宜的栗奴氣的咬起了嘴唇,她在曲中的獵獵秋風中加入了帶有殺氣的弦聲,每一次殺氣騰騰的撥弦都像是萬箭齊發一般,殺向難逃一死的家眷。栗奴殺意已決,被她系在玉腿上防身的峨眉刺已經從旗袍的開衩中露出鋒芒,只等著自己的主人不再忍耐便可以直插這個無禮道人的喉嚨。
咚咚叮、叮咚咚叮叮
突然變得陰柔的鈴聲象征著埋伏的存在,道士仿佛是等待栗奴道出層層的殺機與萬劫不復的宿命一般。像是搖籃曲一般平淡卻又溫柔的音律讓栗奴的一切表達化作了母親哄睡時的愛撫與孩童半睡半醒時的呢喃。中了圈套的栗奴此時也像她被搖籃曲包裹住的音鋒一樣變得遲鈍,遠處的西洋樂,近處的道士都已經縹緲的像是晨間的水霧,遠近虛實都不清楚。道士的鈴聲回蕩在她的耳膜中,讓栗奴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露水包裹住的可憐小蟲一樣,既無法戳破這脆弱的水壁,又無法在這令她陷入黑暗的囚籠中保持清醒。在意識的彌留之際,她想起童話書中讀到過的、能夠產生安眠花蜜的毒草,與被牢牢包裹無法掙脫的蚊蟲。還是女孩的她曾經為清理了惱人蚊蟲的毒草歡欣鼓舞,而如今她卻體會到了蚊蟲那無法選擇攝入清水還是眠藥的無奈與絕望。她的身體大幅度地在圓凳上晃了幾下,便癱軟在了笑著迎上來的道士的懷里。
“哼……”
在無力地發出臨睡前最後的一聲哀嘆之前,栗奴只覺得這個被她當成靠枕的胸膛不像是飢一頓飽一頓的道士所應有的骨瘦如柴……
………………
…………
……
…
“嗚唔……”
曠野中充滿青草氣味的冰冷空氣刺激著栗奴的鼻腔,粗糙的床板摩擦著栗奴的皮膚,咣當咣當的噪聲摧殘著栗奴的耳膜。漸漸地從道士的音咒中清醒過來的大小姐發出了近幾個時辰以來的第一聲悶哼,在這之前她可是像書中的大家閨秀一樣“寢不語”地安睡了一路呢。
哪怕睜開眼來能看到的仍然是大面積的黑暗,栗奴用力的眨了眨眼,才從眼球表面的觸感上感受到了自己的眼皮確實是睜開了,眼前確實是一片漆黑。她用盡全力扭動起酥軟的身體,力量正漸漸地回到自己的體內,她也從這幾次無力的蠕動中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多余的布料。自己的雙手被反剪著捆在了後腰附近,幾根布條一樣寬度的束縛物將自己的大臂、小臂以及手腕嚴絲合縫地貼合在了軀干上,哪怕是自己在昏迷中始終虛握著的雙手都被一根布條將兩根拇指縛在了一起。在捆束的嚴謹程度上,她的雙腿也不遑多讓。自己赤裸的大腿上雖然還能感受的到旗袍的保護,卻也感受到了比上肢的同僚稍寬的束縛物。這些束縛物在自己的大腿中部、膝蓋上下、小腿中部、踝骨以上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跡。與大拇指上多余卻又必要的綁束一樣,一根布條也同樣從自己腳上的瑪麗珍鞋前端的丁字扣中穿過,將兩只鞋子拴在了一起。由於這雙白色的瑪麗珍鞋在腳踝處設計有綁帶,且兩只腳腕的綁帶之間也同樣有一根布條綁緊,栗奴的雙腳等於是被自己的鞋子束縛在了一起。
“呼唔!”
盡管仍然處於有氣無力的虛弱狀態,栗奴依然憤憤地喘了一口氣粗氣,像是在為自己雙腳上的作繭自縛鳴不平一樣。
有出氣就有進氣,這一喘倒也讓她分辨出了鼻腔里青草汁液氣味之外的味道,那是一股臭不可聞的牲口味。
“哞——”
除去咣當咣當的顛簸聲外,悠長的牛叫聲也讓漸漸清醒的栗奴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自己多半是著了那個道士的詭道,被從家里綁了出來,現在正躺在牛車里行駛在荒郊野外。想到了這,先前模糊的視野也變得清晰起來,她從自己眼前的縫隙向外望去,從漆黑一片中看到了閃爍的星光,再配合上吹彈可破的肌膚上傳來的粗糙質感與偶爾刺痛自己的凸起,她猜測自己正處在一只柳條箱中,眼前的縫隙正是源於箱蓋的粗制濫造。
“嘖……粗制濫造”
雖然處境凶險,但從小富養的大家閨秀仍然能在被綁架的怒火中夾雜著一分對自己所乘的寒酸的交通工具的嗤之以鼻,
“不知道我的峨眉刺還在不在……”
大腿上的綁束干擾了她對肌膚的把握,她不確定自己用來將兩支峨眉刺綁在右腿的那根綁帶還在不在。她扭了扭身體,從之前被塞進來時就一直保持的側躺改為了平趴,隨後努力地抬起後背和雙腿,來讓自己的雙手能夠觸碰到自己的大腿中段。盡管自己的腳後跟很快就撞到了頂板,但她仍然沒有放棄在有限的活動空間中進行探索的努力。
“別費力啦大小姐”
道士那易於辨認的少年音從箱外傳來,一起傳來的還有拍擊頂板的邦邦聲,
“你的峨眉刺被我拿去加固牛車了,要不然這破車還真拉不動你這個大家閨秀”
卸去了恭恭敬敬的偽裝之後,道士的言談舉止聽上去與市井流氓並無區別,但他卻好像是用流氓的粗鄙換得了得道之人的胸有成竹一般。盡管很不爽,但是栗奴卻從道士的語氣中聽不到一絲的迷茫,他是如此的胸有成竹,以至於栗奴自己都開始哀嘆為什麼自己名字里會帶有一個“奴”字,這難道是命中注定?
“這年頭也是不太平,紅毛洋人們巧取豪奪,搞得大小姐都練起功夫了”
道士一邊感嘆著世事不易,一邊一個健步躍上了牛車,也給栗奴的柳條箱帶來了一次不大不小的震動,
“你可別給我亂扭,你知道我為了捆你這一身偷了幾家的引魂幡才能湊這麼多布條麼?”
他感受到了從身下的柳條箱傳來的越來越頻繁的震動,那一定是這位大小姐嘗試掙脫的無謂努力。要麼她在嘗試用木刺戳破布條,要麼是在用柳條邊緣摩擦著布條,
“唉~大小姐就是不聽勸,貧道也是沒有富貴命喲……”
火柴被點燃的摩擦聲讓栗奴警覺起來,對方難道這是要把箱子點燃毀屍滅跡?
噼里啪啦的燃燒聲很快傳來,還好,看樣子道士只是點燃了自己的煙槍,自己暫時還不會被迫變成重生之前的鳳凰。
“還有二里地呢,大小姐就別陪貧道熬夜了,晚安~”
伴隨著這句臨睡贈言的還有深呼吸的聲音,隨後栗奴就感到自己的耳邊被吹進了一口熱氣。道士猛吸了一口自己的煙槍後,將口中詭異的紫色煙霧從箱板的縫隙中吐進了栗奴的囚籠中。如果說最開始的側躺姿勢是下簽的話,現在的趴臥姿勢則是下下簽了。紫色的雲霧觸底反彈,從柳條箱底再次向上飄蕩,直接就被栗奴的呼吸引入了她的身體。
“咳咳咳!”
栗奴被這股比檀香還要衝的香氣嗆得直咳嗽,不受控制的咳嗽讓她的小腦袋在箱板與箱底上來回磕碰,幾個來回便落得個昏昏暈暈的下場,眼皮打架的栗奴甚至被嗆得都不知道究竟自己現在這幅昏昏欲睡的樣子是被磕暈的還是被藥暈的。她只覺得這荒郊野嶺的空氣不再那麼冰冷,自己身上的綁束也沒有那麼不適,鼻腔里的牛糞氣味也不再那麼令人作嘔,她仿佛被人救下,又回到了自己的大宅,自己正躺在最鍾愛的臥榻上,輕嗅著母親留下的香袋,在幾年不遇的一次精疲力盡的大冒險後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在疲憊導致的搖晃感中昏昏睡去,醒來又會是自己最愛的清晨,醒來又能穿上自己最鍾愛的旗袍,醒來又能在鞋櫃前蕩著腳丫選擇相配的小鞋,醒來又能在坐紅木凳上看著銅鏡……,醒來又能……,醒來……
“呼……哼……”
栗奴的輕鼾聲在柳條箱里回蕩幾番後傳入了道士的耳朵,他滿意地將煙袋熄滅,卻又將煙鍋里殘存的安眠藥草磕了出來,順著柳條箱的縫隙丟了進去,讓栗奴的嘴邊多了些引她入睡的藥引。前面就是城郊的最後一處崗哨,他可不想讓自己花了血本綁出來的大小姐被憲兵們截胡,再在第二天里英雄救美一般地將不知為何又在他們手里陷入昏睡的她送回去請賞,卻閉口不談頭天夜里他們往人事不省的少女的玉口里灌進了什麼汙穢之物。
很快,毫無破綻的道士帶著他編織的謊言,以及被謊言編織的繭包裹起來的睡美人一起消失在了山林之中,不遠處的廢棄山神廟似乎是他們的目的地……
………………
…………
……
…
.
昏黃的燭光刺激著栗奴半睜著的睡眼,干澀的刺痛與光线的刺激讓朦朦朧朧的大小姐慢慢撿起了意識的碎片。她疲憊地眨著眼,那股古怪的香氣似乎仍然在自己的鼻腔里肆虐。
疲倦。
栗奴感覺自己就像是在玩鬧了一整天後只睡了半個時辰就被拽起來了一樣,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都遠遠沒到可以被喚醒的程度,但她還是醒了,也只是醒了而已。沒能恢復的體力依然殘缺,沒能重整的精神依然倦怠,她只覺得自己是一只洋人的玩偶一樣,除了偶爾能夠在晃動中眨一眨眼之外完全控制自己。
人影。
幾步之外的另一支蠟燭附近坐著一個人。那人身旁防著灰色或是棕色的衣服,其本人偏黃的膚色上卻又被一大片白色包裹。白色之下是纖細的腰肢,哪怕是栗奴自己都沒有能夠在身材上取勝於他的把握。白色之上是纖細的脖頸和披散的長發。
銅鏡。
那人的面前放著一面銅鏡。盡管栗奴本身連動動手指都得乞求於山神廟內的陰風吹拂,她的視力卻很快地恢復了。從銅鏡中,栗奴看到了那人俊美的面容。靈動的柳葉眉下是偏狹長的雙眼,烏黑的瞳仁中映著的不知是燭火還是心火。高挑的鼻梁撐起了這張瓜子臉的維度,又引出了紅若朱丹的櫻桃口。稍顯中性的這張臉全憑著主人的裝扮和發型切換著外在的性別。在外,他是束發加冠的雲游道士,在內,她是披頭散發的妖艷紅顏。朱砂所染的雙唇在昏黃的燭光所襯下顯得更為鮮艷,也讓栗奴從這個道士眼睛中的火中讀出了第三種含義——欲火。
對視。
栗奴讀出了對方眼中的欲火,也讀出了自己就是那欲火的對象。她意識到自己正在被對方透過鏡子上下打量著,又回想起武術師父告訴自己的裝睡秘訣。她慌忙閉上雙眼,同時望向自己的右下方,希望自己如此的動作能夠欺騙過盯著自己的犯人,也能讓自己裝睡時止不住跳動的眼皮能夠安分一些。
嗤笑。
“美人假寐,可真是罕見呐~”
那人毫無意外的沒有上當,她朝著栗奴橫陳的玉體一步步地走來。不著一物的雙足與地面發出充滿肉感的啪嗒聲,也把栗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睜開眼吧栗奴大小姐~你不睜眼怎麼想明白為什麼自己動不了呢~”
“!”
栗奴猛地睜眼,卻只看到了眼前的一支白布條,說起來這只白布條之前好像的確在自己偷窺道士梳妝時出現在了視野的右下角。
“這上面是軟骨散,你已經吸了快半個時辰了”
道士毫不忌諱地在栗奴面前解下了胸前的白布。沾染了汗水與塵土的不再潔白的布條輕輕剝落,也讓對方胸前的一對白兔向外彈出,
“你們家也真是冷血,我只是說你左耳後的紅痣是凶相,你的親爹就跪在地上求我把你收了”
道士走回了銅鏡前,輕輕地用手巾擦拭著被灰塵和汗水汙染了的雙乳,口中還不忘向迷瞪了一整晚的栗奴從頭講起,
“你們家從小好吃好喝地養著你,到頭來目的還是培養一個聯姻工具,這和洋人們的貴族聯姻一點區別都沒有,倒不如說天下的烏鴉一般黑”
“閨女沒了還能再養,但是家業沒了就無法挽回了”
道士把銅鏡放到了栗奴眼前,讓她看看已經噙著眼淚、咬緊嘴唇的自己。她悔,她恨,卻不知道這洪水一般的負面情緒應當指向誰,是生她養她的父母,還是隨意拋棄她的父母,是把自己綁到這里的道士,還是告訴自己真相的道士。
“……!”
栗奴緊閉著雙唇,她的身體依然無可控制地側躺著,她無力的腦袋也被跪坐的道士放在了她的膝蓋上。她的耳朵和側頸枕著道士柔軟卻又富有肌肉彈性的大腿,生於深閨的她自然沒有經歷過同性之間如此親密的接觸,細膩的觸感讓她敏感的耳朵叫苦不迭,而這一切又都被眼前的銅鏡反映出來,讓她自己盡收眼底。
“你不說說話嗎?藥效應該已經過了一部分了”
“你休想……”
“休想什麼呀~”
“哈噫!!”
尖銳的刺痛感突然出現在自己左耳的耳後,確切的說是在耳後的那顆朱痣上。道士手中用於針灸的銅針現在正在這顆朱痣上隨著栗奴那無法控制的身體一起顫抖著。
“就那麼愉悅嗎?”
道士手中的銅針越刺越深,隨之而來的快感也越來越無法抵擋。哪怕是中了軟骨散的身體都止不住地為之顫抖。缺乏性事經驗或是教育的栗奴從未了解過自己的身體,也不知道自己身體里的這分燥熱源於何方,又流向何處。燥動帶出的汗液讓她頭皮發麻,刺癢難受,並最終使她變得有些暴躁。
“胡說八道!你休想取笑於我……哈嗯!”
“我這不就已經取笑於你了嗎~”
道士手中的銅針似乎並不只有刺激敏感帶的效力,她的手輕輕地扭動著針柄,栗奴的雙眼竟不受控制地隨著針柄的扭動方向而望向相反的方向。這支銅針就像是皮影戲的手柄一樣,將這位富家小姐變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皮影人偶,
“我們的大小姐還需要多開眼看看世界呀~”
“咿啊!!”
被以物理的方式“開眼看時間”的栗奴驚恐萬分,但隨後從身後出現的幾道刺痛則完完全全地打斷了她的尖叫。幾根銅針出現在了栗奴的後背、臀下和膝蓋窩。被同時刺中了命門穴、委中穴和承扶穴的栗奴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做了什麼,她只知道自己的身體變得毫無來由地燥熱,軟塌塌的雙腿竟然開始不受控制地相互摩擦起來,要知道她之前還曾經想要喚起它們、踢向那個走近的道士呢。
“這三針都是有助性事的,大小姐可別一瀉千里喲”
道士隨即按摩起穴位附近的肌膚,或是按壓起穴位上的銅針。她用另一只手扶著栗奴的腦袋,防止她扭傷脖子,但如此的貼心卻讓栗奴高興不起來,她正忙於處理自己從未體驗過的名為發情的身體狀況呢。她的雙腿一邊顫抖,一邊誠實地表達出身體的欲望,她被放在身邊的雙手雖然無法夠到自己的性器,卻自顧自地捻起了手指,她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要怎樣排解,軟骨散的藥效更讓她無從排解。無法行動也無從下手的栗奴就像是一只被加熱的罐頭,眼看著就要爆發了。
“嘶唔……嘎哈~”
道士一邊攏著栗奴雪白的齊肩短發,一邊用靈活的舌頭舔舐著身下那毫無防備的耳廓。富有耐心的她從外到內一圈圈地清理著栗奴的耳朵,其間為了不讓栗奴感到無聊,還時不時地輕咬著栗奴肉嘟嘟的耳垂,
“咕啊——!!~~~”
在輕刮了幾圈後,道士繃起舌頭,直接刺入了栗奴的耳道。突如其來的柔軟觸感、濕潤的吐息與在耳道這種與嬰兒肌膚無意的敏感區的正攻讓栗奴失聲尖叫,但這次的句尾卻又帶上了幾分別樣的轉音,那是小貓吃到了喜歡的食物時才會發出的享受的尖叫聲。
啪嗒啪嗒……
回過神來,栗奴的雙腿之間已經濕成一片,粘稠的液體混合上淡黃色的其他液體“啪嗒啪嗒”地滴在地面上,而在滴落之前流經的後庭也因為新鮮的觸感而止不住地顫抖。幾個時辰前還在閣樓里輕撫琵琶的大小姐,現在卻變成了這樣一位青樓中最沒經驗的新秀。
“啊~啊~哈啊~……唔……”
在大腦空白中叫了幾次春之後,栗奴強忍著過度呼吸導致的面部麻痹,再次咬緊了嘴唇,企圖為完全失態的自己挽回一絲顏面。
“好了我的栗奴小姐,現在我們可以義結金蘭了~”
興致勃勃的道士咬破紅唇,將朱砂一般的血液塗抹在小姐的櫻唇上,又塗抹在小姐的上眼瞼和眉毛末端。與血跡不同,道士的血液就像是上等的朱砂一樣十分均勻,根本不像血書那般色彩稀薄。朱紅色的妝容為緋紅的臉頰定下了情欲的基調,這位道士似乎希望讓栗奴就這樣融化掉冰山美人的形象,變成朱雀一樣的火熱的金蘭相好。
道士隨後對著還沒從高潮中緩過神來的栗奴肆意的吻了上去,但剛剛塗在栗奴嘴唇上的血跡竟然不會被抹掉。道士扭動著自己的臉頰,摩擦著栗奴無法自控地半張著的小口,似乎這樣才是這對朱唇應有的姿態。做足了生理上的准備之後,道士用牙齒和舌頭肆意妄為地輕咬著、攪拌著小姐的舌頭。出於本能的對異物的排斥感、被咬嚙產生的痛感讓被情欲所捕的小姐想要反抗,但舌頭卻像是一塊毫無知覺的軟肉,只能被道士的舌頭撥弄過來,又被牙齒追咬著跑到另一邊去。但就在這無謂的追逐之中,栗奴卻又從舌頭上的摩擦與濕潤的涎水感受到奇怪的舒適感,這是一種能夠解除自己身體里的燥熱的、奇妙卻又令人安心的舒適感。被悶了半個時辰的罐頭終於找到了一個舒適的開口,而栗奴也在朝著整個開口排出自己體內的性欲的過程中變得混亂起來。漸漸地,栗奴開始回應起道士那靈活的舌頭。她發現道士的舌頭並沒有那番靈活,道士的嘴唇也沒有那麼無法反抗。栗奴自己也可以,也可以反過來攻擊這位道士,攻擊二人的身體相連的部分。她激烈地回吻著熱情的道士,用自己的舌頭刮著對方的舌苔,用自己的牙齒反咬著對方的舌頭,用自己的朱唇吮吸著對方更為厚實的雙唇。她大口的吞咽著二人共同分泌出的涎水,仿佛那就是自己童年最愛喝的糖水一樣。至於在自己身體後方同樣與對方連接著的部分,栗奴能做的並不多。她用盡全力夾緊了從自己的花心或是菊輪伸入的對方的手指,用力地配合著,配合著對方手指的蠕動,漸漸的統一,就像是兒時與師父一起練武時一樣,漸漸地與對方身形合一……
她的大腦已經是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驅使。她像是一只發了情的獸,往日的矜持與冷漠早已不復存在,現在的她只想要時間過得再慢一些,再慢一些,最好能讓自己能一直沉溺在這危險的快感之中。但很快,她連這份本能也一並失去了……
在將自己的情欲完完全全地發泄了一通之後,道士蘸著從栗奴下體流出的初夜之血寫下了一張符咒。她將這張符咒黃紙貼在了栗奴的腦門正中央,讓栗奴無神地輕微上翻的金色眼眸又往上翻了一點。曾經向外投射著英氣乃至殺氣的雙眼此時卻在被汗水打濕的亂發的干擾下看上去毫無生氣,凌亂的白發黏在她的眼角、嘴角甚至嘴唇上。半睜著的雙眼一如她半張著的小嘴,汗水與淚水掛在她的眼角,一如掛著銀絲的涎水掛在她的嘴角,完完全全地屈服於本能的栗奴似乎還處在高潮之後的半昏迷態。
道士輕輕地敲了敲符咒的上端,又在自己的眼前用手指比了個術式,栗奴小姐的金色眼眸也就隨之翻上了天,先前還在跳動的眼皮也隨之合上了一半。現在的栗奴小姐看上去就像是喝了麻沸散的病人一樣呼呼大睡,對自己的身體與命運渾然不知。也許在睡夢里她不再會想起兒時的冒險或是自己的梳妝,只會是這位道士對她的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吧……
“Oh my god, Jenny look at that!”
\"Oh wow John, is that a wizard?\"
\"I don\u0027t know, but it looks so spooky! I think he is called...yeah a Taoist Priest\"
\"Daoshi, like your wizard, but not that bad. Daoshi is good\"
萬聖節的盛裝游行在一名道士的到來後瞬間來到了高潮,租界區的外國人驚訝於道士的吞雲吐霧,更驚訝於他身邊那個雙臂筆直前伸、額頭貼著一枚黃色符咒的女裝僵屍。雪白的旗袍與帶有丁字扣的白色瑪麗珍鞋讓所有人都覺得那就是附近的那位栗奴大小姐,但所有人又都認為這只是一場表演。洋人們止不住的歡呼,為他們做向導的本地人則忙不迭的解釋起道教的源遠流長,又對著洋人們的大把小費點頭哈腰。西洋樂隊趁勢奏起了圓舞曲,表演的觀者們或是伴著節奏鼓起掌,或是摟著自己的同伴跳起了舞,又或是找到道士排著長隊、拿著重金希望和他與僵屍一起合影。人數上千的游行隊伍與微觀游行的上萬的本地居民竟然沒有一個人懷疑起道士的身份,更不可能有人想起本地一位大小姐的失蹤,更不會有人發現那位舉止端莊、冷若冰霜的大小姐現在正在無邊的睡夢中、在女扮男裝的道士的操控中,跳著那自己自始至終嗤之以鼻的、濃墨重彩的西洋交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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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