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擁路是整個闞陽最亂的地方。

　　倒不是說有多危險，而是魚龍混雜，服裝店、夜宵攤，賣電腦、賣首飾，殺豬砍牛，什麼的都有。

　　旁邊還有一家給家禽配種的。

　　高中生出現在這里，穿著校服干干淨淨，非常突兀。

　　起初池野也沒想著要打架。

　　高中生了，凡事都可以講道理。

　　只是這地方亂，一個人來不太好，於是叫上陸小虎。

　　程喬那五十塊錢要不要得回來事小，坑蒙拐騙不行。

　　然而還沒等他走進去，陸小虎就不知道從哪兒掏出個家伙，大喊一聲“兄弟們上！”，場面開始失控。

　　大師顯然也是沒見過這陣仗，頓時慌了神。

　　能在這種地方開個小鋪面的都不是普通人，看他們抄家伙就上，也紛紛喊了人過來。

　　七七八八的加起來，對面六個他們七個，還多一個。

　　陸小虎把路邊撿的平底鍋砸人桌子上，“騙子！還錢！”

　　氣勢很足，氣場很強，裝逼范兒有了。

　　但沒曾想“大師”還是個二十出頭的社會哥，脫下道袍摘下帽子，腱子肉邦硬，剃著光頭，一臉凶相。

　　後面幾個小弟看著也不好惹。

　　開門做生意哪有讓人欺負的道理，再說大師叫他轉發的朋友圈他們都還沒轉呢。

　　周川看著都煩，靠在旁邊懶洋洋地開腔，“打不打啊？磨磨唧唧的，來不及回家吃飯了。”一臉的不耐煩。

　　他骨相長得極好，皮囊也不差，高高瘦瘦的腿很長，看著有點病弱少年的味道。

　　那張臉往好了說是高級厭世臉，差了說是看著欠揍。

　　加上這句話，沒幾分鍾就正式挑起了架。

　　腱子肉大師邦地一聲用拳頭在平底鍋上砸出一個坑，陸小虎眼珠子瞪得賊大，池野二話不說甩出書包替他擋，聶遠辰在旁邊直喊，“臥槽！”

　　男人的戰場，不到叁秒就陷入混亂，敵我不分。

　　周川有挑架的本領，自然也能扛，直接一挑二。

　　許陶然也沒閒著，把兩個女孩子護在後面，也能打一個兩個。

　　程喬還在挑哪個打，看到腱子肉朝池野身上砸拳頭，立馬氣得擼袖子，“你他媽的！不許打我池小狗！”

　　許陶然攔都攔不住，程喬撲過去，下手也是快准狠，幾個人扭打一團。

　　幸好黎星若在旁邊報警，十分鍾不到，警察就把這個“男人的戰場”收拾得干干淨淨。

　　晚上八點他們還蹲在警察局寫檢討。

　　“都給我寫認真點。”

　　幾個人大氣不敢出，拿過紙筆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在學校寫檢討都沒有這麼認真過。

　　七擁路打架斗毆的事件很多，這邊的警察同志對這種事似乎也習以為常了。

　　看他們是高中生，心想還挺能耐，磕磕碰碰倒也沒受什麼傷，不用去醫院。

　　但秉著對祖國的花朵的呵護，還是嚴厲地進行了思想教育批評，順帶把被舉報的那幾個“大師”扣住。

　　程喬走時還想問問那五十塊錢能不能要回來，但走出去後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又覺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外面的夜宵好香，陸小虎提議既然來都來了，不如一起吃個夜宵再回去。

　　周川沒那個時間，“走了。”

　　黎星若是要跟著他的，許陶然是他帶來的，也不好獨自留下。

　　聶遠辰摸摸自己的褲兜，幸好那本口袋書還在，“算了，男人的戰場，我要回去背單詞。”

　　看向池野，池野在低頭檢查程喬身上的傷。

　　陸小虎：“……”

　　全場看下來，好像掛彩最多的人是他，陸小虎頓時也沒那個興致了。

　　程喬聽到他們要走，肩膀掙脫他，池野手心一空。

　　“許陶然。”她終於鼓起勇氣跑過去。

　　男生回過頭，看到是她，唇角溢出一對小梨渦。

　　程喬一顆心砰砰跳，垂眼指他的手背，“你還好吧？”

　　只是一點擦傷，不是很嚴重，但在他的手上就很明顯。

　　他學的是美術，手是拿畫筆的手，也是彈鋼琴的手。

　　許陶然這才恍然地擡起來看了眼，衝她笑，“一點小傷而已，明天就好了。”

　　“對不起，”程喬很認真地說，“很抱歉給你帶來麻煩了。”

　　還有更抱歉的是，用這種方式認識你。

　　但她沒說。

　　少年也不在意，“是周川會錯意了，不怪你。”天已經很晚了，他們家離這比較遠，“先走了，程喬，下次見。”

　　程喬回頭的時候，看到池野沉默不語地站在身後。

　　夜市已經開了，周圍都是濃厚的煙火氣。

　　陸小虎和聶遠辰去騎車，隔著一條馬路衝他們喊：“狗子喬妹！走了！”腳底一踩，人先走一步。

　　池野拍了拍書包上的灰，挎在肩上。

　　少年個子很高，背脊很挺，肩膀寬厚，仿佛天塌下來也壓不垮，但處在喧囂的夜市中好像有點孤獨。

　　池野身上沒看出有什麼傷，打人也是拳拳到肉，還是連帶著骨頭也在疼的打法。

　　特別狠。

　　但是程喬知道他剛才替自己擋了兩拳。

　　“池小狗。”她跑過去，攥住他衣角，“你疼不疼？”

　　“不疼。”不算撒謊，他肌肉結實，確實不太疼。

　　“程喬。”池野突然叫她。

　　她跟著擡頭，但池野只是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東西，穿過她手腕，然後壓在她手心。

　　扁扁的，像是一張紙。

　　“以後別這麼傻。”池野說，“不要什麼都信，外面壞人很多。”

　　程喬攤開手心，才看到是一張五十元現金。

　　他不自然地別開她的視线，“剛剛替你要回來的，別丟了。”

　　程喬不知道在想什麼，垂著眼，手里的五十塊握得很緊，很久才問一句：“為什麼啊。”

　　聲音低到不可聞。

　　旁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街道擁擠，池野站在她旁邊，替她隔開了那些人群。

　　“可能…”他低頭，舌尖猶豫地抵在齒關，“我想給你撐腰。”

　　所以做什麼都替你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