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洞的專家

　　這種碰到東西便失去意識的經驗，白夜飛已經不陌生，甚至在意識模糊的一瞬，他就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因此，當天旋地轉的暈眩過後，眼前出現白茫茫一片雲海，他絲毫不感驚訝。

　　有這能耐，且會對自己用上這能耐的，除了虛，確實也沒別人了，但那個瘟神不是跑其他銀河系執行維和工作？

　　怎麼那麼有空，又找自己過來？

　　懷著這樣的疑慮，白夜飛在雲海中看到前次那張氣派座椅，座椅上不見虛的身影，只有一個半人高的金屬娃娃，做工相當粗糙，方頭方腦，十足笨重，但一身騷包的穿著，依稀就與虛相仿。

　　“這……這啥啊？”

　　白夜飛看得傻眼，金屬娃娃內卻傳來虛的聲音，“形代啊！相距幾百光年，你以為即時通訊這麼容易的嗎？不用個轉接工具，這邊放一道滅龍閃電，你看到都是幾百年後了。”

　　“你好歹也是神明，就沒有更先進的手段嗎？放個立體投影總可以吧？放這麼丑的機械人……好掉價啊！”

　　白夜飛搖搖頭，“算了，你大老遠把我喊來，肯定有事，有什麼要交代的，先說吧。”

　　“沒啥！就是你要開始承接，替原主解決因果，穩固你自己的生命线了。”

　　金屬娃娃傳出虛的語音，“先告知你一下，幾天之內，有個邪影的業務會找來，是他的因果，你要負責把那家伙解決掉。”

　　“慢！”

　　白夜飛一聽不對，陡然意識到一個要命的問題，“接替因果是怎麼回事？不是頂替邪影，被人認作是他？怎麼還要替他解決生前未了業務的？”

　　單純被人認作是邪影，這問題還單純點，畢竟一個合格的殺手，身份極度保密，與他有牽扯的人不會太多，會認出他的人更少，自己已經減了不少麻煩，不會成天被人追上門來復仇。

　　倒是發現邪影可能出身魔門後，事情一下子復雜許多，本當孑然一身的孤寂殺手，若是多了師門或背後組織，麻煩指數瞬間直飆上去，運氣要是不好，分分秒會上演魔門追滅逃亡殺手的老戲碼，自己就成三流影視劇中人了。

　　可這些問題，當不能與接手邪影生前業務相比！

　　邪影生前惹的麻煩，對自己來說都是被動防御，但邪影的業務，全是收錢殺人的主動侵害，難道說他生前有什麼殺不掉的硬手業務，造成了遺憾，自己還得替他去了結這因果，干掉那人？

　　能把地元高手都殺著玩的邪影，連他都殺不死的，定是絕頂高手，這種硬碴要接手，那還不是地獄級難度？

　　更重要的是，錢是邪影先收先享受，危險工作就自己去擔，這擔的到底是因果還是天坑？

　　“哇！你這人道德值也不是很高，過去的坑蒙拐騙都干齊了，怎麼對殺手業務有歧視嗎？”

　　“廢話！活由我干，錢就別人收，這種事換你，你興奮？”

　　“哈哈哈，這麼說就不對了，接替邪影因果，是你能夠繼續存在的根基，這好處豈不是比錢更緊要？你都能夠活命了，還要什麼錢啊！”

　　“……我前半生的很多慣老板，也說了和你相同的話。”

　　白夜飛悻然發現，自己似乎沒什麼選擇，整件事如果是和性命綁在一起，確實就沒有討價還價的可能了。

　　“……其實沒那麼糟，你還是有個機會的。”

　　金屬娃娃傳來聲音，“根據資料，邪影每次都是從那名業務手中接工作的，你如果以後不想接邪影的工作，就把握住這次機會，直接干掉那家伙！”

　　“呃！業務員？”

　　白夜飛一時愣然，這才明白虛所謂的業務，赫然是個聯絡人，專門替殺手接任務的經紀人或掮客！

　　干掉經紀人，以後就不用再接活，可以脫離血汗勞工的宿命，一了百了，這點確實符合自己利益，如此想來，虛給的非但不是糟糕任務，還是非常替自己著想的安排。

　　然而，能和邪影這種頂級殺手合作，那名業務員恐怕不是普通人，再考慮到邪影或許是魔門一員，經紀人大佬如果是個魔門老怪物，自己要去殺人滅口，這玩笑就開太大了！

　　意識到情況嚴峻，白夜飛開始盤算該怎麼籌備行動，確保一擊必殺。

　　自己有過殺人經驗，卻不是殺手專業，更別說謀刺高手，這當中的差距，越想越覺得事情難度往上狂飆。

　　一下失神，聽漏了幾句話，再回神時，只聽金屬娃娃正說道：“……人才啊！你小子見有洞就狂鑽，前輩子是屬鼠還是蚯蚓？老子怎麼就慧眼獨具，找到你這麼個人才！”

　　“……什麼？”

　　白夜飛一頭霧水，下意識以為虛在揶揄自己風流濫情，對於這點，自己倒也不覺心虛，卻聽虛跟著感嘆道：“聚集人們的念，凝成穩定魂魄的錨，進而化為高次元的時空道標，這本來是晉級天元後才會用到的技巧，是成神的法門，對你來說太早了，但正合用，是你唯一有可能把握住的漏洞，我沒提示，你竟自己察覺了！”

　　……咦？

　　白夜飛先是一愣，想說這瘟神在說什麼，但聽到穩定魂魄的錨，腦中靈光一閃，猜到虛口中的漏洞是指什麼。

　　自己之所以需要頂替因果，皆因穿越而來，魂魄不合這方天地，如果想要留下，只能利用因果糾葛，安定魂魄，但時日一久，自身記憶漸失，又完全承接了邪影的記憶與外在，人也都把自己認成是他，那最後……留在這里的那個人，他是誰？

　　是自己？

　　還是邪影？

　　既做選擇，一切無可轉圜，自己也不是成天追悔的個性，便不在這上頭多想，只是到處想多給人留點印象，就算有一天自己真的消失，也能多點人記得，曾有個叫白夜飛的家伙，來過這世界一遭……當然，如果記得自己的都是美女，更好！

　　這說不上是對命運的反抗，不過是自我的小小掙扎，可……原來這一切是有得掙扎的？

　　自己……無心插柳了？

　　白夜飛精神大振，仔細琢磨起虛的弦外之音，似乎……是匯聚眾人的念，化為定魂之錨，然後……就能形成時空道標，進而停留在這個時空。

　　……唔，這方法與我現在的狀況很是類似。

　　白夜飛沉吟，自己現在是用邪影離開後留下的因果作為錨，所以有反過來被吞噬的問題，要是有一天，自己能夠匯聚足夠的念，打造出一個足夠強力的錨，就能憑自己力量留在這世界，甚至……進而把邪影的因果拋掉？

　　如此一來，既可以留在這個世界，不用去那見鬼的天堂，也不用擔心受怕，成天受困於“我是誰，我還是不是我”這種哲學問題。

　　一下看到曙光，白夜飛滿心狂喜，但回想起虛說自己是在鑽漏洞，不由心頭打了個顫，難道虛特別喊自己會面，就是要阻止自己鑽漏洞的掙扎？

　　白夜飛忐忑難安，不料虛的回答異常明快。

　　“沒事，我手下的雇員，不用我點醒，自行發現了漏洞可鑽，是你的本事，我不會阻止，但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過去不是沒人想到這法子，但迄今為止，能成功走通的一個也沒有。”

　　白夜飛心頭一涼，急忙問道：“為什麼？”

　　虛道：“剛剛說了，這個漏洞，原本是成神的法門，你要用這個方法鑽漏洞，等於得先成神。”

　　成神，這個說法聽來虛渺，但在這方天地，卻異常實際：凡天元者皆被視之為神！

　　白夜飛陡然醒悟，虛一開始就說過，這種以念為錨，升華為時空道標的法門，本來就是天元才用得上的。

　　換句話說，自己雖然無意中找到了聚念之法，但想要將之真正凝煉到足以成錨，作為道標，幫助自己留下，上天元是必須的要求。

　　當今世上，明面上僅有三位貨真價實的天元神人，想晉升天元的難度，可想而知。

　　古往今來，這方天地能有多少穿越者？

　　其中又有幾個能練到天元的？

　　……難怪根本沒人成功，難度這麼高，能成才見鬼……

　　白夜飛感覺一桶冷水當頭澆下，剛燃起的希望又被熄滅，可好不容易看到一线生機，怎麼都不肯認命躺平，道：“不成天元就不行嗎？這里有啥一定要天元才能做到的？就沒有得變通？”

　　“注目、關注，即是念！”

　　虛道：“天元近神，舉手投足，風雲變色，只手操控凡人生死，一念可決天下萬象，一舉一動，受眾生注目，方能匯聚最多的念，你不成天元，又怎麼能匯聚到這麼多的念？”

　　不對！

　　這可不一定……白夜飛心頭狂跳，這話說給別人，或許就認命了，但自己卻能直觀察覺，這其中同樣有大空子可鑽。

　　對於古代人來說，恐怕只有神與天子王侯，才能讓萬民矚目，但自己來自資訊爆炸的多媒體年代，不比本地土著，更見多了網路造神運動，有足夠經驗吸引眼球。

　　更值得慶幸的是，雖然這世界的大多數人還生活在落後時代，卻已經有了手機和報紙這些新產物，一切方興未艾，沒人懂得當中的價值，自己若操作得當，未嘗做不到萬眾矚目的效果，甚至可能比普通的天元者，匯聚更多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