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大約暫住幾日?”余福問道。
“三五日便夠。”
孫采英忙答道。
其實宋晗兒父母親帶著兩子一女並不是簡單出了遠門,別說三五日,便是十日都不一定能回得來,可她怕說多了余福會駁了余慶的意見,再說,她們倆既能住下,到時隨便再找借口留下便是。
秀兒越過余福先行回了後院,路過藥房時還向正朝她探看的余祥笑了一下。
余祥目送她背影回去後院,然後轉回頭看向那一主一仆腦袋湊在一起交頭接耳。
他從頭至尾看了大哥跟二哥的態度,這件事恐怕隱情並不簡單。
後院東廂房有三間空房,秀兒選了中間那間。
這樣既滿足了離前院遠些又不太靠近後院正房。
經久不住人的房間她以為里面定會落滿灰塵,可打開門一看,才知道屋內所有家具物品包括炕上全罩上了一層粗布,掀了粗布再將地面收拾干淨再打開門窗通通風便可供人居住了。
余福領著孫采英跟宋晗兒走進後院。這時秀兒剛打開門窗,把落滿灰塵的粗布收好抱出屋子。
孫采英看了看房間位置、大小與內設,臉上露出些許滿意。
宋晗兒看了眼正房又看向接下來自己要居住的地方,靜靜地低下了頭,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
其實心里已經將這間房從里到外都嫌棄了一遍。
余福伸手就要去幫秀兒,結果被她躲開了,“夫君去忙吧,我將屋子收拾好了便安頓晗兒姑娘跟嬤嬤住下,你且放心。”
“那我去忙了,你累了便休息下。”余福抬手將她臉頰貼著的碎發順到耳後,“凡事有我,你不必多心。”
聽了余福貼心的安慰之語,秀兒笑著點點頭。
余福回她一笑然後去了前院。
她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想,這樣的事情就算她多心又能怎樣呢?
人心這樣的東西是最難測的,就像她本以為自己多少懂了余慶,但其實,她也許根本就沒懂過。
“嬤嬤你看!”
宋晗兒在余福走後忽的抬起頭,像只翩飛的蝴蝶一樣提著裙擺小跑進院子,院中花壇種植的不少藥草在秋季剛好是繁盛花季,她立在花前笑的比花兒還要燦爛,“這紅色扶桑開的多好?”
這是個愛笑的女孩,可見她父母家人有多寵愛她。秀兒在心中贊道,這樣的女孩也難怪提親的人要踏破門檻,就是能多看上兩眼心情也是好的。
“我們晗兒小姐可比那隨處可見的花兒好看多了。”孫采英笑看著女孩,一副與有榮焉的欣慰表情。
“這是芙蓉吧?好漂亮。”宋晗兒看過了扶桑花,又小跑著奔向另一邊開出大朵花束的植株。
“我的小姑奶奶呦,你可別這樣跑了,未出閣的嬌小姐讓人見了笑話。”孫采英笑訓道,“老爺夫人見了定要說你不規矩。”
“他們又不在這兒……”宋晗兒嘟嘟嘴,越發愛嬌的在院中跑來跑去,‘咯咯’的甜嬌笑聲響徹院落。
孫采英的目光笑追著宋晗兒,當她看向秀兒竟也在駐足貪看時,嘴角挑起一邊暗自恥笑了聲,她輕聲咳嗽刻意引起秀兒的注意。
“大娘子手腳可快些,我們小姐玩累了可要休息的,二公子說讓我們住下,總不能是住在這院中吧。”
秀兒定定看了她一眼,便抱著粗布抬腳走向後院。她沒看見孫采英在她離開後立馬走進院中與宋晗兒交換了一個彼此才明了的眼神。
孫采英警惕的四下探看一番後才小聲的跟宋晗兒說道,“以老奴來看,小姐可從二公子那里下些功夫,大公子嘛……只看他態度怕是有些難度。”
“嬤嬤看這個常氏如何?”她揪住一朵紅花撕扯下幾片花瓣。
“哼,上不得台面的村婦,”孫采英朝一邊啐了口唾沫,“這麼大的家業,竟連個仆婦都不請一個,可見平日里就是她在做這些瑣碎活兒,幾位公子即使對她有情也不過爾爾,得不了長久的。”
“比我如何?”宋晗兒斂起的笑臉,這使得她美艷的小臉多了絲不同與她年齡的成熟,尤其在她斜眼上挑著看人時,更顯幾分算計。
“憑她?她如何能跟小姐您比。晗兒小姐可莫低了身段,常氏是個二嫁的寡婦,嫁進余家六、七個月還未得孕育,定是個不能下蛋的母雞。”
孫采英小聲刻薄道,“小姐黃花閨女美艷動人,沒見二公子看你時多專注,還出言留下小姐呢。”
“真的?”宋晗兒嬌羞。
她自小就知道爹爹曾與余家主母商談過婚約一事,只她爹爹蠢的太過急功近利,硬想先將痴傻的姐姐送進來,惹了表姑母不快。
若她那時懂事,定會阻止爹爹。
她若進了門,姐姐還會愁嫁?
痴長那麼些歲怎的就想不明白這些事理?
宋晗兒其實也不是一開始便認定余家三兄弟的。
她先認識的余祥,因自己與他年齡相仿,村里有些集會孩童便都會玩在一起,他們還幼年時有過幾面之緣,卻並無更深交往。
之後年齡再長些她又知道了余福,遠遠看著只知道他是個儀表堂堂,溫和穩重的會照顧人的大哥哥,情竇初開時她有想過要嫁於那樣的一位夫君,相夫教子美滿一生。
可後來——她見到了余慶,才知道什麼是一見傾心。
那是他剛回村子不到兩年,她剛滿十四。
同樣是村中集會,她央著哥哥帶她出門參加,後來便在人來人往中遇見了余慶。
他在人群中並未做任何舉動,只是那樣無謂的站著便似凝聚了所有光源一般。
她清楚的記得,那天他穿了一襲藍白滾海藍襟邊的羅衣,腰束玄色印水紋寬腰帶,身上再無其他裝飾。
烏發利落的束高再束以鏤空銀冠,間插素銀長簪,整個人清朗俊逸中透著與生俱來的淡然與疏離。
人群中,他是那般高高在上,舉手投足間盡是逼人的氣度。
那日,她知道他是余慶,是從京城得了御賜皇匾卻毅然回村行醫的國醫聖手。
因了他,她再看余福跟余祥時更生傾慕之意。
可爹爹那蠢腦袋硬是先跟他們家交了惡,眼看到手的良人未婚夫也成了無法兌現的空口無憑,她簡直,簡直要被爹爹給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