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慶很想抬腿就走,因為無論是誰,只要是他的欲望被人看透,哪怕他演出花兒來也躲不開其最終的目的與真相。
她們聲淚俱下,故意話說半句讓別人猜,歸根結底不過是想他順著她們編排的劇本給她們增添助力,余慶突然有那麼一點兒後悔,後悔當初腦子一熱怎麼就把這麼兩個蠢貨留下了,以她們倆目前展示的小聰明,能有機會讓他痛快的收拾一頓嗎?
宋晗兒小小心的偷瞄余慶,她看不透他在想什麼,越看不透她心里越是焦急。
他到底懂沒懂她想表達的意思?
沒懂的話為何不繼續追問,懂了的話,他是不是該對她的可憐表現出一點兒關心?
可他為什麼就只站著卻什麼都不做?
“宋表妹要是真從誰那里受了委屈直說便是,若沒有,前院人來人往,還是跟嬤嬤回去後院待著吧。”
余慶想著,與其任由她們拖長時間不如速戰速決,要是再繼續盯著這兩個人看,他擔心自己會把‘厭惡’兩字寫在臉上,更把持不好想要用銀針將她們封喉的衝動。
“嬤嬤……”宋晗兒扯扯孫采英衣袖,邊用小手將臉上淚痕拭干邊小聲商量一般,惹人生憐的嬌媚臉蛋微微透紅,“……晗兒有話想跟慶哥哥說。”
孫采英擔心的看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高大冷峻的余慶,然後朝倆人欠了欠身,臨退下前仍擔憂不已的跟宋晗兒叮嚀道,“嬤嬤就在一旁候著,小姐有事喊一聲即可。”
宋晗兒乖巧的答應一聲,等孫氏走遠隱到了暗處,才小聲的又喚了一聲‘慶哥哥’。
“宋表妹要說何事?”余慶簡介問道。
他站在原地巍然不動,宋晗兒含羞帶怯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後悄移蓮步走到他跟前,巧柔朝他行了個萬福,“昨日得慶哥哥好心收留,晗兒還未曾正式謝過,還請慶哥哥不要怪晗兒不懂禮數。”
“宋表妹客氣。”
“慶哥哥叫我晗兒就好,家里人都是這樣喚的。”
在余慶平淡清冷的語調下,宋晗兒的聲音更加嬌媚動聽了,“剛才晗兒失態,也請慶哥哥不要見怪。其實……其實晗兒並沒受什麼委屈,是晗兒說了不該說的話,姐姐也是為了晗兒好……”
“姐姐?常氏,她跟你說了什麼?”
余慶不得不讓自己順著她的思路繼續追問下去,畢竟獨角戲難唱,她們倆夾著尾巴跑了不打緊,他在另兩個兄弟還有媳婦面前就真是錯的離譜了。
“沒、沒什麼,慶哥哥不要問了……”宋晗兒捧住突然爆紅的小臉,一雙明亮的媚眸在指尖下半遮欲語還羞,“是晗兒不懂事……真的……”
這意思是非要讓他好奇‘她說了什麼’是吧。余慶第二次後悔,他現在真應該在醫館看書,而不是在院子里看她表演這蠢到極點的戲碼。
後院院子里,秀兒正將采收的種子攤在陽光下曬除水分,余祥陪了她一會兒就回去藥房制藥去了。
孫采英在後院大略轉了一圈,發現確實只剩秀兒一人,立刻惡意入眼。
她看秀兒站在竹篩前曬種子曬的認真,悄聲靠進,然後對准竹篩腳下故作踉蹌。
“哎呦——”
隨著一聲驚呼,裝著藥草種子的竹篩應聲翻扣在地,事發突然,秀兒被嚇得一愣,等反應過來本能去施救時已經晚了,那種子一粒粒還不如芝麻大,全灑在了地上,零零散散的一大片。
秀兒看著滿地的種子,又看見扶著曬架沒有摔倒的孫采英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孫采英奸計得逞立即換上一副過意不去的嘴臉,“真是對不住,我這腳下一滑只顧著亂抓東西穩住自己了,這……這種子撒了一地不要緊吧?”
“不要緊,人沒事就好。”
秀兒看孫采英站穩後並無其他症狀,就彎腰把竹篩撿起放到架子上,至於種子,得先用掃帚全收集起來再用簸箕將土跟種子分離,也不算難事。
哼,不就是願意干活討巧嗎,那就躲干點兒。
孫采英在秀兒低頭收拾種子的時候狠狠刮了一眼,“大娘子干活兒真是一把好手,只是幾位公子怎麼就舍得讓大娘子日日做這些洗衣做飯的粗活呢,我們家晗兒小姐可做不來,人啊,是富貴還是低賤真是看命。”
秀兒將落地的種子全數收起,耳聽著孫采英刻薄話刺得她心髒沉墜後腦轟鳴。
她不善爭辯,可今日宋晗兒在前,孫采英在後,她們從不曾見過,更無冤無仇,單單因為她嫁進余家就好像她奪了她們的家財地產一樣,人再是不講道理,也不該在別人家里彰顯主權吧。
“嬤嬤此言差了,富貴低賤只是出身,那不是命。過好了自己的日子,低賤也是富貴,過不好日子,富貴與低賤又有何異?”
秀兒站直了身板看向孫采英,“我沒讀過幾頁書,倒是幾位夫君教會我,凡事自己動手好過手心朝上問別人要,因為別人一旦不想給了,手心朝上的日子不會舒坦富貴到哪里去。”
孫采英沒想到之前還悶不吭聲的秀兒一開口說起話來是如此的噎人,她瞪著一雙倒三角眼盯著秀兒,心道這村婦真是深藏不露,之前的和善與軟弱果然都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這樣一確定,她更加看秀兒不順眼了,一想到秀兒竟憑借偽裝將余家幾位公子玩弄股掌之中,更哄得他們交人交心,孫采英就恨不得當著余家三個男人的面將秀兒的面具撕碎。
“還是大娘子有見地懂事理,”孫采英臉上掛著恥笑道,“不像我娘家弟媳,一個出自鄉野的村婦,進了我家大門跟著家弟學了幾個字就以為自己了不得了,處處想著拔尖兒。不過是以為攀上了高枝兒變鳳凰了而已,被家弟狠狠揍了兩頓,現在老實的不得了,家雞就是家雞,就該抱窩生蛋,想那麼些個其他的有什麼用。”
秀兒本不打算再搭理孫采英,可她剛才那番話又勾起了她以前的回憶,那些忘不掉的記憶即使到了現在也會在偶爾夢回的時候讓她再陷進絕望里。
“呦,大娘子可別往心里去,我這不是在說你,是在說我家弟媳呢。”
孫采英看秀兒面無表情,心想她還挺能忍,心中惡意更加膨脹,“那粗婦別的不成,就干活利索,也是,她要是沒點兒長處,怎麼可能嫁進我家。對了,她也是跟大娘子一樣,是個二嫁寡婦,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這般寡廉恥的女人竟還好意思活著……我要是族長早將她沉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