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秀娟的日子開始充實起來,白日里除了做早膳、晚膳,其余的時間她都在學習識字,她啟蒙的太晚,所以學的很慢,好在余福、余祥也是很有耐心的人,一遍不行就兩遍,權當哄自己媳婦玩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認識的草藥變多,會寫的字也多了,余祥還教了她算數和珠算口訣,只是算盤她還太會撥打。
時間過了半月有余,本該回家的余慶並沒有如期回來。
期間家里曾收到他的信件,但信中並未提到需要晚歸的事兒。
結果又過了半月他仍未歸來,常秀娟明眼看出余福的擔心,可她卻不知該怎麼安慰他,只能每天祈求上天一定要讓余慶安全回來。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多月,入了夏,某一天前院醫館突然有個十來歲的小孩跑來,在前院找到余福後告訴他余慶回來了,現在正在祠堂跟族長說話。
余福聽了消息明顯松了口氣,愁苦緊繃了多日的精神也終於放了下來。
常秀娟對余慶的感情有些復雜,可現下見了余福的樣子,那從心底里發出的安心笑容還是讓她虔誠的感謝上蒼,感謝她讓余慶平安歸來,感謝他讓余福終於可以安心的笑了。
余家為了迎接余慶的歸家開始有條不紊忙碌起來。
澡間備好了熱水,廚房里常秀娟按照余福的要求做了幾道他素日愛吃的飯菜,甚至大清早的炕上也鋪上了被褥等他歸來就寢。
余祥跟她解釋,說余慶有異地失眠症,便是換了環境他便睡不著覺,亦不願吃藥。
睡不著覺他就看書,累了就眯一下。
通常他出去義診回來都是洗漱干淨吃飽了飯直接上炕就寢,不管睡上多久,反正就一直睡到醒,中間若被吵醒他的脾氣會特別恐怖,久而久之都知他習性便也沒人再中途擾他。
得到消息後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余慶才騎著馬匆匆奔回家,在大門口翻身下馬,扔了手里的韁繩給前院負責雜事的人,他便快步奔上台階進了家里。
明眼人就會發現,他比一個月前瘦了不只一圈,兩腮都凹進去,眼底更是烏青一片,但是精神頭看著到與以往並無分別,只他周身那生人勿進的氣勢嚇的所有人不敢靠前。
他大步流星的進了後院便開始一路走一路脫衣。
常秀娟剛從廚房把所有菜端上餐桌,就看著一個幾近赤裸的男人走了進來,她一慌忙轉過身背對來人。
余慶看見了她,但此刻他已經疲勞到極點無心再管其他。
所有脫掉的衣物都被他塞到還在燃著火的灶膛,看著所有衣物燃盡他才轉身走進澡間用著超熱的洗澡水燙洗全身。
常秀娟聽著腳步聲進了澡間才慢慢轉過頭。
余福跟余祥都在前院忙著,不然這時早就該過來了,她想著。
對了,她忘了把他的干淨衣物提前放進澡間里了,因為余福告訴她之後她便忙著做飯,本想抽空放進去結果她竟給忘了。
她忙小跑進屋,取了迭放在炕上的一迭衣物出了門。她站在澡間門口做了好一番心理斗爭,才抬手敲門。
里面‘嘩啦呼啦’的衝水聲很大,敲門的聲音被徹底掩蓋。無法,她總不能讓他主動開門找她,若這樣還不知道他要對她發多大的一頓脾氣。
輕輕推開了門。
澡間是完全開放的並無任何遮擋,所以她第一感覺是澡間溫度異常的高,再一抬頭就看見了一具赤裸的男性後背。
余慶只看臉就知道他的皮膚很白,常秀娟感覺他的皮膚似乎比她還白,可此時那白色皮膚被熱水燙的通紅。
一桶滾熱的水兜頭淋下,大量的熱氣蒸騰開,把不算太大的房間鋪的煙霧繚繞。
感覺到有人推門進來,余慶回頭。
常秀娟忙低頭快步進來把衣物放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又低頭匆匆的開門走了出來。
出來後她才開始大喘氣,她的心髒差點又停跳了。好在,他看著並沒有生氣。
衝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覺得可以了才擦干身體換上干淨的衣物走了出來。他直接走進飯廳,端起飯碗沉默的吃起飯。
遠遠看著這里的常秀娟覺得這樣的余慶看著簡直太可怕了。
他散著濕發,本就異常犀利的眼神現在因為暴瘦又有了黑眼圈的加持,恐怖程度簡直乘百倍上漲,原還挺拔的身軀,現在因為疲累微微駝著背,讓他更像一頭潛伏在叢林中隨時等待進攻的凶獸。
吃完飯漱了口,余慶回了東屋連一句話都沒說過鑽進被窩里便睡了過去。
這一覺,便睡到了第二天傍晚。余慶睜開眼,整整兩個多月的睡眠不足又加上過度補眠,他現在頭疼的厲害。
常秀娟進屋看見他醒過來,一轉身就又小跑了出去。
沒一會兒,她端了個托盤進來,托盤上放了只碗。
她端著托盤謹慎道,“余祥、說你要是醒了的話會頭疼,他提前給你熬了凝神的藥。”
說完她低著頭把托盤往前遞過去。
余慶揉揉太陽穴,起身拿起藥碗一飲而盡。
常秀娟見他喝完,端著托盤就要走,臨走前她又小聲問道,“馬上做晚飯了,你、有什麼想吃的菜嗎?”
余慶沒理她,喝了藥他又躺回被窩等待藥物發揮效用,不然就這狀態他想好好說話都難。
常秀娟沒等到答案,便默默的走了出去。
想起之前余福告訴她的幾道菜品,做上兩道也該不會出錯的。
他瘦的太厲害了,反倒是她這些日子吃好睡好整個人都長了一圈肉,感覺就像是她把他的飯都給吃了似的。
吃過晚飯,余慶按以往的習慣斜靠在貴妃榻上休息。
余祥坐在他腿邊,狗腿似得給他捶腿,“二哥這些天可辛苦你了,你去哪了啊?我跟大哥別提有多擔心,當然還有娘子。她啊,見你過了約定的日子還沒回來,天天都去祭堂跪拜祈求你平安,沒有一天落下……”
常秀娟想賴在廚房收拾碗筷,結果被余福趕了出來。
可……她剛磨磨蹭蹭的走到房門口就聽見余祥在余慶那里拿她賣好。
她忍不住嘆氣,這時候提她作甚?
她正專心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史前最低呢。
余慶撩了下眼皮,“知母、厚朴、草果、干草、黃芩、柴胡、芍藥……”
余祥聽著余慶報出一串藥名,余慶說的越多余祥的表情越嚴肅,等余慶說完,余祥緊張的問道,“二哥,是不是出大事了?”
余慶皺著眉,抬起手揉著還在隱隱作痛的額角。
余祥已經不給他捶腿了,起身出門往前院跑,剛衝出門差點撞到常秀娟,他忙伸手扶了她一下,“娘子小心。”
“天黑了,你跑慢些別摔著。”常秀娟把著他的手臂穩住自己的身體,不忘叮囑他小心。
“恩。”嘴里答應著,人已經衝到廂房外廊了。
“怎麼了?”
余福收拾完廚房剛出門就看見余祥竄過去的黑影,他用托盤端著茶壺茶杯走到還站在門口沒進屋的常秀娟跟前,“那小子大半夜不在家待著跑前院去干什麼?”
常秀娟張了下嘴,想了下才小聲開口說道,“二叔剛才念了一串藥名,他就衝出屋子往前院跑了。”
“二叔?”余福低頭似笑非笑的看她。
常秀娟把食指抵在唇上,對他一陣擠眉弄眼,讓他小聲點。
余福笑笑,攬著她一起往屋里走,“那剛才二弟說的藥名你可記得?”
“我只記得一點兒,有知母、厚朴、草果、干草、黃芩……”常秀娟一邊回憶余慶念過的藥名一邊隨著余福的腳步走進屋,因為心思都用在回想草藥名上,她都忘了自己想在余慶面前裝隱形的事兒了。
聽見她嘴里念著剛自己說過的藥名,余慶停下了揉太陽穴的手,怔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