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慶所說的的藥名常秀娟回憶了大多半,可一聽這些草藥名,余福也擰起了眉。
“怎麼了?是我記的不對還是哪里說錯了?”常秀娟仰頭看著余福,見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自己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這時,余祥已經捧了一摞庫存賬本跑回來了。
余福放下托盤,去西屋搬了一張炕桌放在貴妃榻上,余祥把庫存賬本放在炕桌上。余慶還有些頭疼,手支著腦袋眉皺著。
余福在貴妃榻前的椅子上坐下,余祥還選擇坐在他二哥腿邊。常秀娟看著他們三個肯定是有要事相商,便主動起身給他們每人到了一杯茶。
“還頭疼?”
余福看著余慶,也是,這麼大的事他肯定是日夜兼程才趕回來報備的,“讓娘子給你揉揉吧,我教了她手法,說不定比余祥手法都好。”
常秀娟手腳一下都木了。突然明白世人所說的‘趕鴨子上架’是種什麼情況了,他們難道不知道鴨子根本上不了架嗎?有翅膀也會摔死的
余福笑著跟常秀娟使眼色,一副‘我很相信你’的不容拒絕的模樣。
余祥更是看熱鬧不怕亂子大,“娘子學的特別認真,估計也就是為了這一刻呢。”
常秀娟能說什麼?她表情僵硬的看著余慶,希望他能大發慈悲的瞪她一眼給她一個字‘滾’。然後她就可以滾了——滾到角落數螞蟻去。
余慶抬了下眼皮,支著頭的手放下了。常秀娟眨眨眼,這是何意思?
余福看她傻乎乎的也不知在想什麼,又給她使了個眼色。
常秀娟慢慢挪到余慶倚靠的貴妃榻邊上,伸手比劃了好幾下才輕輕的靠近他的頭,十根纖細嫩滑的指腹,帶著些微涼意輕柔的按壓在頭部各個穴位。
她的手勁不算大,但也絕不算小。
可偏是這樣不輕不重的按壓讓他舒服的頭皮酥麻,舒爽至極。
余慶閉上了眼睛,專心享受著,但他並沒忘了正事。
“這次本來預定走轉三個地界,從白山村到青羊縣再到平永安家村,可到了安家村剛到村外我就覺得氣氛不對。”
余福、余祥沒有插話,一個輕輕翻著庫存賬本,一個端著茶杯小口抿著茶水。
“那些村民正拿著平日耕地用的杴鏟,邊把幾人往村外趕邊還下重手砸人,村里人都識得我,也識得余家馬車,迎了我進村才道,被趕的人十幾日前收了兩個親戚回來省親,結果才住了三四天,這倆人便憎寒壯熱,頭痛如劈,腹痛泄瀉,沒兩日人便沒了。”
常秀娟按著按著,見余慶的主意全在說話上,略有些緊張的心情平復下來。
“後來那死者的幾個親戚也突然有了此些症狀,再後來,人數越來越多,直至同時數十人開始發病,安家村村長才意識到此病症不簡單,立刻勒令村里壯丁驅趕病人出村。”
“愚昧。”余福擰這眉搖頭。
“我見此景便先把病人隔離開,安頓好,留了藥石也教了村醫應對辦法便騎著馬追去病原處。”
余慶沉默下來,想起自己看見的現世地獄生靈塗炭的景象不由嘆息,“南下半月,我循跡去了南城江水村,那便是病源處,因糟了水難又因天熱處理不及,那一個村子屍橫遍野已幾乎全部死光。”
常秀娟被余慶形容的景象嚇得手抖,她也是見過死人的,可一個村子都死光了那景象便是讓她只是想象也足夠驚心動魄。
余福見她臉色被嚇得蒼白,伸手牽過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輕撫安慰,“你不必擔心,有夫君們在呢,自是不會讓你出事。”
常秀娟猛搖頭,隨即不安道,“我不是怕自己出事,這是疫症吧?我雖沒見過可也曾聽奶奶說過,得了疫症是會傳染的,一傳十、十傳百短短數天一個村子的人便會死光。那些染了病的村民肯定會跑出來不少人,這樣傳染下去,豈不是”
“你是擔心我攜了疫症回來傳染給你們?”余慶斜眼覷著她,挑著唇角要笑不笑,“那你還不快些離這屋子遠些——”
常秀娟聽余慶說話氣的發抖,這人慣會曲解別人意圖,她跳下余福大腿回身想訓他,可一對上他冷冷視线剛衝到天靈蓋的氣勢立馬弱到了腳底,“你、你”
“你是大夫,又是那麼厲害的神醫聖手,自是有自保的手段”常秀娟低著頭絞著手指,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沒有底氣,“我、我沒擔心、你染病也、也不是”
余福、余祥倆人對視一眼沒一個開口幫她解圍。
常秀娟心里憋屈連帶著開始上火,他是余家一份子她哪有不擔心的道理,即便與她無關,可他還是余福的弟弟,余祥的哥哥,他們兄弟情深,只是晚歸而已他的兄弟便都寢食難安的,若得了疫病那還怎麼了得,真要到了那一步,她還不如先行死去了,跟他們累的心碎!
常秀娟眼框都給他氣紅了,牙齒咬的死緊。
一步跨到貴妃榻前,展開手臂啥也沒想的撲到余慶身上抱住他頸項,嘴里念叨,“誰、誰怕你傳染了,你便傳染給我、我也不怕。”
軟香溫玉在懷,余慶突然僵住了。
“哈哈”余福第一次見他這冷面弟弟吃癟,便毫無兄弟愛的笑出聲。
一聽余福笑聲,常秀娟臉色又是紅白交替,忙放開余慶起身逃離她幾步遠,道歉的話立刻出口,“對、對不起我”
常秀娟想狠敲自己腦袋,現在她不僅嘴笨連腦子都不好使了,一句話都說不明白。
“比起你把疫症帶回來傳給我們,娘子更擔心的是你生病,”余福拉著她的手細細摩著,“你睡著了不知道,自你歸來,她每隔半個時辰便去探你怎樣,那天你濕著頭發就睡也是娘子幫你擦干的,夜里發現你有些燒,她為著給你降溫,整夜的給你額頭換涼布巾,我跟余祥都說你沒事,可她偏不聽,硬是照顧到你退燒。”
余祥在一旁猛點頭,“就是,二哥你別老嚇唬娘子,我都好長時間沒見她說話不利索了,見了你像耗子見了貓。你不心疼她我還心疼呢”
常秀娟想開口否認余福的描述,又想去堵住余祥的嘴,一時忙的腦內亂成一片,手腳到閒下來了。
她不敢看余慶的臉,怕他一臉嫌惡卻又因著余福、余祥不好發作。
而她做了這許多事本也不是因為他,完全是想給余福、余祥兩兄弟多減輕些負擔,他們對她好,她必是也要對他們好,更何況余慶是他們骨血親兄弟,她又哪里有不幫的道理。
“過來幫我按頭。”余慶垂下眼皮,愣是不看自家兄弟狎笑的臉。
常秀娟心髒慌張漏跳一拍,但這情形也容不得她拒絕,便又挪了過去。
兄弟三人言過正傳。
“這事兒只靠我們肯定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也不知官府可否知道此事?又是作何打算。”
余福食指輕敲椅子扶手,“藥石也是問題,這節骨眼上怕是得到消息的藥商會瘋狂漲價,遠水也解不了近渴。”
余祥則放下賬本嘆口氣,“若要大量制作藥品,草藥存量肯定不足,畢竟僅余家村有近萬戶人家,人口足三萬開外,再加上附近出現病症安家村離咱們余家村雖有五日距離,可這時間細算下來也不是頂安全的。”
“所以在外時我已給族長遞了書信,雖未言明但好在人老成精,他壓著消息已先行命人管顧人員出入。”
余慶睜開眼,接下來便是要談些正事了,“這疫情的消息還需瞞著一陣,等各負責區的族叔們排查仔細了再另行開展對策。當然為了避免行私舞弊,他們也需交換地界兒。”
“如此甚好,亦可避免造成恐慌。”余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潤潤喉,“進村道路可封?至少這三兩天不能讓人再隨意進出了。”
“封。”余慶繼續說道,“不禁官道要封,盤山小道也要封。還要聯系附近縣村一起抵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