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13章 彼岸花
魔姬一臉謹慎地走了進來,接著打開地圖一看。這里正是地圖所示的終點,也就是上面文字所說;冥盔所在之地。
她那妖異的紫色瞳孔閃爍出興奮的光芒,自語道:“似真似假,有意思。”
說著,她掌中漸漸燃起紫火,將那羊皮地圖焚為灰燼,然後拋灑出去。
她走到寐生身後,彎腰搭上他的肩膀。
笑吟吟地道:“那花海的背後就是一座閣樓,冥盔應當就藏著里面。小男奴,接下來,就看你的了,奴家在這等你好消息喲!”
寐生這才從入神中清醒過來,忙躬身道:“小的遵命!”
說話的時候,他心里在暗罵:這個妖婦,竟然這麼謹慎。什麼時候,都要自己做馬前卒。
他表面鎮靜,一步步往前走去。
心里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他在醞釀著退路:若是在這里能找到冥盔,那就有活路。
若是沒有找到,魔姬很有可能就是殺了自己,或者嚴懲自己。
自己得趕緊謀求後路了。
今夜,在這里彼岸花盛開的地方,決定著自己的宿命。
寐生快速向前走,一靠近花海外圍邊緣。
便感覺又是一陣更加濃郁的芳香涌入鼻間,這種味道聞起來和之前有很大不同。
似乎全身都被洗滌了一遍,整個人變得神清氣爽了許多。
“這花還有這等功效?”他在心底嘀咕。
“快點呀!奴家可是在這兒等著你呢!”魔姬在後面催促道。
寐生聞聲,便朝著面前一條窄細的小徑一步跨了過去,走進入了花海中。
沒有過多猶豫,他循著小徑一路向前,同時也不停地觀察著周遭的事物。
他置身在這一片花海粼粼的血色間,不得不感嘆於這片彼岸花的熾熱旖旎風情。
這些花像少女般美得活潑熱烈,宛在搖擺纖腰,迎風而舞。
像是少婦般美的淒艷動人,宛在掩面低泣,訴說往事。
像是女妖般美的神秘妖冶,宛在詠唱咒語,勾人心魄。
每一朵花,都美的詭異勾人,就像是在一片血海中生出的一朵朵綺麗的妖花,若不是身後有魔姬在監視,他肯定會忍不住駐足流連。
那馥郁的芳香中,每一朵彼岸花,都是一枕炙熱的呼喚。
不知為何,寐生越看越覺得這片紅愈加深重,漸漸地,那片紅竟然舞動了起來!像是烈火般在熊熊燃燒。
不知何時,那在寐生的耳中穿過風聲竟然逐漸變成了一聲聲妖女的呼喚,幾乎讓他神魂顛倒。
“過來呀!快活呀!”
“人生得意須盡歡!”
“莫使金樽空對月”
“有花折時直需折!”
“莫待無花空折枝!”
聲聲入手,無處不在。
他像是穿梭於一片紅衣美人起舞的裙袖之間,可又像是跋涉在茫茫的血海之中。
“這……哪里來的聲音?!”
“不好!……這里有問題!”
此時,寐生終於感覺到了這片花海的不對勁。可是,他卻退無可退!
他回頭望去,見魔姬正站在花海外圍,冷漠地望著自己。他又繼續朝前走。
那一股股聲音猶如繞梁般,盤旋在耳中,紛雜無比。
那聲聲呼喚猶如滔滔不絕的魔咒一般,擾得寐生天靈開始作痛。
“這……這是為什麼?!”
“啊!……我的頭好痛!”
寐生一邊往前走,一邊緊緊咬住舌頭。他想要保持清醒。可是,卻沒有什麼效果。
“額啊!”他的內心在痛苦的嚎叫,口中卻不敢發出聲來。
他只能以體內真氣抵擋外面的迷音的干擾,堅持往前走。
終於,他順著腳下的小徑穿過了第一片花海。
而眼前,竟是一條橫向流淌的小溪。
它的另一邊,同樣還是一片彼岸花。
而而那片彼岸花盡頭,便是一座黑色閣樓。
寐生站在溪邊,感覺無比詭異!
這山洞之內怎會有溪水呢?
絕對有人故意為之!
他望著這條溪流,這畫面越來越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見過。
終於,他想起來了。
在這兩片彼岸花海之間,這條溪流多麼像是一條傳說中的河啊。那河叫-----忘川河!
顧名思義,在輪回前洗滌一切的河流。
在生死之間,前世與今生之間。
雖然這條溪流清澈,並不黃濁,沒有蟲蛇,沒有野鬼,也沒有奈何橋,更沒有孟婆。
可是寐生還在感覺自己似乎已經站在了忘川河中,一時間,他感覺心開始在往下墜。
可他沒有退路,只有繼續往前走。
這條溪流只有三步寬,寐生可在須臾間跨過去,然後穿過彼岸花,進入那閣樓之中。
可是,他卻猶豫了。
他心中隱隱有種不安,前方似乎蘊藏了一股莫名的危險!
“可是不進去又能如何呢?前是狼,後是虎。”
“希望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在心中祈禱。
寐生跨入溪流之中,腳步從未有過的堅定。
“嘩啦啦!”
“嘩啦啦!”
“嘩啦啦!”
溪水很淺,堪堪淹過小腿。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涼意,從腳底入體,直傳天靈蓋。冷的寐生一連打了幾個冷顫。
不過令他慶幸的是,溪水只是冰涼。並沒有其他危險,他很快就穿過溪流,上了對岸。略一猶豫後便走進了彼岸的彼岸花叢里去了。
當他跨入這一片花海時,瞬間,空氣中的微風忽然狂暴起來。
“嗚……”
像是暴雨來臨之前的狂風大作,他四周的彼岸花隨之瘋狂舞動起來。那一片片紅色浪濤,洶涌澎湃的像地獄火海,似乎要吞噬世間一切。
有了前面的教訓,寐生怕那種詭異的迷音再次襲擊腦海,所以想使用迷蹤術快速穿過去。
然後就在他要有所動作的時候,忽然,從那黑色閣樓里傳來了一陣琵琶聲,且伴隨著女聲的唱和。
道:“江河流,青山秀。春苗夏禾秋谷收,冬至滿堂齊家樂。最是一年蕭瑟處,清明聽雨冬雪後。思悠悠,恨悠悠。生前身後多少事,一抔黃土掩情仇。墳前空彈琵琶曲,滿弦淚語君知否?”
那聲音聽起來粘糯誘人,寐生立馬就聽出來了!是上次那個光屁股的女人!可如此情景之下。傳到寐生耳中,卻覺得極是詭異可怖!
“誰?是誰?!”寐生大喊。
那聲音並未作答,還在繼續唱和:
“黃紙舊,白骨瘦。忘川河里儂難忘,奈何橋頭為我愁。眠聽孤墳蠅蟲笑,錦衣玉食哪堪羞?人茫茫,路茫茫。相思啼血盡人寰,鐵鏡關前終遇郎。且把蒙塵琵琶起,旋望我郎學咿呀。”
女聲美若天籟,可那琵琶聲卻如跗骨之蛆,一般鑽入寐生的腦子里,來回翻轉衝擊,猶如惡鬼索命般洶涌。
他直覺頭痛欲裂,不能思,不能靜,只得抱頭大叫!
“啊!”寐生試圖運氣,卻發現根本無力發功。
他想起來!
寐生吼道:“你……你是潭邊那個彈奏琵琶的女人,你對我做了什麼?!”
回應他的只是陣陣如同傷心淚滴般的琵琶聲。
“哪里來的妖人!”寐生抽劍往那黑黝黝的閣樓用力擲去!
“嗖!”
“叮咚!”那琵琶聲忽然一急,鐵劍在半空便斷為兩截,落下地去。
寐生趁著機會,一連幾個跳躍,終於穿過這片花海,站在那座閣樓下。
他一眼便望見了二樓窗戶前的一道剪影!正是那人手抱琵琶半倚著窗戶。那是一道極其妖嬈動人的女人身影,凹凸豐滿,火辣誘人。
他回頭喊道:“主人!這里!快來助小的一臂之力!”
只是不知為何,魔姬依然站在那里好像並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一樣,無動於衷。
寐生大急,這可如何是好!?他正欲再做其他動作時,卻發現自己渾身使不上力氣,連動都動不了了!
“你……你到底是何人?!”寐生問。
“淵,你……為什麼.....你為什麼還是沒有想起來罷…….”那人忽然一聲輕嘆。 。
琵琶聲猶如雨點般擊中寐生的腦海。
“我,我上次見過你,可是,我對你完全沒有印象……”寐生聽得震耳發聵,抱起頭拼命地回想,翻找記憶。
“啊!為什麼?!為什麼我始終想不起來!?老天到底做了什麼?!”寐生仰天長嘯道。
“我?我是誰?我怎麼會在這里?!啊?”他感覺腦海有什麼東西要生長出來,可是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住了,無法破土而出。
“這個女人便是潛龍山脈下吹簫的黑衣女人,自己記憶里還有一個女人,那就是上那個馬桶上那個香屁女。可她們是同一個人嗎?”
這個時候,他終於明白。
他記憶出了問題!
好像少了許多片段。
像是一張地圖,缺失了重要的一角,無法拼湊成完整的圖案。
一個故事,被抹去了一個人物。
他的記憶,那就像是一本書被人悄悄撕毀了掉一頁,是殘缺不全的。
是啊,此時他擁有的記憶,是殘缺不全的。
這何其可悲!
忽覺天靈絞痛起來,如同針扎錘擊!
寐生意識逐漸,然後怦然倒地,如同一個瘋子來回翻滾。
他淚流滿面道:“她,她是誰!她的聲音是來自地獄的喪鍾,她的身體是讓神墮落的蠱毒,她的靈魂是九幽惡魔的附身,她喚醒我內心難以啟齒的欲望,她使我陷入無邊的孤寂,她更讓我失落所有!她是誰?!我為什麼想不起來她是誰?!”
寐生喃喃自語,眼神從陰狠變得空洞,似乎是一具將死的屍體一般。
那人似乎憐憫於寐生的痛苦不堪,忽然停止了彈奏,直起身來。
而寐生也感覺腦袋一空,便昏迷了過去。
“淵!”
那女人身子一僵,立時穿破窗戶落到寐生身前來。
她全身都被黑袍裹住,只露出一雙紅腫滴淚的星眸,眼神傷心至極。
她蹲身抱起寐生,迅速飛入二樓窗戶里去了。
再說魔姬朱紫這頭。
她眼見寐生一步步似乎安全穿過了彼岸花海,走近了那棟閣樓,便也想著過去。
哪知遠遠望去,卻見那小子只是在閣樓下定定占了許久。
然後便倒地不起。
“不對,他剛剛回頭卻是在喊我!可我居然沒有聽見!”魔姬忽然反應過來,那邊出事了!
她立刻從懷里掏出桃花扇,嚴陣以待。
過了一會,一個黑袍人出現一片花海之中,她懷里抱著一個鑲金戴玉的華麗琵琶,步伐雍容徐徐向她這般走過來,看起來大氣端莊。
黑袍人走到第一片花海中便停住了腳步,對魔姬淡淡地道:“你便是極樂谷大掌事,人稱九子魔姬---朱紫?”
魔姬那雙紫眸子閃動著妖艷的光,她搖了搖扇子,豪氣地道:“正是本座!”
黑袍女拱手行禮道:“久仰!”
魔姬冷冷一笑,道:“喲!上次在斛律府地下室與我交手的那個人,便是你嘍?”
黑袍女道:“正是。”
魔姬淡淡地道:“斛律府的那個瘋婆子是你操縱的,人也是你殺的,對嗎?”
黑袍女道:“是。”
魔姬打量著她繼續問:“那個小子的背後一直有你在偷偷操控,包括那斛律府地下室,也被你做了手腳。”
黑袍女道:“是的,若先前不是你在伏屍嶺劫走了他,打亂了我的計劃。我也用不著這麼大費周章,彎彎繞繞地擺弄了一堆事情。不過正好,現在的計劃里,你也是我的目標。”
“咯咯咯咯……”
魔姬哈哈大笑道:“你的口氣比我還大嘛!”
她笑道:“那就對了,花間閣那邊也是你的人吧!那天夜里那三個人是想要救走那個小子,是也不是?”
“你說的對!當時你沒有殺了他們,而是將蠱毒種植在我那三名手下體內,不過可惜你的蠱被我識破了。”黑袍人道。
魔姬冷冷地望著她,道:“看來,這里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確是一張棋局了。斛律山和冥盔不過是個誘餌!那張地圖是你炮制的,引誘我來這里。”
她那英俊的臉上帶著笑,眼神卻陰毒無比。
道:“我早就懷疑那張地圖有假,斛律山不管將冥盔藏在哪里,都沒有任何理由藏在禁宮旁的漢山里。這對他以後來說,無異於火中取栗。你可真是狡詐,連我都差點成了你的棋子!”
黑袍女漠然道:“朱紫夫人果然如同江湖傳言,智勇無雙。可惜你還是進來了!因為你想挖出他背後到底是誰在操縱,所以你便跟著他一起進來了這里。當然若地圖是真的,你更沒有理由不來了,無論如何,你都會走進我這彼岸輪回陣中,成我我的甕中之鱉。你因為自己太聰明,好奇心和自大,而深陷圇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魔姬淡淡地道。她又問道:“陳府滿門先前皆被我所屠,你難道不擔心我中途殺了那個小子?”
黑袍女一愣,好半天才道:“他們魚肉鄉里,殘害忠良,該有此報。不過魔姬好淫,但品味極高,這是修者皆知的。他那器物可是世間罕有,你舍得傷害嗎?”
魔姬冷哼一聲,她話音一轉,語氣故作悲涼地道:“可憐呀可憐!他是你的人,可是他從頭到尾自己都被你蒙在鼓里,當做棋子,還真是可悲呢!”
“你一個局外人,也要數黑論黃嗎?”黑袍人淡淡地道。
魔姬道:“我不是書呆子,不會這些。不過,他剛剛中了我的五絕毒,沒有我的解藥,神仙都救不了!”
“你就是我的解藥!”黑袍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