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打架,叫互毆,對錯看理在哪邊;兩個打一個,叫以多欺少,有理都會讓人瞧不起,何況還沒理!
“我鞋呢?”赤腳站在我面前的墨菲終於意識到事態惡劣,一邊找鞋,一邊氣道:“是哪兩個傻……是哪兩個白痴?!”
婉兒不知利害,習慣性的慢條斯理的,秦嵐看著著急,不等她從沙發上站起來,便從她手里搶過了墨菲的高跟鞋,三步並兩步擺到墨菲腳下,道:“還能是誰?融資組的陸好和郝帥……”頓了一頓,又毫無力道的補充了一句,“不過動手只有一個人,是郝帥。”
“他們倆是腦子有病還是耳朵有病?最近工作不忙,智商也跟著一起放假了?!我沒說過投資部最近必須給我安分一些嗎?!”墨菲著急,踩上一只鞋子,要穿另一只時,站不穩,身子搖晃,差點摔著,恨恨瞪了一眼就在她身旁的我。
我無辜的笑笑,讓她扶著我的肩,蹲下身去,親手幫她穿上了另一只鞋子。
我不是為了哄她高興,也不是在安撫她的急躁,我甚至什麼都沒想,僅僅是經過了冬小夜的事情,見過了流蘇的眼淚,我實在厭倦了那些毫無意義的掩飾、隱瞞,尤其是再也受不了自己以前那些自欺欺人般的拙劣演技了,於是,為她穿鞋子,唐突,卻自然。
秦嵐表情詫異,顯然是想得太多,不明白我為何敢在流蘇面前這般無所避諱,反倒是流蘇,虎姐,甚至楚緣,都淡定的很,只有那邊沙發上蜷成一團的紫苑偷偷露出半邊俏臉,朝我多看了一眼,卻也不見吃味嗔怪。
除了秦嵐,感到吃驚的,似乎就只有墨菲而已。
“您是說過……可咱們投資部和他們市場部的關系一直是暗流涌動,不怎麼融洽,兩邊合作多,協調多,隱性競爭多,摩擦當然就多,現在張家開始走衰運了,新成立的十三城計劃小組又是以咱們投資部綜合組為骨干的,誰還不知道市場部以後要看咱們的臉色吃飯了?所以最近咱們投資部的人再去市場部,腰杆挺的就直了,說話也有底氣了,有些家伙,也開始用鼻孔去看人……”說到這里,秦嵐的語氣變得小心翼翼,生怕墨菲暴跳,卻不逞想,墨菲竟沒有絲毫反應,“墨總?墨總……”
“啊?”一直怔怔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剛剛露出一絲傻笑的墨菲突然回神,非常專業的冷起一副標志性的表情,可臉上的紅暈卻藏不起來,以至於口吻中的憤怒也沒了半點氣勢,“誰讓他們這麼囂張的?!”
秦嵐訕笑道:“沒人……只是兩邊積怨太深,好不容易流轉了風水,所以……再說,咱們投資部之前確實沒少受他們市場部的氣,被他們找茬,給他們背黑鍋,更是家常便飯似的……兩邊員工平日里就較著勁,私下里……私下里也有不少明爭暗斗,關系一直差得緊……”
看秦嵐吞吞吐吐,臉色頗為尷尬,如我與流蘇,便知道她的話不僅算得委婉,而且是有所保留了。
墨菲蹙眉不語。
投資部與市場部素來是表面一片和諧暗里水火難容,她又豈會不知?
畢竟真正管事的,一個姓張一個姓墨,同樣的野心勃勃,同樣被寄予厚望,墨菲和張明傑都不希望投資部與市場部之間沒有競爭沒有勝負,所以我們下邊這些員工,也需要用彼此的不和諧,來表現或者強調自己的立場與忠誠,那兩邊的矛盾與恩怨還能少得了?
而在這個過程中,也確如秦嵐所說,總是我們投資部吃虧更多一些……
墨菲年輕,卻獨掌投資部大權,說不惹人眼紅,誰信?
所以不僅是墨系的對立面明著排擠暗中欺負,便是一些老資格的中立派,對她和投資部也多多少少帶些成見,能不偏不倚都算是幫了,還哪里尋得公正可言?
綜合組在投資部受氣,究其根源,也是因為投資部在公司里受氣,既然橫不過外人,也就只能窩里橫了……反觀張力,又顯其謹慎穩重、老奸巨猾了,將張明傑放在市場部做副總,上邊擺個有資歷沒威望的傀儡總經理,既避鋒芒,也避風險——有功大家分,有鍋老大背,多踏實?
市場部明明是張明傑的一言堂,可他裝紈絝麻痹大意老墨,你還得說他那是不搶老大風頭的世故人情味,多他喵的圓滑?
雖說墨菲的逆境可能是老墨為了鍛煉她盡早接班而有意為之,但在我看來,或多或少都有些急功近利了。
首先,墨菲沒有他墨亦之期望的那般堅強,其次……即使墨菲像他墨亦之一樣堅強,她也不適合成為第二個墨亦之。
墨菲做不到墨亦之的狠辣無情,勉強自己做到,她會覺得開心嗎?
會感到快樂嗎?
只可能一輩子都不開心、不快樂吧?
墨菲的野心僅僅是不辜負墨亦之的期望,可這並不等於墨亦之的期望也是墨菲她自己的渴望。
墨菲的渴望其實很簡單,就是開心、快樂。
言歸正傳,這次墨菲在十三城項目組的競爭中大獲全勝,亦可視為墨家對張家的完美逆襲,一直有點像受氣小媳婦般忍氣吞聲的投資部終於揚眉吐氣了,有些人為此得意忘形,確實不難理解——雖然墨菲叮囑過大家低調,可不說陸好郝帥這些人了,我敢說這屋里除我之外,便是程姑奶奶,也未必將墨菲的話完全當真,看她方才的反應就知道,她一准也覺得,只要是不太出圈的得瑟,其實都在墨菲喜聞樂見的范圍之內,而且她這圈畫的更是比誰都大,看那意思,揍死張明傑都不算過分……
一天到晚欺負不夠墨菲的程姑奶奶都覺得欺負過墨菲的張明傑就應該被欺負活該被欺負,投資部其他人現在是什麼心態,也就一目了然了——就算自己無怨可泄無氣可出,還有上司的怨氣不是嗎?
“劉心蕾的工作是怎麼做的?連手底下的人都約束不了嗎?這樣一點小事都擺不平,她這投資部的副總還能不能做啦?”
我很清楚,墨菲這話只是牢騷,不是遷怒,但還是忍不住代劉姐解釋道:“心蕾姐人緣好,脾氣好,性格不夠強勢,本來就沒有那種一上任便震得住所有人的氣場,更何況是郝帥這個沒腦子卻有背景的二世祖?就說陸好,成為她手下也還不到一個禮拜呢,倆人之前平起平坐了那麼長時間,角色突然變了,不止陸好,心蕾姐想把架子端起來,也好歹需要個適應的過程吧?所以我覺得,她勸不住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這個陸好……”我望向秦嵐,有些費解道:“你要說郝帥是一個人,口無遮攔衝撞了張明傑,還做出先動手落人話柄這種蠢事,我信,那陸好精明細膩,跟著他一起,就不應該了吧?明明理虧,還不肯適可而止,心蕾姐都出面了,仍然勸不住,這可不是一錯再錯了,而是打算要一錯到底的節奏啊……”
“真讓你說中了,陸好錯就錯在他太精明細膩了,一肚子全是算計,”陸好和偉哥有過節,所以秦嵐語氣里的譏諷,就怎麼聽怎麼有種在墨菲面前給丫穿小鞋上眼藥的感覺,她似乎是有意躲過了我求證的目光,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吳樂峰代言這事是楚南你談下來的,功勞要算也該算給咱們投資部,結果呢?市場部撿現成便宜,事先都不帶和咱們通氣的,就代表公司跑去澳門跟人家談合約,這不就給咱們落了話柄嗎?剛巧市場部那些頭頭腦腦,也不知為了沾一分功還是自知欺人太甚,怕留下來會被墨總楚南你們找麻煩,反正能去澳門的都去了澳門,沒去的,今兒也不是外出就是請假,偌大的市場部,連一只貓都沒剩下,兩只大老鼠還怕什麼?不趁這機會去市場部出出氣兒惹惹事兒,傳到墨總您耳朵里,對得起陸大組長那高深莫測的智商嗎?可我估計以他那高深莫測的智商,也絕對沒想到,張明傑昨天才走,今天就飛回來了,兩個傻逼以為人家主子不在,就跑到人家里罵街耍威風,罵得正嗨,聽見有人鼓掌,一轉頭才發現,人家就在他身後聽著呢……本來吧,說難聽話的都是郝帥那人面豬腦的蠢貨,被張明傑反損了兩句先起動手的也是他,可陸好該勸的時候沒勸,等郝帥被張明傑打了,不依不饒的,他還能勸嗎?”
墨菲哼了一聲,氣的說不出話來。
我則心中暗笑,秦嵐誤導我們兩個打一個,果然是存心給陸好扣帽子——說難聽話抖威風的是郝帥,被嗆急了動手的也是郝帥,這就足以證明,故意去找茬的人,就是郝帥,而非陸好,不然以張明傑的精明,怎麼可能看不穿誰才是罪魁禍首?
而陸好又怎麼可能會有該勸的機會,去犯那沒勸的錯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