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說的出口?
我希望冬小夜陪我去上海,不是讓她為我保駕護航,而是必須有個人保護和照顧天佑?
我又哪里說的出口?
冬小夜若不隨我去上海,就等於告訴別人,警方放棄了對我的監視,沙之舟們再笨也能猜到,當我離開北天時,許恒便已經被警方掌握了!
我最不能說出口的是——我放心不下,我走了,留這傻妞一人在北天,怎麼與流蘇相處?
又該如何相處?
墨菲,蕭妖精,舒呆子,這幾個不易相處的丫頭又會怎樣刁難她……
天佑哪里讀得懂辦公室里現在這種復雜又敏感的氣氛,完全沒看懂,眾女大多是不相信我真的誘出沙之舟這條危險的鯊魚後,會將她推到我前面去——如墨菲這般聰明絕頂的,多半已經猜到我堅持帶天佑去上海,既是為了引沙之舟咬鈎,同時也是為了避免天佑只身留在北天,繼而成為他們可以選擇的另一個目標了。
沙之舟落網前……不,是在北天這第二場風暴完全平息之前,天佑留在我身邊,是相對而言最安全的,畢竟,如今的北天,可以相信、同時又有能力保護天佑的人,實在少之又少——三小姐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一個,她倒願意,問題我不放心啊,她現在便將算盤撥得叮當響,我一開口求她,不正中她的下懷?
十之八九又會被那個精明的娘們奇貨可居……
“你們放心吧,有我在,他不會有任何危險。”天佑底氣十足,十分霸氣,殊不知,這副口吻這副表情,落在我眼里,更堅信這傻丫頭是個被人賣了都會幫人數錢的憨貨——先不說你這自信是從哪里來的,單是你臉上掛著的沒擦干淨的鼻涕眼淚,就讓你這話很沒說服力。
流蘇欲言又止,紫苑微微皺眉,墨菲極不客氣的翻了她一記白眼,道:“誰保護誰?”冷冷的口吻中還是夾帶著一股子難以掩蓋的酸味,反問的語氣也證明她果然察覺到了我的意圖。
“我很強,他也說了,我不比夜姐差。”天佑耿直,聽不出墨菲話里有話,但顯然是非常不喜歡墨菲對她的質疑,略顯單薄的肩膀有些微顫,可能旁人覺得這剛剛還躲進我懷里大哭過的女孩是心氣高膽子小,喜歡逞強,覺著委屈,但偏又敵不過墨女神哆哆逼人的冷艷強勢,所以反駁的話音都抖,我卻心知肚明,脾氣暴躁的假小子這是在忍,若不然,嘴比手笨的她早用自己的拳腳讓墨菲知道她的厲害了。
不提冬小夜還好,這一提,墨菲更酸了,從沙發上彈身而起,赤腳到我跟前,先瞥了一眼天佑,轉而微揚螓首,冷冷盯著我道:“她?她冒充女朋友和楚南同居,就是為了保護楚南吧?可楚南這幾次出事,她好像都湊巧不在身邊吧?”
四目相對又近在咫尺,她卻直呼我名字……
還好我早就對這妞有了些許免疫,不然只是她呼在我臉上的那溫熱清新的氣息和身上那天然的幽幽體香,就已經將我熏醉了,饒是如此,我也有一瞬心旌蕩漾,險不能自已,俯首去咬住她那兩片晶瑩水嫩的嘴唇,一邊蹂躪一邊還能堵住她這張不肯饒人的小嘴——這妞故意咬重了冒充和湊巧兩個詞,語氣刻薄,怨氣極重,可我知道,她並非完全是針對冬小夜,亦非單純的駁斥天佑,而是借題發揮,惱我壓根沒拿冬小夜當過保鏢看待,氣我從一開始就將冬小夜當成自己女朋友般愛惜呵護,既是指責也是質疑,認定我這個大男子主義的花心鬼真的遇到危險,也絕對可能讓天佑擋在我身前,一如之前我對冬小夜那般……
可這話聽進冬小夜的耳朵,意思就比較純粹了,虎姐對於我每每出事她都不在我身邊本就十分自責,不是小女人性格的她更分辨不出小女人性格的墨菲只是嫉妒我太保護她,並非是記恨她對我保護不周,聞言便毅然起身道:“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了——小楚子,我和你一起去上海!”
“你不許去!”
“你不能去!”
“你不要去!”
三個聲音幾乎同時叫道。
以命令口吻說不許去的,是墨菲。
以否定口吻說不能去的,是流蘇。
以協商口吻說不要去的,是紫苑。
仨妞同一個意思,就是不想讓虎姐隨我一同去上海,可同一個意思由三個人以三種不同的口吻說出來,內容就顯得太豐富、太復雜了。
屋里的女人們面面相覷,然後……不約而同的將目光集中到紫苑身上。
小紫呆愣片刻,小臉先青後白,繼而又瞬間緋紅,哪敢再瞧眾女表情?
抓來一個沙發靠墊,蜷身埋臉,雙臂環膝,也不知是想用沙發墊子悶死自己,還是渴望自己變成一個沙發墊子……
我和小紫關系曖昧,不清不楚,從來不算秘密,可又多少有些我自己都看不透的撲朔迷離,只因為小紫對我一直若近若離,永遠像個旁觀者似的,既不與流蘇墨菲爭風吃醋,也從不主動靠近我,甚至刻意疏遠,極微妙的掌控著某種距離,一種讓流蘇墨菲她們即使懷疑也感覺不到任何威脅的距離,偶有親昵被捕捉正著,也一定會又緊張又慌亂又膽怯的強調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請求她們不要誤會,雖然她自己都知道這種掩飾既多余又蹩腳,流蘇墨菲是半點都不會信的……作為當事人的我為此也無法確定,她到底是怎樣看待和期許我倆的感情的?
難道真像她說的,她只想做一個永遠不見光的情人嗎?
雖然是協商的口吻,但這卻是紫苑第一次在人前赤裸裸的流露出她的真實情緒——原來這丫頭也會吃醋啊!
莫說眾女,我都大吃了一驚,心里有種說不出是輕松還是歡悅的感覺,非常奇妙,可是當我對上流蘇和墨菲轉過來的目光,只一刹那,就只剩下心虛和慌張了……
即使流蘇已經知道、墨菲早有察覺,可是當小紫因為我與冬小夜的關系而一反常態時,她們的緊張與吃味,卻猶在對我與虎姐的關系之上,畢竟,小紫以前從未表現出自己的占有欲和攻擊性,畢竟,我與小紫的感情,比與我身邊包括楚緣在內的任何一個女孩都要深厚……
倒也是巧,就在墨菲一壇老醋即將打翻之際,原本聽偉哥說是和婉兒一起來了辦公室、可自我進門之後我就始終沒瞧見的秦嵐忽然冒失闖入,門都沒敲,見屋里人多,氣喘吁吁的她稍稍一愕,也沒顧察看氣氛,便急道:“不好啦!張明傑……張明傑跟人動手打起來啦!”
“誰?”我一怔,以為聽錯了名字,“你說誰跟人動手打起來了?”
“張明傑!”秦嵐道:“已經見了紅,心蕾姐去勸架,可是勸不開啊,墨總您趕緊……”
“張明傑跟人動手,劉心蕾去勸哪門子的架?她很閒嗎?”墨菲不待秦嵐說完,皺眉打斷,那一臉的嫌棄,就差直說讓張明傑被人打死才好——也不知她這滿腔的怨氣,有多少是因為張明傑,有多少是因為我……
“心蕾姐不去不行啊,”秦嵐苦笑道:“和張少爺動手那位,可是咱們投資部的人……”
流蘇驚訝笑問:“誰啊?挺出息的嘛,原來敢用飯碗去砸咱們風暢第一少腦袋好漢,不只有某人一個啊。”說罷,不忘戲謔的挑我一眼。
“那兩個大傻逼怎麼能和楚南比啊!”秦嵐屢屢被打斷,本來就急,話都落地了才發覺她這是個病句,想笑,覺得不合適,想道歉,又有點顧不上,幾種表情交織在一起,矛盾,卻讓人不由自主的重視了幾分,事情貌似真的不太簡單……
秦嵐糾結了一瞬,就讓我很不舒服的釋然了,好像我確實不是好漢,只是沒有她口中那兩個傻逼更傻逼罷了,火燒眉毛似的繼續道:“張明傑這次要是鬧起來,站不住腳的可是咱們啊,那兩塊傻缺,背後說三道四也就罷了,居然跑到市場部,跑到張明傑面前去吆五喝六,那麼多手下員工面前,張明傑就是想忍也不能忍啊,更何況,先動手的還不是張明傑!張明傑是挨了打見了血之後才還手的!”
投資部的人跑到市場部找茬,還先動手打傷了張明傑?
我沒有像流蘇那般幸災樂禍,反而心里一沉,問道:“兩個打張明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