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我聽不清了冬小夜與童非非的聲音,只看到張開閉合的兩張小嘴,似乎在吼叫著什麼。
淺淺地,我看不清了冬小夜與童非非的樣子,只看到四只又或無數的嫩手,在我眼前揮來揮去。
漸漸地,我感覺不到了臉頰腫脹的火辣疼痛,只覺得身體如掉進熔爐一般,幾乎化作一灘湯水。
我能聽到的,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讓我似曾相識的粗重的呼吸。
我拼了命的忍耐,忍耐那好似要漲爆我身體的火熱,這很難受,但我知道,倘若我不肯努力的忍耐,我就會是一輩子的難受,所以這忍耐幾乎耗盡了我的全部的精力和體力,使我無心去聽任何聲音,不敢仔細去看任何一個女孩子。
後來,童非非與冬小夜好像發生了什麼爭吵,兩個人不在衝著我無聲的叫喊,也不在輪番抽我的耳光,她們紅著臉,吵得很凶,我好像知道她們在吵什麼,卻又不記得她們當時在吵些什麼了,我唯一記得清楚的是,楚緣一直躺在地上沒動……
吵著吵著,虎姐的氣勢就弱了,看看我,又看看楚緣,最終扭捏的點點頭,童非非便不和她吵了,然後兩人合力將我攙扶起來,我記得我當時對虎姐說了兩句話,但說的到底是哪兩句話我一點也記不得了,我只依稀記得,在說那兩句話之前,我腦子里模模糊糊的閃過了幾個人,有李星輝,有許恒,有張明傑,有流蘇,有墨菲,有紫苑,有蕭妖精,有東方,有後媽……
虎姐的臉色刹那間變的煞白——這到底是我的記憶,還是我以為那兩句話出口之後虎姐的必然反應,僅僅是我的幻想錯覺,我也記不得了,說過那兩句話之後,我便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在回憶這些之前,我仿佛做了個夢,一個好像很累又好像很舒服的夢,似乎有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我耳邊纏繞,是那樣的蕩人心弦,讓我如同飄在空中,枕在雲間,說不出的暢快愜意,又慵懶舒適。
當悅耳的聲音平息,我突感一陣疲憊,似裹在雲里憨憨入睡,待到各種各樣的感覺流出身體,四肢百骸只剩輕快舒爽之後,我才悠悠轉醒,開始慢慢回憶我鬼使神差般親吻了楚緣之後的事情,然而越想越累,越累就越是模糊,越是模糊就是越是想不起來,待到身上一沉,耳邊又是一聲嚶嚀,好似楚緣跌入我懷里時那樣,我身體巨震,猛然睜開了眼睛……
原來回憶竟是夢里的夢。
我不是躺在雲端,而是好好的躺在床上,因為頭上不是藍藍的天,而是一塊我沒見過的天花板,懸著一盞我沒見過的華麗的吊燈,燈亮著,雖然光芒柔和,卻依然刺得我眯起了眼睛,天也亮著,只不過窗簾拉著,窗外亦沒有陽光,但聽得到雨點敲打在窗上的聲音,雨未停,沒辦法去猜測大概的時間,只覺得屋里似乎比外面還要明亮許多,大概是清晨吧?
我貪睡賴床,想翻身接著睡,突然覺得不對——這不是我家!
這是哪?!
在腦中猛地閃過這個疑問的同時,我也驚然發現,我沒能翻動身子!
有什麼東西壓在我身上……
伸手一摸,我登時一頭的冷汗,昨天的種種閃過腦海,我竟不敢低頭去看——觸手處是火熱而滑嫩的肌膚,壓在我身上的是個女人,是誰?
楚緣?
冬小夜?
童非非?
李頌?
或者是……張玲芳那賤人?!
似乎是嫌空氣太過涼爽,被子里的女人摟著我的腰,壓在我身上,以這樣親密的接觸來尋找溫暖,我們的胸口緊緊相貼,我一只手扶在她的圓潤的肩頭,一只手按在她纖細的腰肢,我可以確定,她不是楚緣,因為我太熟悉楚緣依偎在我懷里的感覺,其次……楚緣那丫頭身上,可從不曾有哪個部位,給過我如此豐滿的感覺……
我不由長長吐了口氣,胸口感覺到的柔軟飽滿的壓迫,豈是楚緣那稚嫩女孩能擁有的成熟性感?
便是李頌與童非非也差得遠呢,是虎姐還差不多……這念頭冒出來的同時,我心里猛地一顫,身上又打濕了一層冷汗,一瞬間,我腦子里忽地閃過一個無比荒唐的想法:我懷里的赤裸女人,是楚緣,也不要是虎姐……
我不曉得這一瞬間的恐懼是怎麼回事,按理說,虎姐與我早有曖昧,我們倆心里都明白,若非有楚緣和東方這兩個小小電燈泡,若非沒有太多單獨相處的機會,我倆這對名副其實的狗男女肯定干柴烈火的難以把持了,雖然一直沒有發展到最後一步,但差的卻不是感情的深度,而僅僅是個空間罷了。
背負著對流蘇的愧疚而情不自禁到如此程度的感情,發展到巫山雲雨,原本不該是多麼驚訝的事情,何況我被下了那種藥,發生這種事情,更是剛好給了我們一個可以安慰自己說服自己去放縱的理由……仔細回想,當時童非非與冬小夜爭吵,好像就是為了這事,童非非見我被那破藥折騰的生不如死,便要虎姐幫我泄欲,而虎姐最後貌似是妥協了……
然而現在,我竟莫名恐懼,我為什麼恐懼?
是不知道,還是不敢想?
扶在她肩頭的手一哆嗦,便滑到了她的脖頸,我又是一怔——被窩里的女人,即不是楚緣,也不是冬小夜!
虎姐是利落的短發,而被窩里的女人,是一頭柔軟的長絲……不會真的是張玲芳這賤人吧?!
哥們冷汗更甚,我已經認出來了,我仍在李星輝家里,這正是昨晚他們抬我進來的那間主臥室——長發過肩,胸部豐滿,昨晚的飯桌上,同時附和這兩個條件的女人,除了張玲芳,還有其他嗎?!
沒有!
我悲憤交加,也不及去想別的了,猛一撩被子,就要推她起來將她一腳丫子踹下床去,恰好她再次翻身拱動,從我身上滑落下來,側躺著,下巴墊在我的肩頭,一張粉面正對著我,我頓時怔了——柳眉藏春,雙頰緋紅,便是閉著一對美眸,也有說不盡的似水柔情;瓊鼻薄唇,膚若凝脂,俏麗中帶著一絲弱弱病態,惹人憐惜,標致的瓜子臉,微高的鼻梁,和那有異於常人的白皙肌膚,清新、唯美、俏皮、可愛,是混血兒獨有的美感……
這人不是紫苑是誰?!
紫苑怎會在這里?
怎會赤裸裸的和我睡在一張床上?
我的記憶朦朦朧朧,好像有點什麼印象,卻又如同碎片一般拼湊不到一起,我正在腦中拼命的搜羅這些碎片,忽聽枕邊響起嗡嗡的聲音,摸出來一看,卻是紫苑的手機。
電話只是震了兩下便掛斷了,來電號碼是一串數字,沒有編輯姓名,我只當是打錯了或者無聊的騷擾電話,可剛要將手機放下,同樣的號碼又一次撥了進來,還是只震了兩下就掛斷,出於好奇,我碰了紫苑的手機,翻了一下未接電話,發現這一晚的未接電話有二十六個之多,其中十八個是方才的號碼,其余八個,則都是閔柔打來的……
我心底一動,明知不妥,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又翻了已撥電話和已接聽電話,發現所有接過的和撥出的號碼都是編輯了名字的,唯有一個例外,便是一晚上震了十八次的這個號碼,而偏偏,這個號碼也是紫苑撥出和接聽次數最多的,之後是與她同居的閔柔,再之後才是我……
這個號碼是誰的——顯而易見,我心里是有答案的。
紫苑性格內向靦腆,與楚緣一般無二,堪稱孤僻,所以朋友很少,電話薄里的號碼加起來,也不過十幾個,我全都認識,因為幾乎都是我身邊的朋友或同事。
紫苑是個很細心的人,即便是在公司里也很少說上一兩句話的同事,她也存了名字,可偏偏這個聯系次數比我還多的家伙,卻只有一串號碼……
毫無疑問,這個號碼,是屬於三小姐的,紫苑故意沒有編輯姓名,就是怕有人或有意或無意的翻看她的手機。
“不撥一個試試嗎?”
紫苑醒了,眨著有些惺忪的大眼睛,笑吟吟的望著我,臉上卻掩不住羞怯。
“不撥,”我看了時間之後,便將手機放回了枕邊,還以為是清晨呢,竟快中午了,“我撥了會讓你為難。”
“嗯,”紫苑既不否認也不隱瞞,將被子向上抻了一下,遮住了裸露在空氣的香肩,道:“那是三小姐的電話,她知道我現在和你在一起,所以很想知道我和你在干什麼。”
哥們老臉一紅,雖然明知故問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可我確實不記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了,所以求證似的問道:“我和你干了什麼?”
紫苑似是嫌燈光太亮,實則羞不可遏的借此掩飾,頭一縮,將臉藏進了被子,卻在我腰上用力掐了一把,“你說呢?我……我是被你害慘了,緣緣和小夜姐都在外面,你讓我怎麼出去見她們啊?你……你這白痴,怎麼會中了人家這樣的圈套!中了這樣圈套也就罷了,你干嘛非要叫我過來?叫程流蘇和墨菲就不行嗎?”
“是我叫你過來的?”我本想問紫苑為何會來這里,她自己先說了出來。
紫苑聞言一怔,愕然仰起頭來,胸前春光暴泄,“你忘了?!你不但讓小夜姐叫我過來,還……還……還跟她和緣緣,說了咱們……說了咱們倆的事情……”
哥們冷汗涔涔,“我說了……咱們倆的事情?什麼事情?我怎麼說的?”
紫苑粉面羞紅,嗔道:“我哪知道你怎麼說的!我一到這里,小夜姐就將姓李的給你下藥的事情跟我講了,然後……然後就把我推進來了。”
紫苑這般一說,我隱隱記起,我失去神智之前,的確曾對虎姐交代了兩件事情,其中一件,好像便是將紫苑喊過來……
緊張的吞了口唾沫,但眼睛卻不受控制的盯著紫苑那雪白而豐滿的隆起,惹的紫苑一聲羞叫,縮回了被子,“是小夜姐推你進來的?她……她沒說什麼嗎?”
紫苑表情一黯,似嗔似怨,“她倒沒說什麼,只是緣緣問了我一句……”
“緣緣?!”我心中立刻亂作一團,說不清是恐懼還是緊張,顫聲道:“她問你什麼?”
紫苑瞪了我一眼,旋即是一臉的復雜,“她問我……咱們倆是什麼時候……是什麼時候好上的……”
我只覺腦袋里轟隆一聲巨響,天地又開始旋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