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發生了這樣的關系,紫苑的煩惱多過於害羞,她原本想將我們的事情隱瞞一輩子,卻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我暴露了出來,盡管流蘇還不知道,但楚緣和冬小夜既然知道了,那麼自然是想瞞也瞞不住了——紫苑曾發誓說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再也不離開我,只求我永遠不要把我倆的關系說出來,只要偷偷摸摸做我的小情人就心滿意足了,這樣的條件,對任何男人來說,無疑都是最有誘惑力的,可這丫頭兀自對我百般不信任,每日提心吊膽,生怕我對流蘇坦白了,生怕為此傷害了流蘇,所以在人前,她總是刻意保持著與我的距離,一為避嫌,二來,怕就是在時時刻刻的提醒我,我倆該如何相處……在投資部,與她最親近的人是流蘇,但她卻與靦腆的婉兒和性子並不相投的秦嵐關系要更好一些,便是因為流蘇若不是黏在我身旁,就是和墨菲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時,她不相信自己,擔心別人看出她對我有情,和墨菲在一起時,她總是忍不住給這位痴情於我的領導臉色看,擔心這樣也會惹人懷疑,所以她總是盡量保持著與我和墨菲的距離……除了她自己,投資部里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她這掩飾太過多余,甚至只起到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反效果,可她自己卻毫無察覺似的,始終自我約束,直到我公開承認對她有情,她才不像過去那樣刻意的躲避我,但也不會刻意的親近我,就怕情不自禁,暴露了我倆親密的關系。
她連自己都信不過,又怎會信得過楚緣和冬小夜?
我的煩惱與紫苑差不多,卻又有著很大的差別,我本就沒想一輩子隱瞞著與紫苑的事情,這是對紫苑負責任,又何嘗不是對流蘇負責任,對墨菲、對虎姐、對蕭妖精、對東方這些喜歡著我的女孩負責任?
可現在還不是時候啊……
月之谷的合作項目觸手可及,將張家人踢出風暢也只差臨門一腳,內憂既無,又得到了發展壯大的機會,風暢的前景一片光明,墨菲以大功服眾,不但能夠成功上位,早已培養了自己班底的她,亦將徹底掌控風暢,地位不可動搖,流蘇有了施展才能的空間,亦就有了一個光明的前途……若在這個緊要時刻,兩個丫頭為我所傷,心灰意懶,我豈非苦心盡廢?
這都在其次,若我為情傷分神,不慎被張家人起死回生,我更是萬死難辭其咎……今天我中了李星輝的圈套,而這貨對付我的計策正是來自於張明傑那廝,千防萬防我都險些沒防住,稍有差池,萬劫不復的人可不止我一個啊……
偌大的干系,我怎能不煩惱?
可我自己都覺得奇怪的地方便在這里,我竟覺得我最最煩惱的事情不是這個,而是……我該怎麼和楚緣那丫頭解釋……
“啊~啊~啊~呀~呀~呀~”
我正靠在床頭胡思亂想,就聽縮在被窩里蜷成一團的紫苑怪聲連連,像極了無病呻吟,剛想問她這是怎麼了,突然就被她連推帶踹的從床上頂了下來,哥們措不及防,赤身裸體的滾到了地上,急道:“你干什麼?!”
紫苑裹著被子坐起,眼中雖有一絲歉意,卻很快被羞惱取代,“你答應我不把咱倆的事情說出來,你不守信用!現在你怎麼辦?程流蘇怎麼辦?墨菲怎麼辦?你……你在風暢的前途怎麼辦?!”
性格溫順,很少發脾氣的紫苑,此刻就像一只憤怒的小鳥,氣得滿臉通紅不說,還不斷的將手邊能抓到的東西一一朝我丟過來,打得我好不狼狽。
她氣罵了半天,想到的卻全是別人,惟獨沒想到自己該怎麼辦,該如何面對這件尷尬的事情,讓我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動,又是憐愛,所以她丟我,我也不躲,就抱著腦袋當靶子給她出氣。
床上能丟下來的東西有限,除了兩個枕頭就只有她的手機了,全丟完了,她氣還沒消,隨手又抓起自己的衣服扔過來,帽衫,衛褲,這是居家的穿著,顯然,她昨晚急急忙忙的趕過來,甚至沒來得及換衣服……抓起內衣的時候,小紫只是晃了一個胳膊,總算是及時的反應過來了,臉紅的欲滴出血來,將內褲藏到身後,嗔道:“光溜溜的坐在地上也不怕羞,趕緊把衣服穿上!”
“哦……”
紫苑抓東西丟我的時候,被子滑落,雖未走光,但雪頸香肩,藕臂美腿,半遮半掩的,反而更顯性感撩人,我看得失神,傻呵呵的便抖開她丟過來的那件紫色帽衫要套在身上,忽然發現,這帽衫竟是壞的,從領口到胸下,被撕了老長一條口子,我微微一愕,抬頭問紫苑道:“這是……我撕的?”
紫苑羞瞪我一眼,不答而道:“你穿上衣服,出去和小夜姐、緣緣說清楚咱倆的關系……給我一點時間,我以後會親口向流蘇道歉。”
言下之意,她是想要虎姐和楚緣暫時不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
我太了解紫苑,只看她目光閃爍,不敢看我,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麼——我倆的關系已經曝光,所以這丫頭打算對我食言了,一旦完成三小姐交給她的任務,她就會去向流蘇坦白、道歉,自己承擔了所有責任,然後便悄悄離我而去,從此不再見我與流蘇……
為什麼我遇到的,都是這般善良、這般痴傻的女孩?
我常常琢磨,幸福是什麼?
為什麼人總是覺得自己是不幸的?
慢慢的,我得到了一個答案——如果人像一個杯子似的容器,那麼幸福就是水,即便杯子里只有一點點水,那也是值得珍惜的幸福,可是,當太多太多的幸福涌入杯中,我們可以承載的,最多也不過一杯而已,於是,人反而不覺得幸福了……
世上有幾人知足?
在擁有了滿滿一杯的幸福之後,我們更多的,是在為溢出杯外的幸福而不舍、惋惜、痛苦……
大多數人說,這是因為人性的貪婪,還有些人說,人本就應該貪婪。
我不知道哪一種說法是對的,但我知道,我是那種即便擁有了一整杯的幸福,卻依然會為那些因為我無法承載而流逝掉的幸福感到不舍、惋惜、痛苦的人,我不貪婪,我只是覺得,那些我無法承載的幸福,原本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從天上掉下來的,就好像,紫苑將自己杯里的幸福,倒入我的杯中,卻溢到了杯外……
這種感覺,就叫做內疚,就叫做譴責,我又有什麼資格去品味自己這滿滿的一杯幸福?
自己杯中的幸福該當珍惜,那些因為我無法承載而流到杯外的幸福,我就不該珍惜?
對於別人因我而流失的幸福,我就沒有責任了嗎?
如果將這種責任背負在肩上是一種貪婪,我真想做個貪婪的人。
我心里有自己的主意,也就不點破紫苑的心思,我昨晚似乎很瘋狂,自己的衣服都丟在地上,撿起來穿好,惴惴不安的走到門口,卻不敢開門出去。
“等等!”
我做了兩個深呼吸才將爪子摸到門把手上,紫苑這一喚我,我登時像觸了電似的又把爪子縮了回來,“怎……怎麼了?”
紫苑已穿好了內衣和褲子,卻又鑽回了床上,紅著臉道:“衣服……幫我去買一件上衣回來……不然我沒辦法出去……”
的確……紫苑的上衣被我撕破了,沒辦法再穿……
開門出來,卻沒看到那張我預想中陰沉的可怕的小臉,楚緣不在,只有冬小夜自己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一份報紙,估計這份報紙也是聽見我開門才趕緊抓起來的,因為她拿倒了……
“小夜……姐……”
“醒了?沒事了吧?”冬小夜面前的茶幾上擺滿了東西,有飲料,水果,零食,可基本都沒有動過,她放下報紙,擰開了一瓶純淨水,對我道:“喝點水吧……干淨的。”
說罷,也覺得干淨的這三個字的補充有些多余,雙頰飄紅,眼中閃過幾許復雜,不再看我,抓起報紙繼續閱覽,這次沒拿反。
我確實口干,拿起瓶子喝了兩口,想說話,可看到虎姐有意用報紙擋住臉,我話在嘴里卻擠不出來——虎姐很想裝出一副很自然的表情,但她發現這很難,所以才不想我看到。
屋里安靜的讓人覺得可怕。
“那個……”
“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我喝光了一瓶純淨水,好不容易大著膽子張開嘴巴,虎姐卻有意打斷,問了我這樣一句。
我當然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情,低聲歉意道:“她剛回來的時候……”
“有一段時間了啊……”報紙擋在我們之間,我看不到虎姐臉上的表情,她語氣平淡,我也聽不出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