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會不會毀容啊?”
“腦門上起了個包而已,過兩天就好了,還至於毀容?”
“我沒說腦門,是膝蓋!”
“你臉長在膝蓋上了嗎?”
“那要是縫幾針也不好看吧?人家以後還怎麼穿裙子啊?”
“那就穿褲子……”
“人家夏天都是穿裙子的,你剝奪了我人生一半的美麗!到時候你得對我負責!”
“去你的吧,你自己摔跟頭,關我屁事?再說,你那點小傷口,最多用雙氧水洗洗傷口,用酒精消消毒,然後貼塊膠布而已,趕緊給我進去!”
“你抱我進去!”
“你嫌被人笑的不夠是吧?不是有婉兒扶你呢嗎?”
“切,小氣!不過我把話前邊哦,要是男醫生我就不看了,想摸我,門都沒有~!”
我氣絕……
“你囉嗦不囉嗦啊?”
“好啦好啦,我們進去了,你別亂跑哦,等會你還得送我回家呢。”
蕭一可總算是在姚婉兒的嬉笑中走進了診室,姚婉兒的膝蓋也有些擦傷,正好一並看看,估計得等上一會,看到候診的人們皆偷笑不已,哥們老臉羞紅,那妖精,也不知是存心的還是真害怕……雖說她不讓我亂跑,可我挨這哪坐得住啊?
所以我還是溜了。
我的嗅覺很敏銳,因此對異味非常敏感,消毒水的味道讓我有種頭疼腦漲,甚至是無法呼吸的感覺,我不否認這和姚婉兒暈血是同一個道理——心理作用罷了,我很討厭醫院,所以即便我的腿受了槍傷,我也不願呆在彌漫著這樣味道的空間里,它會勾起我愧疚的回憶,以前楚緣住院的事情,給我留下了心理陰影……
一想到這里,我就煩不勝煩,楚緣所以住院,與紫苑多少也是有些關系的,而現在,紫苑回來了……
小丫頭和大丫頭的關系該怎麼調和,對我而言是個難題,而紫苑隱瞞的苦衷以及與三小姐之間的關系,也讓我倍感頭大……
我不會抽煙,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醫院外面的便利店,回過神來才發現,我居然在對著煙櫃發呆,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古人醉酒澆愁,現在的人不僅繼承了那時的傳統,還學會了吸煙解煩,可憐我,兩樣皆不精,所以注定要又愁又煩了……
“小姐,給我一包白沙。”
身邊的聲音讓我一怔,頗有點耳熟啊,我下意識的扭頭一看……
白色的裙褲,鑲著金邊的黑色高跟鞋,墨綠色的貴婦開衫印畫上衣,衣著雍容華貴,可衣服的主人卻是皮膚黝黑,雙頰透著類似於高原紅的粗糙顏色,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但看到這人這打扮……我大驚失色,根本來不及去懷疑那句話的可信度,便險些叫出聲來——這不是小舒老師她媽媽嗎?!
我倆幾乎是肩並著肩,她面帶焦慮之色,頗有點心不在焉,好像很著急似的,眼睛只是盯著店員,似乎並沒有認出我來,我稍微一怔才反應過來,哥們現在這身打扮,別說小舒老師她媽,就是我媽也未必能一眼認出來——我今天穿的可一點也不公子,被林雲安追的狼狽不堪,衣服也被苦兒弄的髒兮兮的,又抱著蕭一可跑來跑去,累的腰杆都挺不直了,此時頭發蓬亂,面熱通紅且滿是汗膩,活脫脫一個農民工形象……
與昨天的刻意高雅相比,此時在形象上的落差堪稱判若兩人了,就衝現在這打扮也不能讓舒媽認出來啊,否則豈不全穿幫了?!
念及此,我慌忙轉過身去,幾乎能感覺到,因為動作太快了,引起了舒媽媽的注意,她似乎在打量我的背影,哥們心跳如急鼓,假裝挑選著純淨水,好在只是片刻,便又聽她用手指敲打玻璃桌面,以此催促店員了。
她不是說今天和舒爸爸一起,去找那個叫啥李嘎子的包工頭了嗎?
難道就約在這附近?
不過這個時間了,早應該吃過飯了才對吧?
我有點疑惑,啥也沒買就出了便利店,遠遠的跟在舒媽媽身後,當然,我並沒有跟蹤她的想法,雖然有好奇心的驅使,但我只是順路回醫院罷了,可當舒媽媽同樣拐進醫院的大門後,我心里一緊,忙又跟近了幾步。
舒媽媽也來醫院做什麼?
難道是舒奶奶身體不舒服?
我知道舒媽是不抽煙的,既然她出來買煙,那定然是給舒爸買的,所以不太可能是舒爸爸有恙,如此一想,我的心不由懸了起來。
等電梯的人很多,舒媽媽似乎沒耐性去等,一路小跑的去爬樓梯了,經常干活的人體力就是好,居然一步不歇的奔上了六樓,把我累的夠嗆,差點像狗一樣把舌頭吐出來緩解疲勞,但看到舒媽媽走進的診區,我連那份心情都沒有了——腫瘤內科……
候診區人很多,舒媽尋到了舒爸,兩人一起朝我這邊走過來,我嚇了一跳,一轉身,裝作路人甲,繼續朝樓上爬,待看到他們下到了五六樓的拐角,我才敢稍微靠近一些,從上而下的偷偷觀察,偷聽他們說話。
舒爸臉色陰郁,濃濃的眉毛栓做一團,不言不語的將手里似乎裝著片子的大紙袋塞給舒媽,然後就靠在窗邊,打開舒媽遞給他的香煙,取出一支用力的吸著,吐著,吸完之後又點了一支,眼看著第二支煙也要吸完,才見舒媽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夫……怎麼說?”
這一句話好像點燃了火藥桶,舒爸忽然暴怒的咆哮道:“還能怎麼說?!他還能怎麼說?!”
莫說舒媽,我都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舒爸給人的感覺一直是靦腆憨厚,沒想到猙獰起來也有如此可怕的一面,剛好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一對男女被駭的險些從樓梯上滾下去。
舒媽一怔,旋兒不甘示弱的嚷道:“你衝我喊什麼?!難道只有你不好受?我就好受了嗎?!”話未說完,眼圈已經紅了。
我心中那股不祥的感覺頓時變的更清晰了……
舒爸看著妻子,無力的嘆了口氣,語調恢復如常,安慰舒媽道:“好了,我們就不要吵了,待會被媽看出來,她又要著急了。”
舒媽兀自有些不甘的嘟囔道:“又不是我想吵的……”
舒爸熟知妻子的性格,不以為然的苦笑兩聲,臉上的愁容和傷感卻是更濃郁了,而他淡淡的說話於我聽來,卻如一聲聲驚雷在耳邊炸響般,忽然間便感到手腳一陣冰涼,“和縣城的大夫說的一樣,肝癌晚期,最多還有三到六個月可活……我……我……”
舒爸說不下去了,他使勁抿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即便仰著臉,也無法阻止眼淚溢出眼眶,我呆了,雖然我昨天就看出舒奶奶身體狀況不是很好,飯也沒怎麼吃,但只以為那是長途坐車的緣故,卻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
“你先別哭,你哭什麼?”舒媽的笑容顯得很勉強,她不光是在安慰舒爸,仿佛也想用如此的樂觀來說服自己,“手術呢?縣城的大夫不是說了嗎?到大城市的醫院做手術的話,是有可能治愈的……”
“他說的是,如果還有可能通過手術治療的話……”舒爸抹了一把眼淚,嘆道:“而且,化療啊,手術的費用加起來,也不是咱們這樣的家庭可以承擔的起的……”
舒媽不等舒爸說完,便道:“童童有錢啊!”
“她哪有錢?”舒爸皺眉道:“她去年才當上老師,工資本來就不高,一半多還給了家里,孩子是怕咱們操心,才不肯說錢緊的,不然也不會去麻煩你那個外甥女,搬去跟她合租了,雖然她嘴上不承認,但你這當媽的會看不出來嗎?孩子知道奶奶身體不好,得花錢吃藥,是想著法的省吃儉用,貼補家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