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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40章 渡厄·重逢(大結局)

風雨情緣 九叔林笑天 11537 2024-03-03 18:46

  飄渺的天命摸不清道不明,有時像人心一樣善變。

  就如外來者的侵略大軍整裝待發時,抵抗者會武裝起來積極備戰,領軍人物得到不遺余力的支持呼風喚雨。

  兩軍交戰,侵略者展現出高出數籌的絕對實力時,抵抗者的人心就會猶豫,懼怕,分離,對領軍人物的信心出現動搖。

  然而侵略者的殘忍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一個不留寸草不生!領軍人物復又展現出強大的實力,希望之光便會重現,天命再度重新聚集。

  若說此前尚未刺刀見紅,抵抗者心中始終存有猶疑與僥幸,此刻便再無任何退路。

  破天一刀!

  天命所向成為天命所歸,神州世界之神的意志再無一絲雜念,整個神州的力量匯聚,化作刀光。

  刀光如雪,葉仙侯屈起薄皮包骨的枯瘦手指對著刀光一彈。

  所向披靡的刀光如同融化的冰面般出現道道龜裂快速潰散,天命所歸的破天一刀也不過逼得葉仙侯動動手指而已。

  骨劍遙指爆出一道如墨黑光,死氣仿佛吞沒了大地!

  “避不過去!”林風雨只覺周身氣機被牢牢鎖定,死亡的危機扎得他汗毛豎起。自降世以來,葉仙侯首次認真出手便讓神州天命之子束手無策。

  大旗獵獵翻卷,千朵蓮花浮現空中亭亭如傘。

  紫赤青白粉五色蓮花花開正艷,更有一派撲鼻異香氤氳朦朧,或清新,或暗幽,或純冽,或濃郁,更有一股如葉仙侯般的死氣骨香。

  寧楠,南宮紫霞,扶語嫣,易落落,莫非凡,難沱大師,洛芊芊圍繞杏黃旗盤膝坐定全力運使真元。

  骨劍黑光穿透花香,又削落一片蓮花方至消散。

  七人一同嘔出鮮血,易落落修為最低,臉上瞬間布滿病態的嫣紅。

  南宮紫霞心中不忍亦無可奈何道:“落落堅持些!”目光急掃愛郎與葉仙侯又道:“還不到時候,大家千萬忍住。”

  五色蓮花中林風雨雙手飛舞,無數刀氣劍氣在身周凝結,刀光如雲,劍氣如雨!

  宛如一場雷雲正蓄積著刀劍風暴。

  天地間響起神州眾生之聲猶如山呼海嘯!

  即使受界域之力的法則束縛,葉仙侯依然強大得難以抗衡!出聲便是金口玉言,出手便是煌煌天威。

  林風雨正在直面不可抵抗的對手,他的家人亦在身後給予最鼎力的支持。

  她們是他最堅強的後盾,也是最大的牽掛。

  此刻不能退,不能停,唯一的勝機只在前方,唯一的生機也在一往無前。

  刀劍雷雲陡然狂躁,青天白雲里仿佛被潑了一團濃墨重彩,迸濺出青光萬道,銳芒千丈。

  畫卷中忽現一道不合時宜的白光,陣列齊整的刀劍雷雲運轉立刻別扭起來,圓轉如意的合擊立現斑駁破碎,現出蛛網般的裂痕。

  骨劍所指之下,渾然天成的雷雲風暴處處是破綻,刀不成刀,劍不成劍!

  境界的天壤之別以外,連法寶神兵都差距巨大。唯有杏黃旗!

  五色蓮花迎風搖曳,受白骨劍光一擊,七人又吐朱紅。

  眼見白骨劍光又至,林風雨爆喝一聲升空而起!杏黃旗雖是跨界至寶,也擋不得骨劍連番攢擊,七人以硬碰硬更是挨不住,他不得不舍身為餌。

  劍光逼來仿佛劃破了空間。

  間不容發之際林風雨手結法印,足下亦劍氣升騰竟開出一座劍田!

  龍吟之聲大作,一只鱗若刀鋒,角似鋼槍的青龍自劍田中怒嘯而起,龍口大張咬住白骨劍光……

  “嘖嘖,真是不賴,真是不賴!元嬰境界能將法則之力運用到這等地步已是極致啦!陣眼的那個是不是慕容世家山河印?這是只能拼命了?”

  靈界葉仙侯降世的洞府外,一陣轟然巨響過後護山法陣潰散,七名修士魚貫進入洞府圍坐在通天血藤撕裂的兩界通道缺口處。

  “劉師兄!你倒是快些,林小子撐不了多久啦!”范青山大呼小叫,盯著通天鏡急急呼喚。

  行二的劉柏舟滿頭大汗,雙手按在通天血藤上,一身真元鼓蕩如潮涌。真元顯是已運至十成,無力發話只能狠狠一瞪眼。

  兩撇鼠須甚為滑稽,行五的歐放歌道:“想來我陰陽門世稱幽泉子的二師兄都無可奈何,那便只有四師兄方有此能為!不如四師兄來試試?”

  “去去去!”兩人打趣慣了,范青山翻起白眼:“下了注賭葉仙侯能一統神州,你要偏幫外人了不成。”

  歐放歌一攤雙手:“我發自內心期盼林小子能做掉葉老鬼,然而……有些痴人說夢!”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不能成也是命數。我等盡力而為便是。陰陽劍自可助林風雨一臂之力,也要他能逼得出來才是。”

  白須白發的靈界陰陽門掌門朱牧逸凝神觀看通天鏡淡然道。

  “成了!”

  通天血藤上泛起七彩霞光一閃而沒,劉柏舟撤回雙掌一跤坐倒,抹著額上汗水道:“林小子,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便看你有幾分本事啦!”

  林風雨開啟“法則之網”!壓陣的山河印被銜於青龍口中熠熠生輝,無數種法則之力於劍田凝結,殺氣大盛。

  白骨劍光被青龍咬斷,葉仙侯收起骨手取出一面幡來。

  那旗幡可怖之極,旗杆由十根人的手臂骨制成,通體潔白如玉。

  旗面漆黑,若是細看定能發現竟由人皮精煉之後提取一小塊,片片縫制而成。

  也不知這一面幡害了多少人命。

  葉仙侯搖動旗幡,天空中黑雲滾滾將他身軀包裹,無數白骨骷髏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桀桀慘笑,為首的一個骷髏頭竟有一人多高,不停開合的上下顎讓牙齒敲擊不斷,磨牙聲便令人毛骨悚然。

  白骨幽魂幡一現,林風雨聲勢立挫!

  但見他臉色慘白,身軀止不住瑟瑟發抖如墜恐怖夢魘。

  這件法寶曾讓靈界陰陽門高手范青山借用替身傀儡放逃得一命,若不是神州界域之力壓制,只這一搖晃,十個林風雨都送了性命。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

  難沱大師念起雷震佛音,令林風雨得片刻寧靜。

  林風雨不敢延緩,劍田中劍氣衝霄而起沒入黑雲!

  山川草木鳥獸流水浮雲雷霆……

  神州一切的力量匯聚於此,千般法則之力如波濤奔涌,構建成一張法則大網。

  黑雲中骷髏頭連成一尾巨蛇在劍氣叢中來去穿梭!法則之力道道潰散。

  在靈界大能葉仙侯眼里,法則之力不足為奇。

  倒是這一張由法則之力編織的大網不容小覷,畢竟身處神州境界遭到壓制,倒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

  林風雨已降至地面,神州世界之神籍由大地為引,源源不斷地朝他輸入力量。

  劍田中青龍怒目圓睜與骷髏巨蛇撕咬在一處,被壓在身下的青龍不一時便遍體鱗傷,它酣戰不休龍鱗片片豎立,亦劃碎不少骷髏頭。

  即使得扶語嫣先天真陰之助,林風雨修為已達神州世界所能容納的巔峰。

  然而論起真元之渾厚,操控之精巧與葉仙侯依然有天壤之別。

  能支持至今,所依者唯神州天命,借一方世界的力量抗衡而已。

  青龍潰散,骷髏巨蛇雖添了不少傷痕卻不損威能,正向劍田撲來,大口中幽暗森森仿佛深不見底。

  山河印升起金色敕令,上書四個大字“法網恢恢”!

  南宮紫霞嬌喝道:“動手!”

  護持杏黃旗的七人一同噴出本命精血,旗面招展出萬朵五色蓮花架住骷髏巨蛇。

  骷髏巨蛇左衝右突,利口白牙咬得蓮花朵朵凋零。七人身軀劇顫咬牙艱難支撐。

  金色敕令升空,劍田里的法則之網發出爆裂巨響,似在醞釀一場風暴。

  而護持杏黃旗的七人自易落落起,紛紛支撐不住掉落在地下,再掙不起身子。

  林風雨接過杏黃旗,千朵金蓮再開護佑山河印金色敕令!劍田中交錯如網的法則之力終於釀成一場彌天風暴。

  空中現出密布的蛛網,仿佛神州大地承受不住這兩股威壓的碰撞,即將在恐怖的威能中被衝刷瓦解。

  諸般法寶招式均無功而返,法則之網也難敵葉仙侯神威。“法網恢恢”已是最後一招林風雨自是心知肚明。

  狂徒末路,也再無退路。

  骷髏巨蛇張開巨口咬下之時,山河印內里迸發出道道光柱,奇的是光柱首先肢解的便是山河印。

  法網恢恢正是形勢極端惡劣時的極招,法則之網自爆!

  山河印本為慕容世家鎮派之寶,與眾不同的是非金非鐵,由眾生願力而成。

  此刻的山河印絕非庚金山莊一莊修者的願力威能,而是神州一切的願力所注,正是凝聚了這方世界力量的最後一擊!

  “法網恢恢”幾乎引發了一場虛空風暴,空中出現一個直徑十丈方圓的奇異黑洞,似是這一塊被黑暗吞噬消失了……

  當山河印消失,法則之網潰散,骷髏巨蛇亦渺無蹤跡。

  葉仙侯灰頭土臉勃然大怒:“毀本尊法寶……本尊定將你等抽取生魂,以祭白骨幽魂幡!”

  林風雨心中發苦,轉身向七人強顏笑道:“你們快走。我去對付他……”

  寧楠急道:“不可硬拼!留待有用之身來日或有轉機。”又傳音將衛無涯之事告知。

  林風雨慨然搖頭:“不成的。你不明白,葉老鬼剛剛降世肉身尚未完全適應神州。若等他適應了……快走!不必管我。”

  言畢雙手抄起杏黃旗升空而起,心中已存必死之念。

  法則之網炸不死葉老鬼,世界之神似乎也消耗殆盡氣息奄奄,手中再無一物可為依仗,也只有拼卻性命盼能同歸於盡!

  白骨幽魂幡是葉仙侯本命法寶,毀去之後也是元氣大傷,更加怒不可遏:“便以陰陽門鎮門之寶取你性命!”

  杏黃旗旗面招展,在林風雨手中威能不凡。

  他元氣大傷也不願再行虛耗,索性取出一金一灰雙劍至寶來!

  “動手!”靈界陰陽門七子同時手按通天血藤,龐然無極的真元與神念順著兩界通道缺口涌下……

  神州世界被撕裂的缺口處,通天血藤周圍爬滿電光,降臨神州後便悄聲無息向葉仙侯襲去。

  世界之神的意志又陡然振奮,天地晦暗,目不能視物,神念盡被封鎖。

  神州大地殘存的力量在這一刻全數使出,連葉仙侯也恍若置身虛空般毫無感知。

  封禁之力僅只一瞬,這便夠了!

  降世的力量經過界域之力大為損耗,擊在葉仙侯身上仍讓他噴出口黑血,陰陽劍拿捏不住脫手飛出,其中蘊含的葉仙侯神識被抹得干干淨淨。

  異變陡生,林風雨反應奇速,飛也似的向陰陽劍抓去!

  靈界陰陽門七子全數趴伏在地難以動彈,范青山喘著粗氣盯死通天鏡哈哈大笑:“林小子,能幫你的便這麼多啦!接下來看你……我操,這是什麼鬼?”

  只見通天鏡中陰陽劍自行一扭劍身未入林風雨手掌,反倒迅速縮小如兩根繡花針沒入他雙目中……

  林風雨趴跪著嘶聲慘呼,無數聲音在腦海里炸響,如魔音貫腦!眼中的疼痛仿佛深入靈魂正炙烤著神識。

  葉仙侯忍著翻涌的血氣祭起白骨劍急刺林風雨。

  殺氣近身,林風雨強忍幾欲令他昏厥的劇痛抬頭睜目,朦朧視线所及的白骨劍前一分處現出一黑一白兩顆光點,其黑深邃,其白刺目。

  黑白光點一現,白骨劍忽然停止不動。然而在通天鏡中看來,並非白骨劍不動,而是整個神州世界都已靜止……

  不過三息,白骨劍一如從前急刺,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是在穿過黑點時方向發生偏轉,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一刺落空!

  “掌門師兄……這是……這是……我沒看錯吧?陰陽劍有此等威能?”范青山結結巴巴,不住揉著眼睛。

  朱牧逸亦是目瞪口呆:“你問我?我他娘的問誰去?”罕見的神情話語,讓人憶起繼承掌門之位前,這位老兄也是豪放不羈之輩。

  “錯不了!時間與空間操控之術!”劉柏舟虛弱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葉老鬼死定啦!這一場賭局老子大發特發,再買十來座山頭都不在話下!你們幾個誰也不許賒欠賴賬!”

  范青山臉上興奮得難以言表,正是資深賭徒買中冷門後的欣喜若狂。

  黑白光點迅速擴大,葉仙侯被光芒射住失神落魄直到被光點吞沒。

  待他再回過神來時,已落入一處茫茫無邊無際的空間。空間里什麼都沒有,沒有聲音,沒有萬物,甚至沒有顏色,只有白!

  雪白,潔白,蒼白或是灰白,什麼都不是,褪盡了所有色彩,只是白!

  天地混同,除白之外一無所有!

  從通天鏡中看去,十丈方圓的白光圈外籠罩著一圈拳頭粗細黑光,仿佛日食一般。

  “黑光構建空間世界,白光控制時間。這……這是……十八層地獄最底層——無間地獄!”

  劉柏舟精通地府陰陽輪轉之術,時常出入陰曹地府最是熟悉不過,一眼便知!

  葉仙侯陷入白色的空間,混混沌沌迷迷蒙蒙,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何路可出。

  他竭力飛行望不到彼岸,竭力嘶吼聽不見生意,運使諸般道法全落在空處。

  這個世界什麼都沒有——只有白!

  時無間,空無界!

  只盤膝而坐漸漸寧定的林風雨知道,這一方由他雙目中陰陽劍控制的世界,時間正在飛速流轉,漸漸消弭葉仙侯的壽元——修者壽命綿長卻終有盡頭。

  隨著陰陽劍越發融入於他,白光空間里時間的流逝速度越發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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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師兄,你當年可發下大願來著,說林小子若保下神州不介意再送一份大禮。陰陽門人一言九鼎,可不能不作數!”

  范青山笑吟吟接過一只儲物戒,清點完畢臉上笑意越發盛了。

  “這份大禮是甚麼?還請師兄告知一二,師弟好奇得緊。”

  “我去地府提個魂魄來,給林小子送去!”劉柏舟滿臉不耐,抽搐的頰邊肌肉似乎還在肉疼輸出去的家當。

  “無涯那孩子很不錯,你把他帶來靈界,我親自教導他。”朱牧逸閉目發話。

  劉柏舟勃然變色:“掌門師兄,你當地府是我家開的麼?想提人便提人?當年提了林小子便費了無數心思還折了壽元福祉,從此一背到底賭局尚未贏過。現下要我一提兩人,還提來靈界?那豈不是……”

  朱牧逸不耐煩地一揮手:“分光雲界旗,離合神光,萬劍金鼎,璇天紫金葫,六陽神光罩,玄陰寒犀燈,宗門七寶,除了陰陽劍你自選一件去。”

  “兩件!”劉柏舟寸步不讓。

  “罷了!事兒辦妥後自去挑選。”

  “哦,那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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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界天宮,垂簾後的男子看不清身形,只有威嚴的語聲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應劫之子已生,你便去神州走一趟探查明白。若有機會,就地格殺亦無不可。”

  跪伏於地的男子不敢抬頭:“遵旨!”

  “麒麟聖土先行一步已遣後輩下界,四界之主背地里小動作也不少。朕不方便出手,你到了神州不可莽撞行事,應劫之子非同小可,不破他天命難以制服,切記!”

  “微臣已將神州世界打聽明白定小心行事,此番下界正是天宮慣例當不引人注目。”

  “著你做游界巡查自是虧待了你,待功成之後再行封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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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悠悠,林風雨睜開雙目時,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陳設,簡單清雅而別致,一看便知是秦冰按他喜好布置。

  此刻他正全身赤裸側身臥著,一位熟美婦人正背對著他揉搓手中的方巾。

  美婦垂手彎腰,艷紅宮裝掩不去玲瓏浮凸的身段,尤其微撅的豐臀又寬又翹,視线里依稀見她梳著凌雲髻,插著只金珠發釵,顯是精心打扮而來。

  “柳姐姐!”喉音嘶啞,一如渾身的酸痛,已不知昏迷多久未曾活動。

  柳若魚身形一僵,隨即狂喜轉身,玉腿交錯撲將過來:“你醒了!”

  林風雨無力地點點頭,吐出口胸中濁氣,體內真元運轉不消片刻便恢復些許精神:“我昏迷了多久?”

  柳若魚手持方巾為他抹盡臉龐:“殺死葉仙侯用了兩年,又昏迷了三年三個月!可算是醒來啦!”

  艷唇扁了扁,一邊落淚邊賭氣似的甩下方巾:“醒來了,不給你擦,一會兒自己去洗。”

  見愛郎連連掙扎欲起身,又忙不迭地扶住他肩頭幫上一把。

  林風雨站定身形穩了穩,不住扭腰活動道:“這麼久。難受至極……”手腳酸麻渾身乏力,想幫柳若魚抹去淚痕,卻拿捏不准抹在她高挺的鼻梁上。

  兩人失聲而笑,盡在不言中……

  屋外白雪皚皚,出雲山正銀裝素裹。

  “冰兒接掌了天盟盟主之位,近日里需定下條規,她們都幫忙去啦。須得過兩日方回。一家俱在,不必擔心。”

  柳若魚托住林風雨腋下陪他活動筋骨,述說近年情形。

  “雲宗主的傷可好些了麼?”雖隱有猜測,聽柳若魚親口說出方才徹底放下,旋即又擔心起雲蕊來。

  柳若魚目光一黯,終知隱瞞不過:“紫兒出關前,蕊兒為了拖住步夜風油盡燈枯,已是去了……現下和你大哥葬在一處。”

  林風雨一怔,不由悲從心來搖頭落淚。

  “不必哀傷。她也知你心意,臨去前還托我給你道個謝。”柳若魚柔聲安慰道:“她還說找你大哥去啦,我總覺那不是玩笑話。”

  看著林風雨不解的淚眼,柳若魚道:“蕊兒說她想找便一定能找著,不知怎地,我便信她定能找著。至於原因,我也說不上來。”

  林風雨嘆息一聲:“她從未放下過大哥,或許也是一種解脫……生不能入門,此刻同穴,倒該為他們開心才是。”

  “你能那麼想便好。或許現下他們已在何處重逢,又或者姻緣簿上有名,轉世投胎要做夫妻也說不准。”

  柳若魚悠然神往:“你大哥的仇已報啦,我的心願已了。縱有來世,他也該傾心愛著蕊兒,我的恩怨也已徹底了斷。現下起我也不再念著他,一心一意做你的妻子。”

  “真能放下?”

  “什麼叫能?已然是了!”

  林風雨展臂將美婦摟進懷中道:“這件事我從未後悔過。即使大哥復生,當面我也是這一句,想來大哥也能體諒。姐姐,我想去拜祭他們……”

  柳若魚將愛郎抱得緊緊的:“那也不忙,你安心調養兩日,等姐妹們回來了,一家人同去拜祭便是……”

  兩日時光轉瞬即過,林風雨與柳若魚立於藍劍山莊山門口等候。

  天邊虹光彌漫煙霞燦燦,諸女一同落下現出身形,說不清劫後余生的激動與美滿。

  “落落呢?”諸女俱在,獨缺天魔宗主。

  南宮紫霞雙手背在臀後,挺胸抬臀盡顯曲线曼妙絕色風姿:“你不知道,現下咱們家一個個神叨叨的。娘呢說雲姨的話透著玄機,落落也說什麼心有所感,你昏迷第二年便獨自跑去靈州一處人家日夜盯著不停,連天魔宗都不管啦。”

  林風雨撓頭:“她不來瞧我?”

  “不來!”

  南宮紫霞玩味笑道:“她捎了信兒,說咱們家呀定然有大事發生,夫君醒來說不得又是盤纏大戰,恐是數日不休。嘻嘻,她怕把持不住,現在還不能失了修為,不敢來。”

  屋內一下子變得旖旎曖昧。

  林風雨虛耗過度,閉關之前說不得需求助於諸女真陰雙修一番,想來定是香艷熱辣春色撩人。

  “在靈州哪兒?”見不著玉人,思念更甚。

  “別告訴他。”扶語嫣狡獪如狐:“偏你待落落好些,詩來詩去的。今日不給咱們來一闕,嘻嘻,偏就不說,讓你念想得肝腸寸斷。”

  寧楠,秦薇,曹慧芸,許玲兒,月華,伊麗絲均跟著起哄,秦冰搖首無奈,溫柔微笑由著大家胡鬧。

  林風雨倚坐床頭低頭沉思,忽聞爆竹之聲震天:“快過年了?”

  “是呀,過完了新年才准閉關。”南宮紫霞目若春水,趴跪在林風雨身邊媚意四射:“可有靈感了?”

  “有!”林風雨一掌拍在彈性十足的翹臀上:“聽好了!”

  口似櫻桃輕含蕭,

  乳如凝脂映顏嬌。

  並蒂雙花鴛鴦藤,

  用情霜雪慰寂寥。

  中庭琴瑟雲天飄,

  出塵脫俗霓裳妙。

  爆竹連聲春將至,

  菊殘梅開冬來俏!

  念至得意處不由放聲大笑。

  諸女默念兩遍紛紛會意,或喜或嗔。

  這個說偏你騷些,那個說你浪起來誰比得過,又說你滿口胡言,非讓夫君把你嘴塞上才可……

  一家人嬉笑扭在一處,連秦冰也參與其中,其樂融融。

  出雲山英靈埋骨之所又憑添了許多墳冢,即使是最顯眼醒目的那一座也有了翻修的痕跡。

  碑上鐫刻著清秀的字跡:藍劍山莊七代莊主南宮劍河,莊主夫人雲蕊之墓。林風雨跪在碑前焚香祈祝,恭敬叩首。

  祭掃完畢,不由憶起昔年於墳前與雲蕊偶然遇見,碧雲宗主滿腔思念化作一曲曼聲清歌。

  “瑤宮寂寞鎖清秋,九天御風只影游。不如笑歸紅塵去,共我飛花攜滿袖。”

  哼著飄逸悠遠的曲調,林風雨以指在碑前地面刻下雲蕊詩詞一首。

  “大哥大嫂,盼你們來世做一對神仙眷侶,堂堂正正再不需遺憾一世。”

  “不得以大欺小!”

  “無憑無據,不得濫用私刑!”

  “江湖恩怨江湖了,不得無故牽連門派!”

  “魔宗之事一筆勾銷,前事歸無,後事從規!”………………

  秦冰擔任天盟之主定下諸般規矩之後便即歸隱,天盟盟主由昆侖谷虛真人與太玄門方玄衣輪番擔任。

  苗疆雲霧山谷新起了一座三進小院,林風雨親手掛上秦冰手書“陰陽門”三字的牌匾後,便步入側堂。

  陰陽門歷代為師門隕落的弟子均刻制牌位供奉於此,第幾代弟子,姓甚名誰一律清晰明了,唯有一面含糊不清。

  林風雨攜諸女叩首於這面刻著“陰陽門先師祖聖。涯真人之靈位”的牌位前,心中暗念:師祖,弟子定繼承您遺志,將陰陽門發揚光大,傳承萬世!

  陰陽門重開門派於雲霧山谷,林家也隱居避世韜光養晦。

  林風雨閉關療傷,寧楠秦薇等參研衛無涯對《陰陽大法》的感悟,完善這一曠世功法。

  至於外界事務,自由扶語嫣,秦冰,曹慧芸等與在神州開宗立派的妖族聯絡。

  悠悠時光,不覺又過二十載。

  林風雨傷勢盡復,出關之日似是滿天烏雲終於消散,一家和樂人人完好,神州大劫至此過去。

  “快中秋啦,落落喚咱們去天魔宗共度佳節。大哥出關的日子倒挑的好。”寧楠撅唇輕哼,也不知是甜是酸。

  林風雨報以一笑,不敢應答。多年不見易落落,心中確是思念得很。

  摩天崖山門前,易落落一身盛裝,朱紅綾羅小兜滾著銀絲邊兒,幌金長裙直吹落地,外罩的絳沙衫子裁剪合宜,一條綠絲腰帶束上,正將她的柳腰豐臀襯得一覽無余,薄薄的金葉流雲鞋裹出對藕尖般修長美腳,嫻雅嫵媚,嬌若仕女。

  陪同前來的門人少見宗主如此裝扮,自然猜的是何人將至。

  有些女修更忍不住交頭接耳暗自調笑,更盼著見一見這位得宗主傾心,數十年未曾露面的神州第一人是怎生模樣。

  易落落聽在耳里也不以為意,只一徑極目遠眺,俏臉上掩不去飛彩紅霞,又羞又急。

  天邊數道虹光來得好快,眨眼間便落下地來,震得易落落心尖也撲騰一跳。

  “林大哥,姐姐。”

  愛郎笑若暖陽風采如昔,易落落止不住心中激動,也顧不得天魔宗主一派之尊,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前來。

  許是跑得急了,曳地長裙被鞋尖踩上險些跌了一跤。

  林風雨慌忙扶住,身後寧楠笑得大聲:“好哇,單單就點你林大哥一人。咱們便一個姐姐帶過了,落落好生偏慢。”

  易落落皺鼻做個鬼臉:“你們年年都見,還要見外麼。”幸而背對門人,否則宗主風范可失得到底。

  “啊喲!這是嫌人礙眼啦。”南宮紫霞連連招手:“咱們自進去,不在這兒惹人煩。”

  諸女調笑聲中,自有天魔宗門人引了她們去。

  林風雨攜手易落落信步而行,當真是百感交集。到得荒僻無人處,自是情難自禁深擁相吻,直如天地僅止彼此一般。

  “不成了不成了!”易落落嬌軀一震躲在一旁羞道:“再親下去,可就真忍不得了。”

  林風雨大笑:“那就嫁入林家,便不須忍了。”

  易落落雙目一垂嘆息道:“天下初定,各家都在搶地盤。我又怎能撒手不管。”

  天魔宗主之獨立堅韌歷來得林風雨深深敬重,更佩她繼承亡父遺志,振興天魔宗之心。方才也是玩笑之言。

  二人復又攜手同游,林風雨道:“尚未物色到出眾的傳人麼?”

  “神州好處都讓大哥占了,當傳人是選白菜麼,張手就來?”易落落腳步輕盈如歡快的小鹿:“不過現下倒是真有個人選。”

  “哦?”林風雨喜道:“哪家子弟能得天魔宗主青眼?”天魔宗是否有出色的傳人關系兩人姻緣大事,自然不由得他不喜。

  “出身不怎地,人倒是不錯。”易落落娓娓道來。

  林風雨以“時空無界”除去葉仙侯後昏迷,易落落自也陪同在旁,不想一年余後心中忽有所感,直覺中靈州有一人與自己有休戚相關的大事。

  於是辭別諸女獨自趕赴靈州。

  初至靈州,感應真真切切。遍尋之後鎖定一戶人家。

  屋中僅有夫妻二人,肉體凡胎均已年老。六十余歲的老婦竟挺著個大肚子,易落落甚奇,更覺感應強烈。

  天魔宗主何等修為,隱匿身形後一舉一動盡落眼底。她也不著急只是暗中旁觀並不打攪。

  十月懷胎,男嬰呱呱落地。又十年後老夫妻二人壽元已到先後撒手人寰,留下個十歲大的機靈孩子。

  小孩兒手腳利落,更不認生怕事,頗具豪爽英風。獨自一人掙飯吃,生活雖艱苦倒也能溫飽無憂。易落落看得暗暗點頭!

  小孩兒十三歲那年,獨居的祖屋跑來個淫賊,見小孩孤身一人年歲輕輕,也覺驚異。

  細看下小孩面相甚好,雖未完全長開,依稀可見形容英偉,俊逸不凡。

  心下便動了念頭將他收為傳人。

  易落落哭笑不得倒也不曾干預,任由淫賊對其胡亂教導。

  又過了足有三年,方才確認小孩本性根骨俱是絕佳,以淫賊內心之汙穢尚且不能侵染本心。

  天魔宗主便出手將十六歲的少年帶回摩天崖。

  “你也真是,既有出色傳人,怎能任由淫賊亂教?”林風雨聽得趣事也不禁莞爾。

  “汙泥出白蓮,一個人的品性不經各種磨練怎能得知?不過大哥,出色傳人,這個色字用得好。”易落落忍俊不禁,掩口輕笑。

  “那又是甚麼說法?”林風雨來了興趣,一副洗耳恭聽模樣。

  “小家伙年歲不大,倒是個徹頭徹尾的好色之徒。平日里見著漂亮女人眼珠子便直勾勾的,跟著淫賊倒是臭味相投,學了一身偷香竊玉的好本事。一嘴的花花活兒,連我天魔宗里的姑娘們都喜愛得緊。”

  易落落頓了頓又道:“不過這人有一點好,做人有底限,亦有自己的原則。”

  “淫賊教出個好徒弟,自然迫不及待要看看成果。小家伙偏是不允,說什麼,什麼君子好色,取之有道。哈哈哈。我初次聽得這一句,差點兒便露了行藏。”

  即使時隔許久,說起這樁舊事易落落仍是笑若春花。

  “這……好一個難以辯駁的大道理……”林風雨哈哈大笑。

  “他與那淫賊說,人生在世,害人之心不可有。一身本事自當用在情投意合,真正心儀的女子身上,若是見花便采豈不是個淫魔?終是落了下乘。他絕不做淫魔,要做便做色中之仙……”

  一番正氣凜然的歪理說出來好笑,林風雨卻如遭雷擊般愣住,一把摟住易落落肩頭急道:“他說他要做色中之仙?”

  易落落不解:“正是,要做色中之仙!”

  “他……他在哪兒……快……快帶我去……”林風雨語無倫次,腦中滿是南宮劍河昔年自鳴得意的模樣。

  迷迷糊糊中又憶起柳若魚之言:“蕊兒說她想找便一定能找著,不知怎地,我便信她定能找著。至於原因,我也說不上來。”

  “天魔宗三月前遴選入室弟子,我故意為難著他落榜。此刻正在後山門前跪著求收他入門,已有三月啦。我還不宜露面,你自己過去。”

  易落落被林風雨拉著一路飛騰,向地上跪著的少年遙遙一指。

  她不知林風雨為何失態如斯,直覺似乎無意中發現了件大事,心中撲通撲通跳得正急。

  林風雨身形一閃落在少年身側,見他濃眉大眼,臉龐如刀斧削成般利落,即使跪在地上三月疲累已極,仍是腰背挺得筆直如劍。

  依稀便是昔年那個偉岸如山的身影。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林風雨強忍心中激動溫言問道,見少年不搭理又道:“易宗主喚我來的尋你的。”

  提起易落落,少年繃緊的面容一緩道:“我叫何劍南,仙長是哪位?”

  “何劍南……何……劍南!”林風雨幾乎止不住目中淚水,喃喃絮叨:“好名字……好名字!錯不了,絕錯不了!”

  “不好!初聽不錯,諧音便不好。”少年靈動的目光一閃,似乎對這個名字有些垂頭喪氣。

  “大哥?是你麼?大哥?”林風雨試探道。

  少年濃眉一皺不滿道:“仙長,小子觀您能駕雲光少說也是金丹修為啦。怎地還占嘴上便宜?”

  “好好!我給你陪個不是。”林風雨連連搓手,更像個躁動不安的少年:“孩子,我與你有緣,這便和易宗主說一聲,收你為徒如何?”

  少年連連搖頭:“我要拜在天魔宗。旁的不要,仙長的好意心領啦。”

  “金丹不算什麼。以我的修為普天下也沒幾人能及的上,易宗主也不及我。”

  林風雨溫言勸道:“你想學天魔宗的功法也成,我領教你一門功法,可相輔相成。”

  見少年皺眉似有不耐,林風雨急道:“我與易宗主有舊,她總要賣我幾分面子。這樣,你還做天魔宗弟子,我便做個掛名的師傅,只授功法,不需你改換門庭如何?”

  少年方顯猶豫,暗自嘀咕:“仙長說他是神州頂尖兒的人物,莫不是尋我開心?但若是易宗主也如此說,當不是騙我。若是學藝要離開美女如雲的摩天崖,哎,可好生為難。”

  林風雨強抑心中激動道:“你想學什麼?普天下的功法我都能求一份來教你。昆侖派《多闡心經》?正天閣《蝶龍九變》?藍劍山莊《吞雷劍訣》?”

  少年意動不已,最終搖頭道:“那也不見得比《天魔經》強。”

  林風雨深吸一口氣道:“那教你我的本命功法,陰陽門《陰陽大法》與《雙修大法》如何?”

  少年大驚一蹦老高顫聲道:“你你你……仙長您是林真人?《雙修大法》我要學,哪,林真人你不能反悔啊。”

  “一言既出,絕無反悔!”林風雨心中大震:錯不了,絕錯不了了!大哥,你回神州來了……

  “我去請易宗主來作證。”

  林風雨消失不見,回到密林中一把抱起藏身的易落落,在麗人臉上一頓猛親:“好落落,我的好落落,我真是……真是……不知怎地謝你……”

  易落落被吻得暈乎乎:“怎麼了?”

  “他是我大哥,我大哥南宮劍河轉世!”林風雨激動得語無倫次:“絕錯不了,一定是他!”

  “南……南宮伯伯轉世?”易落落險些驚得掉了下巴。耳聽林風雨取出探靈羅盤大呼小叫:“紫兒,柳姐姐,你們快來,快來!”

  何劍南見一群絕色女子忽然出現,當真是燕瘦環肥各擅勝場,無不怔怔望著他,有些臉上還泛著淚光。不禁茫然無措。

  易落落道:“你和林真人回去。想學天魔宗功法,每年我去雲霧山谷教你一月。”

  “是!”何劍南不敢相信這就入了神州最神秘的林家大門,從此成為林風雨的弟子,心中直嘆上蒼護佑。

  明月在天,落花聽風閣里一對璧人相依相偎。

  “落落,搶了你的傳人,真是……”林風雨心中歉然。

  易落落卻狡黠一笑,一如天上皎皎月輪:“我心里有數。這事兒和你說沒用,得冰姐姐說了才算。待小何修為有成再計較不遲。”

  “又要讓你一人孤苦,萬分過意不去。”

  “期待逾久,逾是情深意濃。”易落落甜聲道:“妾身等著姻緣相牽之日。這一曲送給大哥!”

  易落落擺開天魔漱玉琴,清音如醉:

  花開了,我本不想欣喜

  秋風會帶走它的綻放

  花謝了,我本不想悵然

  春雨還會催開它的芬芳

  我寫著花開花落

  寫著我的歡愉與憂傷

  只因一生太長

  我要填滿這廓落荒涼

  總歸要平靜

  可海浪依舊跌宕

  說不清遠行還是返鄉

  候鳥堅韌的翅膀

  承載飛越千山萬水的力量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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