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訕訕笑道:“我常常掛在嘴里的規則,的確不是法律法規,因為我始終覺得,法律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國家用以強制約束公共良心底线的種種嚴格和硬性的規定,可是它特有的程序性和原則性,卻注定了某些時候,即使我們做了一件好事,可能也會不小心觸碰到它絕對的權威,所以,很多事情,對錯並不一定等於好壞,好壞也不一定就等於對錯,良心這東西,終歸求得還是無愧二字,你以為我是無所畏懼,其實我不過是知道自己更怕什麼罷了。”
“可是……”
“沒有可是,”我再次打斷若雅,笑道:“你知道嗎?記得住詞的歌,我其實並不是只會那一首不知為啥永遠唱不到調上的《纖夫的愛》,還有一首歌,我不但歌詞倒背如流,而且,是從來不跑調的,不但因為那是我從小到大,老爺子唯一教過我一首歌,更是因為,那是我每次犯錯挨打以後,我媽拉著我們一起去k歌緩和關系時,老爺子必會特意點唱給我的歌,每次唱的時候,他的感情都特別的投入,而每每唱完之後,就算我的臉和屁股都還是腫著的,我也不會覺得疼了。”
若雅好奇道:“哪首歌?”
我打著拍子,輕輕唱道:“只會流汗~不會流淚~不懂後退~只會奉陪~只想嘗到挑戰的滋味……”
沒想到,若雅竟是會唱的,“吃一點虧已無所謂~受一點苦也無所謂~一身傷痕~換一分體會……”
她迷茫的眼神驀地一亮。
我朝她微微一笑,接著唱道:“怎麼能夠將白變黑~怎麼能夠將是變非~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世界不分真偽……”
我倆又像昨晚那樣變成靈魂歌手,不過我沒再跑調,她也不是只在一旁伴舞打拍子,我們一起大聲的唱著,唱著唱著,吼著:
做到問心無愧代價不菲——
只要做的對,就是最大的安慰!
不管是誰只活一回,對得起自己,也就不必就說後悔!
問天問地,問心無愧!
只要做的對,不管有沒有人陪!
不管是誰只活一回,對得起自己,永遠不問痛不痛!累不累!
一曲唱罷,電梯也到了,我們相覷一笑,她推著我出了電梯,似是發自肺腑般蹦出一句,“咱爸真是個好爸。”
那是我爸,不是你爸!
我忍住了沒吐槽,轉回正題,道:“張明傑不信我敢讓沙之舟見小夜,不代表他不會阻止沙之舟,否則他為什麼要提醒我,沙之舟只用言語就足以傷害到小夜呢?你覺得這是好意嗎?”
“是……還是不是?”這位姐姐若非是最近幾年過得太清閒安逸無憂無慮,以至於腦子都懶出毛病了,那就是以前做傭兵做殺手的時候,也並不以動腦子見長,從來不是決策者、智囊團式的人物,而僅僅是個聽令行事執行者……我個人感覺,多半是後者,不然還真干不出芳心一跳就腦袋一熱,為了人質干掉同伙然後亡命天涯那麼不計後果也一點都談不上浪漫的蠢事。
“當然不是!”我用手指敲著太陽穴,道:“張明傑剛才那句親上加親就是一種嘗試,想看看我的反應,所以出門之前我才跟你說,如果他出言不遜,你不必手下留情,先給他個下馬威再說,一來是我不想他真的跑到小夜面前去胡說八道,二嘛,就是要讓他知道,我是非常忌憚有人拿這件事情攻擊小夜的。”
“那他讓沙之舟說不是正好?干嘛還要提醒你呢?”
“你傻,張明傑也傻啊?”我氣笑道:“沙之舟如果出現在我面前,我怕他亂說,張明傑就不怕了嗎?”
若雅一怔,只是不擅動腦,終歸不是沒腦子,“他提醒你,就是怕你拿這件事情做誘餌引沙之舟來醫院?!”
“沒錯,而且點的那麼明白,與其說是以防萬一,不如說是心存僥幸,危言聳聽一番,如果沙之舟真的來了,盼著我在他傷害到小夜之前就氣急敗壞的將他滅了口,盡管張明傑心知肚明,我會那麼做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你說他這不是露怯是什麼?”我並無得意之色,相反,不無贊嘆的說道:“不過露怯歸露怯,他反應之快,應對之果斷,還是讓我有些意外的,雖然震驚慌亂之余,細節方面略有瑕疵,但這廝心思之縝密,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不敢小覷……雅姐,假設你現在不知道我的這些盤算,站在他的角度想想看,今天上午才發生的事情,下午就有人走漏風聲被你聽了去,你立刻就出現在我面前極盡嘲諷奚落,我現在的心情會是怎樣的?”
“肯定爛透了,而且會很惱火吧?畢竟,這件事情……各種意義上都是復雜的、難以接受的,如果傳出去被人議論……你的壓力可想而知。”若雅想的很認真,可說話卻吞吞吐吐,生怕措辭過於直白會觸痛到我內心的敏感脆弱。
顯然,我一直在逞強偽裝平靜這件事情,身邊的每個人都看出來了,只是為了照顧我的感受,所以沒有人揭穿罷了。
“這就是為什麼你家小白前腳才走,他後腳便過來找我的緣故——有事是幌子,試探三小姐的身份以及她和我的關系是幌子後面的第二層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怕小夜和我媽媽的關系,對我的衝擊太大,以至於我失去應有的冷靜,被身邊的人或安慰開解或別有用心的灌輸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那樣的心態,繼而愚蠢的利用這件事情做誘捕沙之舟的餌罷了,他剛才特意問了你的身份,也是在確認這一點,因為從一開始,他就不認為你家小白派了這麼多保鏢在醫院,只是為了防他,別忘了,度假村綁架案發生那晚,你家小白雖然冒充了小舒老師,且官方對外也只字未提她這個受害人的身份,但不說事後那位姐姐得理不饒人的和市里各種講條件本來就不是什麼秘密了,張明傑只要向沙之舟了解過那晚的情景,便不難猜到被逼得和我一起跳山的女人不是舒呆子,而是三小姐。所以,就算我真的不敢讓沙之舟見小夜,可你家小白也會有和我一樣的顧慮嗎?尤其是當我和她的那些緋聞被印證為現實以後,在張明傑看來,用小夜的事情做誘餌,於你家小白,根本就是一箭雙雕、兩全其美吧?既能逮住沙之舟,報被逼跳山之仇,又借刀殺人,out了小夜這個最大的情敵,何樂而不為?”
“原來如此!怪不得小白說她來醫院露上一面,會對你很有幫助呢,我還以為她只是想見你卻又抹不開面子放不下架子,所以隨便找的借口呢,”若雅笑嘻嘻道:“她肯定沒跟你說吧?你昏迷這段時間,她吃不香睡不好,連工作的心思都沒有了,除了去過一次京城,還是當天往返以外,就只做過一件事情——燒香拜佛!北天和周邊大大小小的寺廟,聽說過的、找得著的,她給拜了一個遍,以往曲小姐約她爬個山踏個青她都嫌累,這次倒好,兩天下來,硬是將曲小姐給累跑了,虧得你是醒了,不然她都要拜到京城去了,嚇得曲小姐直接傳話給我,要是我們攔不住小白,她就過來將你給一刀咔嚓掉,省得自己受罪還拉著她一起遭罪!嘻嘻,你下午睡醒的時候,小白是不是在打盹?不用問不用看我也知道啊,為什麼?你蘇醒之後我第一時間就告訴她了,她興奮的一晚上沒睡,結果昨天你只叫了柔柔和小秋來醫院,卻故意晾了她,把她給氣壞了,白天鬧了一天的情緒,到了晚上,竟然還不覺得累,一邊灌著咖啡提神,一邊拉著柔柔和小秋吐委屈發脾氣,罵你罵到今天早上,那兩個丫頭既不敢頂嘴也不敢抱怨,這不,今天都沒上班,現在還臥在小白床上補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