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姐最終還是向我妥協,答應不再追問許恒的下落,在將我送到公司樓下之後,她便馬上趕回局里找林志溝通,並很認真的向我承諾,會努力用我的那套說辭,說服林志答應許恒自首的要求,抹掉天佑的案子,且不追究她是否協助或者包庇許恒。
林志與冬小夜不同,那是一條圓滑世故的老狐狸,對於無憑無據的事情,他縱使懷疑,也不會去白費力氣,因為資源的浪費只能證明他在當前位置上的無能,在利害區分和利益取舍方面,林志遠比冬小夜看得開。
冬小夜性格簡單,善惡分明,非善即惡,原則性很強,林志則不然,原則是原則,規則是規則,他分的很清楚,即便同樣是惡,他也會有所比較,天佑是小惡,許恒是大惡,現在他眼里只有許恒這條大魚,相較之下,像天佑這種小蝦,他是願意舍棄的,為了一條小蝦而放跑了一條大魚這種蠢事,他不會去做。
冬小夜善惡分明,是因為不屑於社會的規則,林志懂得取舍,是因為他明白,當原則與規則撞車的時候,只有原則讓步規則,他才能得到更多,活的更好。
所以,在天佑這件事情上,冬小夜遠比林志難對付。
林志不會拒絕,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得還人情。
且不說潛龍莊園埋下的那些炸彈,是因為我搶走了許恒的引爆器才沒有爆炸,沒有造成更惡劣的影響,給警方的無能留下了一塊遮羞布,單就說,這孫子恩將仇報,為了破案,拿我做餌,至我於險地,我就有十足把握將他告的前程盡毀,我是看在冬小夜的面子上才不跟他計較,他等於一下子就欠了我們兩份人情,他臉皮厚,我這份他可以賴,但作為一個大老爺們,而且還是領導、長輩,冬小夜那份人情,他臉皮再厚,怕也不好意思賴掉,所以,我才讓冬小夜去和他談天佑的事情,自己並不參與,林志老奸巨猾,定然懂我的意思——我把事情交給冬小夜了,你拒絕了她,讓她回來怎麼和我交代?
她和我交代不了,就勢必遷怒於你……
好是很可恥的離間計,但也是把握最大的方法,如此卑鄙的用心,估計我這輩子都不會向虎姐坦白,她說的沒錯,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可怕,可那真的是因為,和我打交道的這些人,都非常的可怕,而有些事情牽扯太大,想要達到目的,想要得到最好的結果,過程中,就難免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虎姐的妥協,意味著天佑的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而剩下的另一半,就是聯合林志一起,去對付負責著天佑這個案子的那個比冬小夜還要善惡分明的王二愣子王猛了——只要他相信了我的故事,那麼,許恒自首的日子,也就到了。
。。。
冬小夜送我到公司樓下時,已經比公司要求的上班時間遲到了兩個小時,因為昨天告訴過流蘇她們我要去醫院換藥,所以她們似乎對於我今天是否會來上班,根本沒報任何期待,遲到這麼久,也沒人打個電話催一催,她們都不著急,我就更不著急了,沒上樓,冬小夜前腳離開,我後腳就躥到了公司對面商場里的肯德基餐廳,一向對這種食品不感冒的我,不理旁人驚詫的目光,破天荒的一口買了六只烤翅五個漢堡四條雞腿三塊魚排兩個雞肉卷和一杯九珍果汁,落在一起,像座小山似的——哥們肚子里就只有一碗白開水,餓呀。
說起來,墨菲放我這兩天假,我都沒怎麼吃東西,前天跑了一遭北京,回來後和吳樂峰孔建成湊在一起,但只顧得說話和接電話了,根本就沒吃幾口東西,昨天也僅僅是在朱丹晨家里,吃了苦兒夾給我的幾塊肉,背著虎姐回家之後,一邊忙著照顧她,一邊應付流蘇墨菲紫苑她們的電話轟炸,掛了電話又跑去接楚緣和東方放學,回到家,眼看著就要吃飯了,結果出了東方那檔子事兒……哥們因為吃了東方的豆腐而被剝奪了吃飯的權利,做賊的心虛感掩蓋了肚子里的空虛感,直到早上在學校門口,知道東方並未因為我的誤傷生氣,咱那懸在嗓子眼兒的心髒才算落回原位,這一放松,幾天來都不曾消失過的飢餓感頓時像疊加一般涌瀉而出,餓的我是頭暈眼花四肢泛力,走路腿肚子都顫。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肯德基餐廳無疑是最方便的最快捷的,能最快讓我吃上東西的地方,飢腸轆轆之余,哪里還顧得上什麼營養、熱量和喜歡不喜歡啊。
當然,我不著急回公司,也不單單是為了解決飢餓問題,冬小夜去找林志了,盡管對林志的妥協十拿九穩,但畢竟不是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不是百分百,就存在著可能的變數,在等待的過程中,心里還是很緊張的,司馬海這兩天跑到公司里鬧的雞犬不寧,我若此刻回去,同事的關心同情,領導的數落質問,對頭的奚落嘲諷,還有陌生人的指指點點……我現在哪有心情去面對那些?
與許恒自首相比,司馬海的事情,就像個鬧劇,我甚至沒有奉陪的耐性,哥們當前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滿足許恒的請求。
司馬海那孫賊今兒個不來公司折騰也就罷了,他要是敢來,我今天解決了他,然後踏踏實實的為許恒案去畫一個完美的句號。
許恒自首以後,就不會有人再惦記著我,並為此牽連到我的家人和朋友了,但我確定,這並不是我的動力,我的動力,是一種莫名其妙的責任感,又或許,那是我與許恒的某種共鳴……
我們都裝作不屑於這個社會,但我們都為之付出,因為我們都願意相信,這個社會,還能分得清是非黑白,盡管,我們現在不信,盡管,相信,只是我們的願望……
反之,司馬海今天要是不來公司,我也犯不著去公司成為焦點,關心也好同情也罷,質問也好奚落也罷,咱現在即沒心情也沒時間應付,所以待會填飽肚子以後,我就到附近找個安靜又舒服的茶室,泡上一壺茶,一邊等冬小夜的消息,一邊將我以前做過的、現在做著的、和以後必須做的事情,無論公私,全部整理一遍,以免有什麼紕漏。
我從不覺得我是個頭腦聰明的人,不想輸,就必須認真、謹慎,就必須懂得思考和總結,懂得反省自己和否定自己,以此強迫自己做得比現在更好一些……我不喜歡這種充滿了競爭與緊張的生活方式,但我別無選擇,因為無論公私,無論是哪一件我正在參與著的事情,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參與的事情,我都輸不起——怎麼拿到手三小姐的合作計劃,怎麼應付張家父子的明槍暗箭,怎麼化解公司高層對我能力和人品的質疑與不滿,怎麼在不利局勢下一飛衝天,得到在十三城計劃小組里的絕對話語權,怎麼回應和處理流蘇、墨菲和冬小夜的感情,怎麼對紫苑負責,怎麼才能讓她願意接受我對她負責,還有蕭一可那只小妖精,我也必須給她一個肯定的答復,不能總是這麼曖昧著,除了這些,還有一個我最想逃避卻必須面對且一輩子躲不開又沒辦法繼續以裝傻充愣敷衍過去的問題……
我和楚緣的關系該如何處理?
我的妹控情節和她的戀兄情結,我的心理問題和她的性格問題,都必須要重視起來了。
此外,還有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東方她媽媽答應騰出時間就和我見面聊一聊關於東方出國留學的事情,這一定意義上決定了東方的未來,為此,東方還逼著我答應了她一件事情……可問題是,我對東方她媽媽還一無所知啊。
我的事情太多,東方又刻意不提,她媽媽對她的事情貌似也真的不怎麼上心,以至於我經常把這件事情忘在腦後,長此以往也不是個事兒啊,看來回去以後,我得好好和她談談了,至少,在見面之前,我得對她媽媽有些了解才行。
吞下第一個漢堡之後,我撥了個電話,然後抓起一個雞肉卷,大口大口的撕咬著,如此狼吞虎咽,還沒等吃完,氣喘吁吁的姚婉兒便出現在了我面前,嚇的哥們差點噎死過去——之前我就很費解,你說這孩子文文弱弱的,怎麼跑的這麼快?
從這到風暢投資部,拉直了也得有八百米吧?
這才多大一會功夫她就跑過來了,而且還是穿著鉛筆裙、高跟鞋,搞不好,婉兒比苦兒的運動天賦還要高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