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邊才一事謀定,張明傑那邊便出了事故——
我的腦子瞬間亂成了一團。
是巧合,是意外,還是……張家父子對於我的一種反擊,抑或說是應對?
很慚愧,驚聞張明傑的母親突然逝去,我第一時間的反應非但不是哀悼同情,反而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度和猜忌此事背後是否藏匿著張家父子的陰謀,這很大程度上是被甄諾慌張的情緒和表現給傳染並誤導了,疑竇乍起,心胸與思路刹那之間由寬變窄,確實是忒的有失風度,甚至可以說是將做人的基本品質——善良、底线、格局,統統拋在了腦後,過分的警惕性和恐懼感,讓我敏感的就如同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心理陰暗的連我自己都覺得羞恥。
但是沒辦法,我確實長期身陷於被威脅被迫害的環境里,平時表面上的淡然自若不過是逼不得已的偽裝,事實上精神一直處在一種極其緊張和焦慮的狀態當中,這種狀態便猶如生活在空曠荒涼的原野上的野兔子,作為食物鏈的最底層的存在,天敵實在太多了,天上有鷹地上有狼,哪怕躲在洞里也不安全,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爬進一條毒蛇或者鑽進來一只黃鼠狼,所謂狡兔三窟,其實是被逼無奈,不僅出洞覓食的時候要對周圍的風吹草動保持絕對的敏感和警惕,就連在洞里睡覺,也得豎起耳朵,一呼一吸之間都在細嗅並留意空氣中有沒有意味著風險的味道變化——而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之前幾次經驗教訓,已經讓我徹底的明白了,即便身邊有小夜這樣身份和身手的保護存在,周圍也多了冉亦白‘鈔能力’的層層庇護,但依然改變不了我本身就是一只人人可欺的野兔的事實,反過來說其實更容易看的透徹——正因為我是一只人人可欺的野兔子,所以才有了小夜和冉亦白不得不保護我的必要。
可是對於那些我不死他們就可能會死的很難看的窮凶極惡之徒來說,他們是沒有退路的,所以狐假虎威式的保護,並沒有改變我的生存環境,反而是逼得那些打算狩獵我的人,更注意和講究獵殺我的方式方法了,小夜胸口那險及心髒的一刀,也讓我清楚的意識到她的保護,只是讓我在絕境中有了一定的反擊能力,卻也連累她身處與我一樣惡劣的生存環境,變的像我一樣危險,如今冉亦白亦直接介入了對我的保護,天知道又會不會連累到她什麼,若再發生一次跳崖求生那樣性質的事情,估計都用不著張明傑動手了,冉亦白背後的家族就會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將我從這個世界上渣兒也不留的抹殺干淨……
一次疏忽大意,便有可能是追悔莫及,而我已經僥幸死里逃生過數次,就像張明傑說的,運氣再好,也總有用完的時候,我不可能每次都是被老天眷顧的那個人,故,無論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為了我身邊的人,我都要時刻保持這種過分的警惕性與恐懼感,因為這才是像野兔一樣處在食物鏈最底層的我,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中想要得以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則!
邢思喆和柳曉笙曾經都與張明傑有過一定深度的來往,所以手里或多或少也都掌握著張明傑以及他老子張力一些可以被視為把柄的秘密、丑聞,雖然那些並不足以指征他父子二人的罪行,讓他們受到法律的制裁,但用來證明他們無恥、下流、低劣、齷齪的人品行徑,卻是綽綽有余,尤其是對以德立身、以德律人、以德立業的張副董來說,一旦自己偽善的假面被撕碎,真實的嘴臉被曝光於眾,對於他的事業乃至是生活,都無疑是毀滅性的重大打擊——而就在剛剛,我與邢、柳二人成功結為了盟友,盡管在此事上我並無任何針對張家的意圖,可莫說張明傑肯定不信了,就連邢、柳二位當事人,心里怕也是篤定我之所求,至少大半是為了他們肚子里關於張家的那些黑料……再加上現在公司甚至是整個北天最熱門的話題,便是張力要將自己百分之七的風暢股份贈予給我的正牌女友程流蘇,任誰看來,這都是大難不死還一口咬定就是張家雇凶殺人的我,對張家實施的凶猛反擊吧?
而就在我表面仿佛是占盡了上風,對張家已形成全面壓制的這個關鍵的節骨眼上,張力的夫人、張明傑的親媽突然死了——連我都有一瞬間的懷疑,她是不是被我給逼死的?
更何況是公司那些對於張力贈予股份給流蘇打算投下贊成票的股東們,乃至是所有的吃瓜群眾們,他們又會怎麼看?
輿論總是同情弱者的——這個時候突然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情,由不得我不多想、不亂想啊……
但這些猜疑也只是在我驚亂狀態下的一閃而過,當我求證的一聲喝問讓房間里安靜下來之後,我也隨即恢復了冷靜,稍作理性分析,我便確定,張明傑他媽媽的死,即使不是巧合、意外,也絕不可能是張明傑對於我的一種反擊,所以我也隨即就明白甄諾為何會如此失態了——既然不是張明傑對於我的反擊,那麼站在張明傑的立場,他媽媽突然在這個時候過世,又會是巧合,是意外,還是……我對他的又一種反擊,或者說是報復呢?
如果張明傑真心認定他媽媽的死與我有關,那就不是輿論風向會不會隨之逆轉的問題了,甚至,我倆之間的明爭暗斗,也極有可能將不再只有‘有他沒我,有我沒他’這兩種結局——嚴格說來,張明傑對我雖有必殺之心,但主觀上,他並沒有牽連傷害我身邊人的想法,無論是最初的綁架我和楚緣未遂,還是之後在餃子館槍擊我與一可、王小萌,再到溫泉度假村第二次綁架我和楚緣,還逼得我們兄妹和冉亦白三人跳山求生,直到最後一次在辦公室里重傷我和小夜,他計劃中的唯一目標都是我,對於我身邊人的牽連,可以說都是沙之舟根據現場情況作出的計劃外的抉擇,尤其最後一次,沙之舟執意報復小夜,張明傑並不想節外生枝的態度是一目了然的,所以,我雖然擔心身邊的人被我牽連,也有一定的警惕和戒備,但更多是提防的沙之舟而非張明傑,否則我根本不敢特意從樓上搬來張明傑的對門得瑟,還由著楚緣、流蘇她們隨意在我房間留宿,蓋因我心中篤定,前事之鑒,後事之師,故,我身邊有人,反而會讓張明傑有更多的顧忌,繼而哪怕是有心摸過來捅我兩刀也會壯不起那個膽子。
但是,張明傑他媽媽的死若與我有關,張明傑還會對我身邊的人有所忌憚嗎?
當然不會,他甚至可能會變得比沙之舟還要肆無忌憚!
所以我的表情愈加凝重,抿咬著嘴唇,已在苦思應對之策。
“讓你別急,你還真就一點都不著急了?” 氣喘吁吁的甄諾明顯沒有搭乘電梯,是從樓下一路跑上來的,見我喝問之後便蹙眉陷入沉思,就知道並不需要再回答我的問題,以免打斷我的思路,所以反倒是以一種求解的期待目光死死的盯著我,同時努力讓自己的心態和呼吸恢復平穩,可這卻讓一旁不明所以的若雅急的冒火,嗔道:“問你話呢,你倒是說啊!說清楚點,到底是誰死了?是‘張明傑他媽的死了’,還是‘張明傑他媽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