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之舟不想死,所以他也不敢讓我死,我死了,虎姐就會和他拼命,只要虎姐不進來,他就不敢開槍擊殺虎姐,因為門開著,槍聲會驚動外面的人,引來了警察,他便沒有機會逃掉!
冬小夜只需要這樣拖著耗著,沙之舟的計劃自然落空,甚至,為求活命,他極有可能在我咽氣之前,用我的命換冬小夜放他離開。
我觀察了張明傑的反應,他眼皮在抖,手腳也在抖,顯然是和我想到了一起,因此而緊張畏懼——竹籃打水一場空,沙之舟弄巧成拙,連累他張少爺也要弄巧成拙。
然而從我傷口里流出來的似乎不只是我的血,還有冬小夜的智商,平時的冬小夜不可能得不出如何簡單的結論,但此刻的她卻沒有絲毫遲疑的閃身進門,並在關上門的一瞬間將槍掏了出來,指向沙之舟的腦袋,“沙之舟,你再碰他一下,我保證你走不出這個門口!”
沙之舟的槍口頂在我腦門上,我能感覺到那槍口在抖,更清楚看到,他喉結上下蠕動,在開口之前,不自覺的連吞了幾口唾沫來平穩緊張的情緒,這些都無法掩飾他平靜的口吻是在故作輕松,“你槍法好,我知道,可這麼近的距離,我也不會打偏——你確定你能比我開槍快?”
“不確定,”冬小夜很誠實,也很堅定,“但我不會比他多活一秒鍾,而且保證你會死在我前面。”
不會比我多活一秒鍾……這話,楚緣也說過,同樣是在絕境之中,不止一次。
死,真的並不可怕,因為活著,我已得到了太多,我不再顧忌沙之舟會否察覺,只想趕快割斷手腳之間的領帶。
沙之舟的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我身上,他知道虎姐說得出做得到,妥協道:“好,你把槍丟掉,我答應你,不殺姓楚的。”
這話除了鬼,也只有冬小夜肯信,這笨女人竟真的將手槍放在了地板上,一腳踢出去老遠,居然還腆著臉威脅沙之舟,道:“你敢對楚南開槍,即使空手,我也能制伏你。”
“我相信你有這個本事……”沙之舟起身,突然調轉槍口對准冬小夜,陰森得意的猖笑道:“可如果我先殺了你,再慢慢折磨死他呢?哈,哈哈哈,冬小夜,你是豬嗎?這麼好騙,還是說,戀愛真的會讓一個女人智商下降?”
對啊,你是豬啊——這不是自殺嗎?!
我又氣又急,大量失血讓我的意識開始模糊,頭暈越發嚴重,冷汗浸透了全身,體溫急速下降,手腳漸漸麻木,手指也不太聽使喚了,即使能感覺到因為急躁和笨拙,刀子不斷戳傷腳踝,可疼痛感卻並不清晰……我看不到自己的臉色,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冬小夜丟掉智商甚至丟掉性命的原因。
“你還是不肯放過他?”冬小夜身子一晃,打了個趔趄,靠在了遠端那半頁門板上,似失策後的驚愕,又似失去反抗後的無力。
他放過你也不可能放過我的!
我不死,李星輝憑什麼給他錢?
沒有錢,他又怎麼遠走高飛?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在冬小夜的腦袋上敲幾個爆栗子。
“我今天狼狽如狗,都是拜這姓楚的所賜,你求我不殺他,我就不殺他?”沙之舟肆無忌憚,再無掩飾,笑得丑陋猙獰,囂張跋扈,陰毒邪惡,“我不但要殺他,而且還要一刀一刀慢慢地殺,先挖他的眼,再花他的臉,然後……哈哈,還記得你是怎麼對我的?我會踩爆他那兩顆蛋,再把他那玩意割下來,塞到你嘴里!哈,哈哈,哈哈哈哈——”
沙之舟為他肮髒凶殘的創意歡喜得意,難以自已,我怒不可遏,只待割斷了領帶,和這畜生拼個同歸於盡,卻未料,虎姐反倒恢復了冷靜,淡淡道:“可惜了,你期待的那一幕,我看不到……”
“沒關系,”沙之舟有些興奮過頭,竟沒察覺到虎姐太過淡定的反應,“我可以改變一下順序,最後再挖他的眼睛,讓他看的清清楚楚,然後到黃泉路上說給你聽!”
“那就更可惜了,”冬小夜看也不看沙之舟瞄准著她腦袋的槍口,似乎好奇那門板的木料材質,用手背不輕不重的敲了兩下,才轉過頭來,對沙之舟微微一笑,道:“他也看不到。”
沙之舟一怔,這才有所警覺,“你說什……”
那個麼字還沒從嘴里吐出來,就見冬小夜用力一拳砸在門板上,同時向後飛撤,身姿矯捷,沙之舟反應也算極快,幾乎同時扣動了扳機!
砰——
那可怕的槍聲震動了整整一層樓!
我尚未來得及驚嚇和擔心,只見那火舌從槍口噴出來的一瞬間,冬小夜消失在了我視线中——她敲過的那半頁門板突然彈開,子彈沒有擊中冬小夜,而是剛好被門板擋住,鑲入了那厚實的紅木中!
不止是我,沙之舟也愣了,甚至是一直裝死的張明傑,也情不自禁的詐了屍,目瞪口呆望著眼前發生的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可不等我們去驚訝為何會有這樣魔法一般的巧合,便聽喝的一聲嬌斥,沙之舟聞聲慌忙轉身,但我們都只看到門口出現的那一條纖瘦的殘影從他槍口前面消失,待他再想去追,莫說他的動作跟不上,連我們的目光都沒跟上,他那健碩的身體便已經飛上了半空,然後重重的摔在地板上,滑滾之勢不減,直到撞上辦公室正中的茶幾!
張明傑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那一腳踹開了厚實的木門,只用了一個漂亮的閃身加過肩摔便將沙之舟遠遠扔出來幾乎滾到自己腳下的職業裝女孩,她那麼瘦弱,那麼斯文,可一雙細長漂亮的眸子又是那麼的有殺氣——我完全可以體會他此刻的驚訝與震撼,一如不久之前,我親眼目睹冬小夜幾乎以同樣敏捷而凶猛的方式,將體重兩倍於自己的巨人啞女拋飛出去,雖然沙之舟不及那啞女高大體沉,可左手刀右手槍,其猙獰可怖,卻遠比呆滯木訥的啞女更具驚悚感和震懾力,而拋飛他的女人,不,是女孩,亦明顯比冬小夜瘦弱許多,因此這有悖物理定律一般的視覺效果,倒更顯觸目驚心!
如果冬小夜是不怒而威的猛虎,那麼她就像一條矯健嗜血的獵豹——這已經只能用帥氣來形容的女孩,不是天佑是誰!
天佑為何會突然出現?我好奇,卻來不及思索答案——
沙之舟皮糙肉厚,摔的雖重,然而生死系於一线,即使疼痛也顧不上了,一骨碌便從地上翻跪起來,天佑雖然強悍,到底身輕體弱,將沙之舟一口氣丟出去後,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亦沒想到沙之舟如此頑強敏捷,才跟出一步,那廝的槍口便已經抬起來瞄准了她。
砰——
又是一聲槍響,漫天玻璃雨,稀稀拉拉灑落——子彈打碎了屋頂那奢侈華麗的一盞吊燈!
天佑趕不上,冬小夜卻趕上了,緊要關頭撩起一腳踢在沙之舟的手腕上,子彈飛出去了,槍也飛出去了。
不曉得沙之舟究竟是凶悍還是太過忌憚虎姐,眼看著天佑騰身而起,一記膝撞頂向自己胸口,竟不躲不擋,咬緊牙關橫掃一腿,將救了天佑一命的冬小夜踢倒,可不及補上一刀,天佑已至,將沙之舟如如沙包般頂飛出去,整個人橫著撞進了我之前坐過的那張沙發,然後連同沙發一起滾翻,可天佑落地之後,卻也是一聲痛呼,自己亦重重摔了出去。
虎姐靈活敏捷不遜天佑,凶悍霸道亦強過沙之舟,倒地之後迅速一個鯉魚打挺翻起,確定了沙之舟的位置,見還未爬起身的他正要去夠剛好掉落在旁邊的手槍,虎姐爆喝一聲,竟掀起了張明傑面前那張厚重的紅木石面的茶幾,朝著沙之舟砸了過去,雖然不是舉起來的,可那凶狠的蠻力,還是讓我都不禁心驚肉跳——要知道,那茶幾恐怕比沙之舟還要重了兩倍三倍不止,卻被她掀飛了兩米來高、拋出去三四米多遠!
這婆娘將來若是不喜歡被我欺負了,反過來家暴我……
張明傑想殺我,何須這般勞神勞力,挑撥一下虎姐似乎就足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