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就這樣簡單地接受了。
趙績理看著桌面上照例在節日前送來的禮物,心有不甘地想著。
——為了表示抗拒,就不拆了吧。
她想著,伸手捏住了那個小盒子,拉開手邊專用來放秦絕珩所送禮物的抽屜,指尖一松,讓這一份禮物也落了進去。
趙績理放完後,下意識朝抽屜里打量了一番。
里面七七八八的禮物有很多,在這不過短短六個月不到的時間里,秦絕珩著實花了些心思,以至於這好大幾十種禮物里,居然沒有哪兩個是重樣的。
秦絕珩確實很了解趙績理,也很明白她喜歡什麼,以至於趙績理在頭幾次打開那些禮物時,第一瞬間真的會感到動心。
但隨即,趙績理清晰地意識到了這種動心根本不該存在。
——才不是就這樣簡單地接受了。
趙績理在心里再次強調了一遍,抿著嘴唇,嘭地將抽屜關上。
隨即,她起身拉走到窗邊,將公寓臥室的窗簾猛地拉上。
幼年時候面對多種感情的迷茫,都終於隨著年齡的漸長慢慢變淡,趙績理很難說出自己對秦絕珩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意。
不可否認,她打心底恨過秦絕珩的很多方面——不論是控制欲還是畸形的占有欲,秦絕珩的缺點有太多太多,以至於讓她曾一度絞盡了腦汁想要斬斷、想要逃離。
但隨著年歲漸長,趙績理卻也意識到了自己隱約的異樣。
她骨子里的脾性,從有意識起其實都並算不上溫吞柔軟,她或許可以一時忍受她不滿意的環境,卻不可能長時間地對她所不滿的人與事忍氣吞聲。
簡單而言,趙績理討厭受委屈,也不願讓自己吃哪怕一點虧。
但秦絕珩卻算得上是一個奇妙又難纏的意外,讓趙績理想要逃離的同時,仍舊與之糾纏了許久。
如今想來,那或許確實就是喜歡、確實就是吸引。
從最早開始,一切就都不僅僅是孩子對照看人的依戀與孺慕,也不只是出於孤單的、對溫柔的渴求。
——但那又怎麼樣呢?趙績理抿抿唇跺了跺高跟鞋跟,確認穿好了後才推開門朝外走了出去。
但凡秦絕珩仍舊高高在上一日,她就一日絕不妥協。
寧可從此將過往的期盼全部壓下、寧願來日遙遙長路都只剩一人寂寥,她也不願再回顧那個讓她拼盡了力氣逃出的桎梏,不願再仰視那個曾讓她一度甘心受縛的人。
手機在口袋里震了震,應該是來了消息。趙績理下意識立刻伸手拿出手機,垂眸看了過去。
“聖誕禮物還喜歡嗎?”
是秦絕珩。趙績理方才還在想著,要怎樣探明秦絕珩這些日子里的討好究竟帶了幾分真心,這一秒就進了她的消息。
“秦總追人,就這點誠意嗎?”
趙績理簡短地回了一句,就將手機滑回了風衣口袋,不再去看。
縱使她此刻面上不動聲色又毫無表情,發出這條消息後,她心里卻想的要更多、更復雜。
如今將近半年的時間里,秦絕珩的消息、電話還有禮物,從評率上來看,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殷勤。
趙績理從來沒有被人用這樣猛烈的攻勢糾纏過,但如今冷靜下來回想,一切又都少了那麼幾分意思。
這種程度的情話、這種程度的禮物,對於少年便風流十分、早已是久經風月的秦絕珩來時,想必都只是過家家的程度吧。
而如果是真的喜歡自己、是真的想要求回自己,她又怎麼可能會忍住,這樣許久都不和自己見面?
秦絕珩的言辭入了趙績理的耳,無論怎樣都像是半哄半騙的甜言蜜語。
趙績理並不相信秦絕珩一年有余的不聯系與著近半年的猛烈攻勢,會是因為她真的苦戀著自己。
——或許,只是因為過去那一年里,在舊情場上生了煩膩,而後想起了舊情人心有不甘,才會這樣對她糾纏不清的吧。
趙績理垂著眼睫,心里微憤地想著。
潛意識里,趙績理其實知道一切或許都並沒有自己想的那樣復雜又過分。
但畢竟是經久未見,二人間又有並算不得愉快的前塵往事與舊賬在前,趙績理也就說不清自己會這樣想,是否只是因為這樣許久不見的時日里,她悄悄地生了些驕縱又需寵的小脾氣。
想什麼呢。
趙績理胡亂紛飛的思緒到了這里戛然而止,她面色未變,眼底卻到底閃過了些懊惱,伸手將頰畔一點發絲理了理,目光落向了路旁樹上。
聖誕將至,街道邊的樹都或多或少纏上了星星點點的小燈。
這些繞在細繩邊的小燈在白天並未點亮,卻還是因為材質問題,在日光下顯得有幾分瑩亮。
洛杉磯的冬天並不寒冷,雖然沒有普通的隆冬感覺,卻也仍舊有著十分濃厚的聖誕氣氛。
這些日子學校並不上課,到了一年一度的佳節,導師沒什麼事,公司也沒什麼事,趙績理居然難得地清閒了下來。
她漫無目的地沿著街頭走了數分鍾,才在路邊的甜甜圈店前停了下來。
倒是很久沒有嘗過江市里浣風苑的點心了,有些想念。
或許甜甜圈,也多少可以消解一番心里對中式甜食的相思。
趙績理想著,推開門走了進去。
趙績理皺著眉在櫃台前來回徘徊了好幾圈,還沒來得及下定決心究竟買什麼,口袋里的手機就連震了兩下。
這肯定又是秦絕珩了。趙績理想著,微微抿了抿唇,賭氣一般地捂緊了口袋,決意不去看。
如今會給她發短信的人本來就寥寥無幾,普通朋友要麼就在社交app 上聯系,要麼干脆見面或打電話,上司導師之間,則是郵件與電話更多。
沒誰會有那個心思,用條條收費的短信方式和自己聯系。
真是吃多了撐的。
問問自己的其他聯系方式就有那麼難嗎?
趙績理心下不耐,也沒了心思再去細細挑選,隨手指了幾個甜甜圈包起來,付了款便走出了店門。
手機又震了一下,趙績理一手捏著甜甜圈的紙袋,站在路邊終於還是把它從口袋里拿了出來。
“可我是很誠心要追你啊。”
“特別誠心。”
“要不給你看看我的心?”
“……”三十多歲的人,說出來的話比中學生還不如。
趙績理看著這三條簡直幼稚十分消息,不知道是笑好還是煩好,干脆回了一句:“不看,不想看。”
消息發出去還沒幾秒,秦絕珩就回了一句話。
“可我想給你看。”
趙績理看著這句話,氣笑了。
“那你給我看啊。”
趙績理發出這句話就後悔了,無論怎麼看,這一來一去的消息記錄,簡直都幼稚到了家。看什麼看?誰看?看誰?怎麼看?
趙績理淺淺翻了個白眼,笑著“嘁”了一聲,指尖搓了搓手里的紙袋,發出細微的刺啦聲音。
今天沒什麼風,天氣也隱約能見晴,是個趙績理喜歡的好天氣。想著,她朝街道的盡頭看去,開始思索自己這一趟出門,究竟是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