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
任昊閉關了整整兩天,在反鎖著的臥室里,他除了吃吃喝喝外,就是對著空蕩蕩的屋子發呆,腦子里思考著兩億元的對策,是連跟蓉姨溫存的工夫都沒有。
任昊的低迷狀態,著實讓卓語琴和范綺蓉等人擔心了起來,紛紛出主意給任昊,老媽說讓他去把別墅賣了,有了啟動資金錢也好賺了許多,蓉姨說自己的存款還有幾百萬,讓任昊拿去用。
兩天後。
任昊在飯桌上做了一個讓幾人錯愕的決定——休學一年。
所謂休學,其實就是請一年的病假。
“媽,您花點錢找人跟醫院辦個證明吧,然後等快開學的時候找晚秋說一聲,讓她幫著辦手續,我就不去學校了。”任昊囑咐道:“對了,我休學的事兒,您也提前跟晚秋她媽招呼一聲。”
“干嘛跟她說?”
“她不是一年內不讓我見晚秋嗎,我想,她肯定得讓晚秋換學校,如果我休學,晚秋也不用調動工作了,反正我得忙著掙錢,顧不了上課,一舉兩得吧。”任昊吸了吸氣,扭頭看向范綺蓉:“還有,我准備一個人搬出去住一段日子,嗯,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換個陌生的環境而已,在家的話,總是會想你們,容易分心思。”
“搬出去?”卓語琴皺眉看了看范綺蓉,沒說話。
蓉姨沉吟了一會兒,慢慢點點頭:“去吧,找到落腳的地方跟姨說一聲,自己注意身體,想姨了的話,就打電話給姨……”她臉一紅,瞥瞥卓語琴兩口子,趕緊岔到別處:“正好姨要寫新書,最近沒什麼時間。”
卓語琴挺不放心:“搬去哪?”
“奉安市。”
……
奉安市是個位於豐陽市西側的縣級市,無論是經濟建設水平還是人口數量、占地面積都比豐陽差了不少檔次。
從豐陽驅車的話,只兩個小時不到的路程,是豐陽的臨市。
任昊輕裝從簡,提著一個小行李箱,獨自一人走在街頭。
尋著手心小紙條的地址,客客氣氣地問了幾個路人,傍晚時分,一個平房小院映入眼簾。
這條街,全是稀稀拉拉、半破不破的小平房。
夏風習習,房頂上從青磚瓦片里擠出的小草兒搖搖欲墜,整個房體看上去有些年頭。
習慣了住平房的任昊在來之前就已安排妥當,拖了婧姨在奉安市的一個親戚租下了街南的一個平房。
進院,最深處的一家紅漆木門前。
任昊吹了吹鎖頭上堆積的塵土,掏出鑰匙,開門而入。
呼……
一股潮濕之氣撲面而來。
順著門檐摸索了一會兒,燈繩斷了一半,任昊惦著腳尖夠到繩子拉了拉,一縷幽黃色的微弱光线刹那間照亮了室內。
橫倒在水泥地上的馬扎,尚有半缸汙濁渾水的水缸,破破爛爛的床單,看模樣,似乎有日子沒人打理過了。
“婧姨啊婧姨,你也忒那啥了,我說讓您幫著找一處破點的小平房,您還真……呵呵,這可不是破了一星半點兒啊。”任昊丟下行李環顧四周,小小抱怨了一下。
然而可笑的是,這種髒髒亂亂的環境,反而能讓任昊靜下心來。
選擇奉安市,倒不是任昊心血來潮。
閉關的兩天,任昊用計算器無數次的預算過,即便每月最快的速度出腳本,一年之內也不可能掙到兩千萬,而且,他現在有點“黔驢技窮”了,寫作速度更是下降了太多。
唯有換個方案。
所以,任昊想到了出版社。
前世,他是個小小的出版編輯,零零散散讀過的書籍也是不少,如果能收購一家出版社的話,憑借前世的記憶,哪些書會大賣,哪些書會小火,任昊還算記得清楚,只要把審稿一關做好,出去的每一本書都銷量極高,那麼,就不怕不賺錢。
而豐陽市的出版社中,即便最差的那些,搖搖欲墜仍然可以勉強支撐,不可能輕易被任昊收購,但奉安不一樣,據蓉姨所說,至少有兩三家出版社處於一種瀕臨倒閉的狀態,價錢合適的話,蓉姨可以托人幫他聯系。
任昊的銀行卡里此時有將近一千萬,如果賣掉別墅的話,勉勉強強能收購一家小型出版社了。
當然,任昊搞出版的同時,也不會放棄寫腳本的,甚至,任昊通過尚晴聯絡了日升等日本動畫制作公司,他的意圖是,希望自己個人出資參與到動畫投資,也就是從腳本家升級到投資方的位置。
這件事,還在交涉之中,暫時不急。
再說,收購了出版社的任昊,也不會再有閒錢去插手到花錢如流水的動畫制作行業。
到了奉安的第一天,任昊只是鋪床,收拾屋子。
第二天,任昊拿著幾盒禮物東走走西串串,到院里各家拜訪拜訪鄰居。
第三天,他一邊聯系著收購出版社,一邊寫起新腳本。
還別說,離開了爸媽,離開了蓉姨,離開了豐陽,任昊的工作效率明顯上升了一個台階,下筆如飛,刷刷刷刷,很隨意地就把簡略腳本譜寫了出來,前後一看,還算滿意,於是任昊暗贊自己正確的決定,只要賺夠兩個億,還怕將來沒時間跟她們在一起嗎?
這就是所謂的磨刀不誤砍柴工吧。
……
這天傍晚。
天色擦黑,月亮大姐與一幫星星從夜空里跳了出來。
小院子外的門檻前坐著三五個人在乘涼,馬扎,蒲扇,涼白開,一應俱全。
幾人中一個光著膀子的小年青忽然嘿嘿笑看著任昊:“你說你還講究個啥,天這麼熱,你瞅瞅哪個大老爺們不光膀子的,你那屋又沒空調,虧你受得住。”
坐在他旁邊的一個中年婦女沒好氣地用蒲扇拍了他大腿一下:“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沒素質呐,對了小昊,阿姨家里鎮上了西瓜,一會兒來家吃。”
“嗯,謝謝阿姨。”
小年青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拉著任昊閒聊起來。
這人叫馬陽,聽名字就知道,是個很有“獸性”的家伙,性格大大咧咧。
說起來,也算跟任昊同歲,今天該上高二了。
由於任昊過來的第二天就拿著禮物到處拜訪鄰居,所以大家對他的印象都很不錯,很快就與同院的馬陽成了朋友,相談甚歡。
鄰居們對任昊這個外來戶都很好奇,問他年紀輕輕的,為啥一個人出來租房子住,任昊的回答是,他想離開家出來磨煉磨煉,繼而暫時休學一年,到處走一走,看一看。
然後,每每聽到任昊如此回答的鄰居大姐們都會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一會兒。
有次,任昊夜里去茅房時聽見過別人議論,那大嬸說自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干,另個正在蹲坑的大娘卻反駁說自己肯定是離家出走了,所以才編出這麼個瞎話,大嬸聽了,立時驚為天人,說現在的年輕人可真夠大膽兒的!
任昊莞爾一笑,覺得頗為有趣。
……
小風呼呼吹,難得掠過一絲涼意。
任昊、馬陽跟旁邊院子里的幾個同齡孩子閒來無事,就玩起了剪刀石頭布的游戲,賭注是,誰輸了誰去自來吹管喝上一大口。
咕嚕咕嚕。
運氣極差的任昊喝了個水飽,捂著肚子吐涼氣,暗暗叫苦。
大人們跟一旁嚷嚷著自來水不干淨,別喝壞了肚子。
正巧此時,一輛出租車跟個老頭一般慢悠悠慢悠悠地聽到了小院前的黃土地前,離得近的幾人紛紛拎著馬扎後退了幾步,捂著鼻子捂著嘴,生怕吸到揚起的灰塵。
門開。
首先入眼的是一個幽藍色的行李箱,小軲轆在地上嘎吱嘎吱地滾了滾,才在路邊緩緩穩住,接著,黑色高跟鞋優雅而飄逸地踩在了地面,隨之,一條豐腴的美腿從出租車後座里伸了出來。
刷的一下!
本來還熱熱鬧鬧閒扯的鄰居們似乎商量好一般齊齊收住了聲音。
那些玩玩打打的少年少女們也在同一刻楞上了好一會兒。
蓋因,這個從車上下來的美婦太過嫵媚了一些。
細細長長的狐狸眼,整整齊齊的盤發,豐滿妖嬈的身體,高貴幽然的氣質。
頓時,美婦的成了胡同里最顯眼的存在,她的嬌媚似乎和這髒兮兮的街道格格不入。
“請問……”美婦拉著行李箱步步走近:“……任昊是住這兒嗎?”
“啊?你找小昊?”
“喏,在那邊兒呢。”
十幾道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院里,沒等他出來,幾個老大姐就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著,猜測美婦與任昊的關系。
有人說美婦是任昊的母親,是來抓離家出走的兒子的。
有人說美婦是任昊的姐姐,她提著行李,顯然也是離家出走了。
反正,眾說紛紜吧。
這時,跟院里喝涼水的任昊聽聞外面有人叫自己,就捂著肚子狐疑地走出來,一看之下,登時大驚失色:“婧姨!你咋來了!”
謝知婧笑眯眯地揚了揚手中的行李箱:“喏,前幾天工作上犯了重大錯誤,被開除了,後來,我家老爺子又把你婧姨臭罵了一頓,現在,嗯,無家可歸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