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秋絞盡腦汁也不明白蘇芸怎麼知道了任昊的事情。
難道是剛才屋子里露出了什麼破綻,叫她發現了?
可到底是什麼時候?
在衛生間?
還是在衣櫃里?
“夏姐,怎麼還沒下來啊?”顧悅言的聲音自樓下飄了來。
“小芸!”夏晚秋急急叫住了蘇芸:“事情不是你想象的樣子,我跟任昊不是,唉,我們不是……你誤會了!”
蘇芸眨巴眨巴眼:“您說什麼呢?”
夏晚秋單手捂住腦門:“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知道什麼?”
“任昊的事。”
蘇芸神神秘秘地笑了一笑,一字一字道:“秘……密。”
“呼……”夏晚秋腦子有些亂,“我手機忘拿了,你們先下去吧。”找了個借口,夏晚秋匆忙折身回屋,碰,一把將門掩上。
“任昊!”進到屋子的夏晚秋臉色迅即一變,揮起手臂指著露出一絲縫隙的臥室門,“小芸的話,你聽見了吧?”
話音剛落,只見滿頭大汗的任昊便從細細的門縫中露出了腦袋,一邊摸著虛汗一邊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聽見了,聽見了。”
任昊心中的驚訝不比夏晚秋少,當聽到蘇老師隨隨意意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時,任昊就感覺一面地獄之門在面前悄然而開,召喚著自己。
“她是怎麼知道的?”夏晚秋的嗓音提高了好幾度,單手指著任昊的腦門喝道:“告訴我!她是怎麼知道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剛才我藏得挺好,按理說,她不應該發現啊?”
夏晚秋深吸了一口氣:“小芸有一次進了衛生間,是不是那時候發現的你?”
“絕對不可能!”任昊斷然道:“那時她眼神都沒往我這兒瞧,肯定不是那時候的事兒。”
“衣櫃里呢?”
“也不是吧?”任昊撓著頭發仔細回憶著:“蘇老師就拽過我的褲衩,而且那時我臉都埋在您衣服里,即便她能發現下面有人,可也不會知道是我啊?”
確實,這事兒顯得太過離奇了一些。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夏晚秋料定了是任昊的疏忽,“莫非是小芸算命算出來的麼!”
“您先別急,您先別急。”任昊壓著手臂懇求她小點兒聲:“蘇老師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就得趁著她還沒告訴顧老師前,把事情解釋清楚,那個,夏老師,您待會兒跟蘇老師解釋一下吧,要不,我去也行。”
夏晚秋重重一聲冷哼:“我怎麼跟她解釋?說你抱著我睡了一夜?說我媽誤會你是我男朋友?說你今天又湊巧跟我家住了一宿?”
“我知道是我的錯,可,可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忽然,任昊感覺有些不對,凝神了片刻,捕捉到一個疑點,“對了,蘇老師既然已經誤會了我和您的事兒,可她的反應好像不是很大啊?您看啊,我是您的學生,按常理推論,蘇老師應該是一副很詫異的表情,不可能輕輕易易地接受吧?”
夏晚秋沒心思聽他廢話,朝衛生間擺擺手:“這事兒你別管了,趕緊給我穿上衣服回家去!”說罷,隨手扒開冰箱抄起了啤酒,狠狠往肚子里灌了一口。
“哦。”任昊不敢跟氣頭上的夏晚秋說話,蔫蔫走去衛生間前,自栗色衣架上拽起T恤衫,快速穿上,又回到夏晚秋附近,猶豫著瞅瞅她:“那個,蘇老師的反應真挺奇怪的,嗯,我總覺得她不是全都知道了,夏老師,您快點兒下樓吧,不然顧老師該懷疑了。”
夏晚秋霍然變色,“碰”地一聲將啤酒罐拍在茶幾上:“不用你教我怎麼做!”頓時,啤酒沫自灌口涌了出來!
任昊不敢說話了。
他知道,一切的責任都在自己,如果不是那次動了色心,也不會有劉素芬的誤會,更不會與夏老師走得這麼近,以致引發這次衝突。
任昊縮著腦袋去廚房找了塊干淨且吸水的抹布,清理起茶幾上撒落的液體。
夏晚秋側目看看他,面色稍稍緩和了些許,“放那兒吧,回來我自己擦!”甩了甩右手的啤酒沫,她慢慢調整下呼吸節奏,扭身離開……
“咦?”
方是移開視线的夏晚秋輕輕一呆,緩緩又把目光放在彎腰擦桌子的任昊身上:“你的衣服……”
任昊聞言,奇怪地看了過去:“我衣服?我衣服怎麼了?”說著,還下意識地拽了一下。
夏晚秋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件T恤衫,眼神中的色彩已從狐疑瞬間轉化為愕然:“你……的……衣……服!”那唇齒間蹦出的幾個鏗鏘有力的字眼,讓任昊稍稍感覺到一絲心悸。
“我衣服沒事兒啊,夏老師,您怎麼了?”
呼!
夏晚秋徒然揮臂,用手指怏怏指著任昊:“你可真夠可以的!任昊!你可……真夠可以的!”配合著低沉的話語,指尖隨著節奏一下下憑空點著他。
任昊一副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樣子:“我,我到底怎麼了?”
夏晚秋爆發了!
“怎麼了?你居然問我怎麼了?呵!你自己脫下衣服看看!看看上面有什麼!”夏晚秋面帶寒煞之氣:“我真服了你了!服了!”
留下這句話後,她踱出兩步,碰地一聲摔門而出!
只剩下任昊一人兀自發呆。
“這麼激動干嘛?”任昊略顯疑惑地揪揪T恤,想了想,還是兩手一翻,將衣服脫下來,平鋪在已擦得干淨的棕木茶幾上。
“衣服不是挺好的麼?唯獨就是有點髒,有點褶子,有點……有點……有……”
自言自語中的任昊霍然收聲!
“我的上帝!”
任昊猛地給了自己腦門一個大巴掌,啪,又是一個,啪,第三個!
“我真是個笨蛋!蠢貨!白痴!廢物!”
任昊毫不吝嗇地侮辱著自己!
他徹底驚呆了!
只因,那白色純棉T恤衫背面的右下角處,赫然寫著兩個小字——任昊!
沒錯!
那件曾被蘇芸拿起過的T恤衫上一筆一劃、清清楚楚地寫著任昊的名字!
“這什麼情況?誰把我名字寫上去了?不!是印上去了!”任昊失神地坐到沙發上,呆呆瞧著T恤上的名字,不覺有些氣急敗壞的味道:“我名字怎麼在衣服上?”
嗯?
等等!
任昊茫然一愣!
一件對他來說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漸漸浮現在腦海。
九年前的暑假,也就是中考結束後的不久,姜維曾叫任昊一起去西單買衣服。
姜維家有錢,不在乎什麼名牌雜牌,可任昊不行。
於是兩人就去到華威商場四樓,那里衣服不算很貴,二十、三十的那種。
記得當時的西單很流行往衣服上圖像,圖像內容可以自己挑選,打上的印記有種類似膠皮的感覺,洗的時候不能太使勁,否則會有脫落的危險。
結果,兩人一下就被這新奇玩意兒吸引了,問了問價錢,還算合理,於是乎,這兩個還處在對新事物有強烈追求欲望的家伙就覺定買一件穿穿。
姜維選了個純白T恤衫,圖樣挑的是七龍珠。
任昊也跟他選的一樣。
在快要結賬的時候,姜維突然覺得這圖案太大眾了一些,沒有自己的特色,不顯眼。
他繼而提議將兩人的名字也印上去,那樣,似乎會好玩一些。
就這樣,“任昊”兩字便出現在了T恤衫背面圖案的右下角處。
……
“好奇心害死人啊!”
任昊的衣服本就不多,加之他不是很愛打扮裝酷,所以穿衣服很隨便,可誰想這隨意穿上的T恤,差點壞了大事。
仰頭靠在沙發的任昊苦苦一嘆。
不過如此看來,蘇老師一定是方才在衛生間前拿衣服時發現自己名字的,也就是說,她只知道夏晚秋的“男朋友”叫任昊,卻絕對不會和自己聯系在一起。
這個推斷讓任昊放下了心。
已是下定決心去追顧悅言的任昊可不想讓其他意外干擾進來。
側頭瞅了瞅客廳的掛表,呃,都快中午了。
一夜未歸卻沒跟家里匯報不說,過幾天就是考試的日子了,所以他必須趕緊回家復習功課。
臨走前,猶猶豫豫的任昊還不忘了拿起夏晚秋喝過的那聽啤酒,咳嗽了咳嗽,旋而淺淺喝了一口。
唇間掛著夏晚秋唾液的任昊這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秋高氣爽。
回家路上的任昊一邊尋思著搪塞母親的借口,一邊暗暗決定,一定得把這要人命的T恤衫封存起來,以免再出現類似的危險事件。
嗯?
類似的危險事件?
等等!
往返於天橋與動物園的15路老式公交車上,任昊猛然呆住了!
一件壓在心頭很久很久的疑惑,此時此刻,豁然開朗!
任昊一直不明白薛芳是如何知道那天醫院衛生間自己也在的,她曾說過,當她看到一個東西時,就知道自己躲在簾子後面,至於是什麼,薛芳沒有說。
任昊啞然。
如果他沒有記錯,那天去醫院探望謝知婧,任昊就是穿的這件寫了他名字的T恤衫,而且,在洗臉前,他還把衣服脫在了洗手台上!
“我真傻,真的!”
任昊再一次鄙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