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
已是爬了約莫一半的路程,參差不齊的石階越來越陡,隨著時間的推移,火辣辣的教養愈發晃眼,不近人情地榨干著一眾人的汗水和體力。
不知不覺間,大家的聊天聲淡了許多,幾乎全部力氣都用在了雙腿上。
爬啊爬,爬啊爬。
“呼……大家加把勁兒啦……呼……上面那個小平台就是休息點……馬上就到……呼……實在走不動了就相互扶一把……呼……加油……”走在班級末尾的蘇芸已然後悔來泰山了,五岳之首,果然名不虛傳啊。
十分鍾左右,大家呼呼啦啦地聚集到了小平台上,大半班的人都就近坐到了熱辣辣的石頭上,小部分人去了衛生間,男生還好說,女廁所那邊已是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任昊跟蔣貝貝他們聚到了靠近草坪邊的陰涼地,喝水的有之,吃零食的有之。
忽地,任昊、蔣貝貝、崔雯雯和馮莉霍然發現,原先董雪上山時是抓著姜維的袖口借力的,可當到平台的那一瞬,他們看到董雪與姜維竟然手拉著手,董雪小臉紅撲撲的誘人,神態有點扭捏的味道。
他倆走得慢,是最後上來的。
瞧見任昊幾人曖昧的目光,姜維與董雪相連的手掌瞬間分開,倆人好像誰都不人是誰一般,巴巴走到任昊前面坐了下去。
姜維被看得很不自在,咳嗽了一聲:“我帶了面包錢,巧克力夾心的,你們誰吃?”
蔣貝貝丟了個大大的白眼過去,眼角卻是瞄著董雪看個不停:“熱咕隆咚的,吃啥面包啊,看看都飽了,嘻嘻,說正事兒吧,維子同志,小雪同志,你倆這是咋回事啊?”
董雪低著頭喝水,不說話。
姜維裝傻充愣:“什麼咋回事?”
任昊與蔣貝貝配合十分默契,他嘿嘿笑了兩下:“你倆這就不對了吧?啊?組織上批准你們牽手了嗎?啊?組織上同意你們搞對象了嗎?啊?你們的作風很有問題嘛?啊?”連崔雯雯都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姜維被說得面紅耳赤,倒是放下礦泉水瓶子的董雪看了任昊一眼,正色道:“我們沒談對象,我是沒力氣上山了他才拉我的,任昊,你要是這麼說的話,你跟崔雯雯為什麼拉手?”董雪比姜維強多了,直接對任昊展開反擊。
任昊朝馮莉使使眼色。
馮莉馬上笑道:“人家小兩口的事兒咱們班誰不知道啊,別說拉手了,就是親個嘴兒,我們也見怪不怪,小雪同學啊,我可得說說你了,平時看你對我們維子愛答不理的,咯咯,原來一切都是假象啊。”
蔣貝貝插話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說吧,你倆准備啥時候辦事兒。”
任昊嬉皮笑臉:“我看擇日不如撞日,等到了山頂,你倆就拜天地得了。”崔雯雯撲哧一笑,輕輕捅了下任昊的大腿。
董雪頓時遭到了三個家伙的圍攻,氣得她小臉兒一紅,說不出話來。
另一邊。
走出衛生間的夏晚秋望任昊這邊看了一眼,原地想了想,還是走去了蘇芸所坐的草坪上,阮景源不知何時也跟了上去,三個老師並排坐到一起。
蘇芸累得夠嗆,很沒淑女姿態地半躺在地上呼呼喘著氣:“夏姐,你還行不行?”
“勉勉強強……”夏晚秋去廁所時,已然將絲襪脫掉放進了皮包里。
“唉,你穿著高跟鞋都能爬上這麼高,佩服啊佩服,咦,把絲襪下了?要光腳上山嗎?”
夏晚秋嗯了一聲,脫掉高跟鞋揉著紅腫的腳跟,右腳還好說,左腳的外腳跟那里,竟是磨破了皮,隱約都有絲絲血色掛在上面。
阮景源看得一呆,自告奮勇道:“還有近一半路程呢,你腳都破了,還是我帶著你上去吧?”真要說起來,阮景源也比夏晚秋小了一歲多,加上她那硬邦邦的性格,以至於阮景源都不免對她有些發怵。
“……不用!”
“你拽著我衣服就行,這平台也沒纜車,不然你怎麼登頂?”
夏晚秋微微蹙眉,仍然搖了下腦袋。
休息了半個小時。
夏晚秋抱著肩膀站起來低喝道:“都收拾收拾,班長清點人數,准備出發!”那兩只高跟鞋,被夏晚秋拿在了手里,她就這麼光著白花花的小腳丫踩在略顯滾燙的石板上。
試著走了兩步,夏晚秋的眉頭擰得更深了一些,腳上挺疼的。
清點人數完畢。
蘇芸從人群里抓住了當初那兩只苦力,扒著他倆肩膀走在隊伍最後端。
兩個男生相視苦笑,有種痛苦並快樂的感覺。
人群開始繼續向上前行。
遠遠的,任昊看到了瘸瘸拐拐的夏晚秋,他想上去拉一把,可周圍這麼多雙眼睛,想想還是作罷。
對任昊來說,他倒不在乎什麼,可他怕夏晚秋受不了別人的目光。
末了,任昊看向蔣貝貝:“貝貝,夏老師好像腳崴了吧?”
蔣貝貝一看,重重點頭:“似乎是了,嘿,阮老師也是,干嘛不上去幫夏老師一把啊,真是的,一點也不憐香惜玉。”阮景源沒教過一班英語課,所以蔣貝貝對他沒啥好感。
馮莉這時松開了貝貝的手:“你體力好,去扶扶夏主任吧。”
“那你呢?”
“你以為我是塑料體格啊,剛休息完,勁兒大著呢。”
“那好,我去!”蔣貝貝一挽袖子,跟要上戰場殺敵似的。
其實,別看這幫人平時老被夏晚秋批評教訓,然而內心深處,其實早都認同了夏晚秋。
蔣貝貝同情心泛濫的了一小下,壯著膽子走了過去,張張嘴,竟是沒敢說話,回頭苦笑著看看任昊幾人,旋而扶住了夏晚秋的手臂。
夏晚秋皺眉:“干嘛?”
“我,我扶您吧。”
“不用,歸隊吧。”
“可您……”
“謝謝!回去!”
蔣貝貝無奈哦了一聲,朝幾人聳了聳肩膀。
阮景源見狀,也想過去拉她,可夏晚秋卻繃著臉躲了開,繼續艱難前進著。
任昊知道,夏晚秋那倔脾氣一上來,恐怕除了自己,誰也治不了她。
隨著大部隊向前,腳上有傷的夏晚秋也漸漸落後了些許,退到了任昊幾人的小圈子周圍。
阮景源寸步不離地跟著她,生怕她一個不好摔下石階。
結果,意外真的出現了。
就在夏晚秋晃晃悠悠著身體想要踏上一個較高的台階時,左腳一打晃,支撐不穩下,身子徒然向右一斜,硬生生地倒了過去。
“誒!”
“小心!”
阮景源飛速上前一步,想要接住她的身體,然而身旁卻有一個更快的家伙搶先拖住了夏晚秋的腰肢,扶著她勉強站好,該人正是注意力一直都在她身上的任昊。
任昊呼出口氣,埋怨地瞪了夏晚秋一眼:“我拉著您吧?”
阮景源也湊了過去,面色凝重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夏老師,我背你上去。”
蔣貝貝和馮莉幾人也湊熱鬧地攛掇道:“是啊,夏主任,你就讓阮老師背著吧。”
“就快到山頂了,讓阮老師拉著您也行啊。”
“對,夏老師您別勉強了。”
大家紛紛勸著夏晚秋。
手拿高跟鞋的夏晚秋低頭看看腳後跟,皺眉遲疑了一會兒,方是慢慢一點頭,徐徐將手伸了出去:“麻煩你了……”
看著向自己伸來的無骨小手兒,阮景源有點小欣喜,笑呵呵地用手抓了過去。
可偏偏,讓人大跌眼鏡的一幕出現了!
夏晚秋那伸在半空中的小嫩手,竟然被一個家伙突然搶了過去,阮景源一抓,卻是撲了個空!
定神一看,阮景源差點氣吐了血!
那個叫任昊的學生竟是當仁不讓地一把拉住夏晚秋的手兒!
周圍的學生已然倒了一片!
大家都很錯愕,誰也沒想到,他們班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任昊,在關鍵時刻竟敢在虎口里拔牙,還敢明目張膽地拉政教處主任的手!?
更讓他們詫異的是,夏晚秋竟然無所謂地讓手任由一個學生握著,表情上看,似乎沒有絲毫反感,好像誰拉她都是一樣。
阮景源恨啊,就差沒一腳把任昊從山頭上踹下去!
此時的他,當然想把夏晚秋搶回來,可他是老師,要為人師表,人家夏主任都沒說什麼,自己還能怎麼樣?
總不能硬搶吧?
那就太明顯了!
一時間,一班的重牲口對任昊佩服得五體投地。
蔣貝貝、馮莉、姜維更是險些暈厥在當場!
然後,在眾人驚嘆和敬仰的目光中,任昊老神在在地接過夏晚秋手里的高跟鞋,放進了自己書包里,一手拉著夏晚秋,一手又在眾目睽睽下將崔雯雯的小手兒拉了過來,一男二女手拉著手,就這麼繼續前進了。
蔣貝貝呆呆地看著任昊的背影,咽了咽吐沫,對著發傻的姜維道:“服嗎?”
姜維抹了把額頭的虛汗:“服!徹底服了!”
馮莉巴巴看了半天,終於蹦出一句話:“瞧瞧咱們耗子!這才是男人!”
其實,在場的這些人里,只有崔雯雯知道,夏主任伸出去的手,根本不是給阮景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