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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2章 竹柳青青

暮靄凝香 snow_xefd(雪凡) 8663 2024-03-02 19:52

  唐炫自認也算是能吃苦的人,但讓他連著三天不沐浴不換衣,在杳無人煙的山林里風餐露宿實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更糟糕的是他還要警惕隨時出現的柳家人,要知道這會兒已經進入千竹莊禁地,柳家人不用打招呼就可以直接要他性命。

  這千竹莊多植竹子,因有“月印竹成千個字”一說而故此得名。

  千竹莊現已不是江湖門派,但仍然是柳朝的父親、當朝鎮軍將軍柳昌的家族根基之所。

  這柳昌之前也是江湖中人,年輕時闖出些薄名,然而江湖中高手多如過江之鯽恒河沙數,混出名堂的可謂少之又少。

  柳昌看得真切便投了軍,那時候北方幾個外族部落正攪和的邊界不得安寧,柳昌混江湖沒什麼大作為,但在行軍打仗中竟然大放異彩,二十來年的時間已經官拜二品鎮軍將軍,不僅在軍中威望極高,而且在北疆異族的心中也敬若殺神。

  唐炫來之前知道人是藏在千竹莊後山的山林里,那一定會在離水源近的地方。

  這里野獸出沒,有點腦子就該知道離水源不僅近還得是安全的地方才行,這讓尋找范圍縮小很多,唐炫自認不是難事兒。

  麻煩的是千竹山水源不止一個,而他的運氣顯然不怎麼好,找到的幾處地方只有駐扎的痕跡卻久不見人,來了這幾天飛禽走獸倒是碰著不少,可人影卻一個也沒看見。

  唐炫到達一處山崖停了下來,擦擦額頭的汗水環顧四周。

  原本以為走到盡頭,沒想靠近之後卻發現還有條隱蔽的羊腸小徑拐入一片樹林。

  他轉個身子沒走幾步就聽見緩緩的流水聲,唐炫尋著聲音走出林子,左旁忽然出現像明鏡似的一方潭水,清流細石翻卷著露出水面,在陽光照射下好像白色的珍珠。

  周圍成列的高大竹子,遮掩纏繞、參差不齊,形成濃密的綠蔭,婆娑樹影間鳥語清脆,景色漂亮之極。

  不僅如此,遠處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還趴臥著一個女子。

  陽光透過交錯盤雜的樹頂枝葉,細細投射在她身上,讓皮膚鍍上一層淡淡的光亮。

  唐炫隱住腳步聲,先在不遠處檢查她的衣服,然後以一種漠然的態度觀察這個女人。

  很顯然她剛在潭水里浸泡過,頭發披散著流瀉至腰下,陽光下看起來就像是黝黑的瀑布。

  從他的角度看不見這女人的長相,但她卻有精致的曲线和修長柔軟的四肢,尤其是右肩上一個暗紅色的火狀印記,乍一看或許以為是道傷疤,但他知道那是柳家嫡系子弟特有的、修煉焰砂掌的結果。

  從她身上唐炫沒有感覺到那種殘忍暴斂的氣質,這讓他稍稍松口氣,萬不得已他不想傷害女人,除非被迫而為。

  唐炫緩緩走到她跟前。

  突如其來的陰影遮住青青的臉龐,讓她瞬間驚醒過來。

  她努力平穩住呼吸,姿勢也沒有明顯的異動,只是從濃密的睫毛下方謹慎瞥視闖入者。

  面前一個可怕的男人,雙腿微張穩穩站著,黑色勁裝挺拔健碩。

  她猛然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棱角分明的面龐,方正而尖銳的五官线條,下巴布滿胡渣。

  黑色的眸子上方是兩道粗黑的濃眉,微瞇的眼中閃著冰冷的目光,既不警覺、也不驚訝,一派泰然自若。

  戴著手套的修長手指幾近無力,只是漫不經心地把玩她的頭簪,但整個人卻散發出危險氣息。

  這胡子臉不是千竹莊的人,也不太像訪客。

  青青的胃部打結,不由自主感到頸背發麻,卻強迫自己不要驚慌,先不要。

  面前的姑娘一擡頭,唐炫便確定他找到了要找的人,青青長得和柳朝很像但卻女人味十足。

  陽光照亮她的臉,薄薄的紅嘴唇抿起來,天真中帶著點嫵媚,又彎又翹的睫毛在她的臉上造成點點剪影,清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招呼也看到了害怕,神態先是緊張然後稍稍放松,接著顯露出一種鎮定的期待。

  他猜他應該客氣地自我介紹一番,但張口卻是另一副聲調。

  “你知道這兒沒人聽你尖叫。”唐炫冷冷道:“如果你叫的話,我會直接殺了你。”

  青青看起來並沒有被嚇到,而是超乎尋常的冷靜,似乎還微微覺得有趣,一道細細的黑眉挑了起來。

  “如果沒人會聽見,你擔心什麼?”

  她的聲音軟軟的略帶沙啞,打動唐炫內心深處某一點,而身上散發的沁涼幽香飄入他鼻端,挑逗著他,令他有些心神不寧。

  唐炫告誡自己小心些,男女間的事有若玩火,一不小心便會作繭自縛。

  若是被女人迷住,必將陷自己於危險境地。

  “尖叫會刺激我的神經,別那樣干。”

  青青懷疑這個胡子臉隱隱露出的蜀中口音也許是障眼法,刻意誤導別人對他的判斷,就像他看似慵懶的動作,但黑眸中卻沒有絲毫懈怠與遲緩,強壯的身軀更是輻射出警戒的氣息。

  兩人四目交擊,互不相讓盯著對方。

  青青沉住臉,緊握雙手,希望能表現出一副堅定、權威的樣子。

  她嚴肅說道:“你來錯地方了,這是千竹莊禁地。珍珠潭更是不允許外人踏入半步。”

  “我不這麼認為,走吧。”唐炫伸出一只手示意她起來。

  青青盡可能優雅地緩緩擡起身體,朝不遠處的衣服走去。

  即使渾身上下不著寸縷,她也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從容。

  小心翼翼一件件穿好衣服,她擡起手肘開始整理頭發。

  青青看向唐炫,意思很明確,把頭簪還給我。

  然而唐炫視若無睹,只是把頭簪放進大腿外側一個皮囊里。

  青青靜靜站著,凝神注視他的表情,希望看出他心里在想些什麼。

  但是,她什麼也看不見,除了在她身上漫游的雙眸,這個闖入者的臉上不曾牽動一絲肌肉。

  唐炫的目光緩緩在她的高聳雙峰徘徊瀏覽,再慢慢往下,一直飄到修長的雙腿再往回移。

  她是個嬌小的女人,端詳他的神情仿佛他是一種不尋常的物種。

  雖然有些狼狽,但仍然設法保持一種優雅的氣度和鎮靜,這種風度通常是要求男人保持良好的舉止。

  唐炫很想知道在將來的幾個時辰里,她又將怎樣保持她的鎮靜。

  他往前走一步,突然非常接近她,也變得更加危險。

  青青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唐炫目光緊鎖住她,唇際一抹邪惡的微笑,彷佛覺得有趣。

  青青望著這個擋住陽光的魁梧男人,她必須略微仰頭,才能看到他臉上的神情。

  這讓她感覺更加糟糕,小腹更是一陣痙攣,無名恐懼緩緩升起。

  她盤算著可以用多快速度衝到潭水另一邊,她對後山了若指掌,只要能拉開一些距離,青青有信心逃離這個危險的胡子臉。

  唐炫對青青波動的神情和想法仿佛了如指掌。

  他搖搖頭,撇視她一眼。

  “你沒我跑得快,所以趁早打消逃的念頭。”

  “我不怕你。”雖然被說中心事,青青仍一副挑釁的樣子,並再次把散落的發絲撥向耳後,一本正經對他說道:“要知道,你找錯人了。”

  “不怕?”唐炫冷冷打量她許久,繼續朝她逼近,一步、又一步,直到伸手握住她的手臂。

  “再一次,我不這麼認為,走吧,柳姑娘。”

  青青立刻掙脫他的手,內心掙扎許久,到底沿著羊腸小道走出珍珠潭。

  “你究竟是誰?峨眉?唐門?暮劍閣?怎麼找到這里的?”青青邊走邊問,等了一會兒沒見胡子臉搭腔,不滿地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前些天暮劍閣派人來,讓五叔打發了,柳家早不做江湖生意,你們門派之間的糾結也和我們無關。

  峨眉掌門倒是和莊主有些交情,不過清心道長已經很久沒來過千竹莊了。是他派你來的麼?你有事兒該直接找莊主,他現在不在這里,進宮等著加封受賞呢,你要是著急,該去那里找他,不然再等幾天進莊也好。我實在想不出,你找我干什麼呢?“

  最後一個字話音剛落,青青閃電般快速出手向胡子臉腿側伸去,身體中早已蓄積的力量頃刻間迸發出來。

  她看到他將自己的頭簪放在皮囊里,為了不引起注意,此後目光再沒落在上面。

  青青只需一眼就知道自己勝算很低,但有了飄雪好歹可以拼一拼。

  她動作非常快,絲毫不差准確摸到簪花,手一收緊,接著迅速退後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隨即感覺到手腕被牢牢鉗住,固定在皮囊處,之後整個人被甩到一棵樹杆上,無法攻擊、無法自衛,甚至無法移動。

  唐炫龐大的身軀站在離她一臂遠的位置,一只手牢牢卡住她的脖子,擠出她肺里的空氣,奪走她的呼吸。

  青青只能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死命抓緊他的手腕,心髒像個鐵錘般在胸腔內敲打不停。

  唐炫卻一派輕松自在,嘴角微微揚起,擡起一道恍若嘲弄的濃眉。

  “現在想怎樣?”

  “放開我。”青青憋著氣息說道。

  “我看起來像笨蛋嗎?”唐炫緩緩問道。

  他手一用力,青青眼前的世界立刻變灰轉黑,並迅速以旋轉的方式下沉,就在她以為自己快死掉時,唐炫松開手勁兒,讓她吸口氣。

  青青領會他想表達的意思,雖然冰塊在胃里凍結,她還是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微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聽話的。能不能把手移開?”她裝出十分懇切真誠的樣子看向這個胡子臉。

  可惜,他連眼睫毛都沒眨一下,手也沒有絲毫松動的意思。

  唐炫瞅著她有片刻的出神,這會兒的青青楚楚可憐,好像當真會被他傷害似的,而他剛才還奇怪這樣一個擡起頭來只及他鼻尖的女人,將怎麼反抗,怎麼擺脫他逃跑。

  唐炫思忖片刻,問道:“你一個人在這里?”

  青青即刻意識到這胡子臉一定開始計算多久會有人出來找她,她趕緊動腦筋。

  “當然不!這會兒我應該回去練功,今兒是五叔考校我們練劍的日子,不能有人缺席。”青青的語氣相當平穩。

  她發現自己竟然非常善於說謊,在面對危險時,能夠出乎意料的沉著。

  “如果沒有看到你,五叔會怎麼做?”

  青青松口氣,這個問題不難回答。“五叔是千竹莊管事,他一定會很快警覺。

  我的行動規律守時,沒有無故消失過。事實上,我從來沒有消失過。五叔很小心我的日常起居。“青青不禁為自己泰然自若的語氣感到驕傲。

  胡子臉迅速瞄她一眼,淡淡說道:“這個我可以相信。”

  青青心里好受很多,但也不敢放松。

  “放了我吧,快點兒離開千竹山。五叔不是好脾氣的人,這里更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我們要先出莊子,趕緊離開這兒,我可不願出什麼亂子,你的選擇呢?”

  而她絕對不能出莊。

  “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她仔細搜索他的眼睛,尋找任何欺騙或耍詐的跡象,雖然她覺得她不會在這人眼中看到他不希望她看到的任何東西。

  “你跟我走就是了。”他的回答很不客氣。

  “你究竟有什麼事兒?”青青眼神示意空無一人的周圍,“這兒沒有其他人。”

  “你剛才躺在那里時也是這麼想的吧。”

  這個指控顯然激怒了她,青青不由自主提高聲音,“你是我這輩子在珍珠潭見到的唯一一個人!”

  唐炫只是從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青青有些泄氣,考慮片刻後道:“好吧,我要先稟告五叔。”

  唐炫搖頭。“五叔不能知道,誰都不能。”

  青青盡力保持面無表情,但心里卻越來越憤怒。

  這人大大刺刺、肆無忌憚闖入她的地盤耀武揚威,還似乎認為她該對他唯命是從。

  “這位……大俠,我想提醒你,你才是闖進千竹山莊的人,並且冒著踏入禁地的風險來找我,這表示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一些東西。你不告訴我原因,就休想讓我聽你的話。換句話說,無論讓我做什麼,你都必須更有說服力才行。”

  胡子臉看來像在思索他的選擇。

  他松開抓著她的雙手,站直身體向她靠近一些,凝視著她。

  “柳姑娘,你可能不會喜歡這個。”

  他忽然舉掌揮向她,青青眼前一黑,頓時沒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青青聞到一股清淡的熏香,徐徐睜開眼睛。

  印入眼簾的是處豪華寬敞的廂房,四周擺設著漂亮而又極富個性的裝飾。

  這是哪里?

  她感覺到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床鋪溫暖舒適,身上蓋著柔軟的綢被,但她不知道該嘔吐還是該喊叫,哪一種選擇好像都不能讓她更好受一些。

  她只好再次閉上眼睛,用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努力停止打顫。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可假裝昏迷的時間越長,她越能找出辦法讓自己擺脫困境,雖然一直到現在,她還是弄不清楚陷入的是什麼樣的困境。

  “你離開千竹莊已經很遠了。”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接著被子被掀開,那個胡子臉坐在了她旁邊。

  這人難不成會讀心術。

  青青暫時壓下驚慌,睜眼看向他。

  “我不知道你認為我是誰,綁我干什麼。”

  胡子臉繼續忽視青青語氣中的指責,道:“先別說話。”

  “但是——”

  “閉嘴!記住我說過的話。”

  “那是不許叫喊,”青青說道,聲音雖然虛弱,卻仍然很倔強。

  “談話也一樣。”胡子臉說完不再搭理她,而是回頭朝著房門喝了聲,“來人!”

  很快,房門被推開,一個管事指揮著幾個仆人魚貫而入,他們將一個大木桶架好,然後有人提著水桶填入草藥煎水,最後進來兩個女侍端著皂角、毛巾和衣服站到一旁。

  青青瞧著架勢一陣緊張。

  仿佛感覺到她的不安,胡子臉道:“輕松點,這些人不喜歡被嚇著,所以會有人在外面監視。別讓他們知道你隨時想逃跑,這樣你會更安全些。”

  “我不會……”

  “你會,你就是那種人。”胡子臉語氣輕松,但是青青不喜歡。

  “先梳洗再吃飯,之後我們談。記住,這個屋子沒人對你說的話感興趣,也別做驚嚇他們的事兒,外面的人殺你易如反掌。”

  “你和他們有多大差別?”

  胡子臉想了想,道:“沒有。”

  短暫的沉默,青青道:“我討厭你總是叫我做這做那。”

  胡子臉撇撇嘴角,又摸了摸下巴,嘆口氣仿佛在克制笑意,“我也是。”

  不得不承認,沐浴之後換上干淨的衣服,胃里填滿可口的飯菜,青青心情確實好了很多。

  而胡子臉再次走進屋里時,她大吃一驚,目光掃過他的全身上下,幾乎認不出這個全新的綁架者。

  他換掉了黑色的勁裝疾服,換上一身精致火紅的的蜀繡錦袍,衣袖和下擺密密繡著暗色圖紋,熨貼地勾勒出他欣長俊美的身材,顯得光彩照人。

  不光如此,他還梳了發飾修了面。

  頭頂綰著一個高高的發髻,套在小巧的白色玉冠中,一頭烏黑長發整齊伏貼地垂在背後,清俊的面龐深刻而清晰。

  又長又密的睫毛半垂著遮住明亮的黑眸,高聳挺直的鼻梁顯得狂野不拘,薄薄的嘴唇似笑非笑抿著,露出下巴下淺淺的凹痕,散發著一股清新怡人的氣味,一掃初見時的凶悍和粗暴。

  直到此時此刻,青青才意識到這個綁架她的人是男人。

  哦,她當然知道他是男人。

  她沒誤會他是老虎、魚或者松鼠什麼的,她只是忽然很明顯注意到他的男性特質。

  他雖然高大,身體並不像她初時以為的粗壯,而是結實修長。

  寬闊的雙肩、厚實的胸膛向下,漸漸縮成窄窄的腰臀和長長的腿。

  這會兒的他文雅帥氣,同時又不失陽剛魅力,整個人看起來賞心悅目。

  青青肯定他往人堆里一站,保證是目光的焦點。

  她不得不把視线轉開,假裝撥一撥桌子上的油燈,希望藏起內心的一絲尷尬。

  青青長這麼大從沒走出過千竹莊,周圍的人不是親戚就是仆人,他們有名字、有稱謂但沒有性別。

  當然,她也知道這些人有自己的生活,但平時不會把他們當成男人或女人,青青不會放在心上,那是自然而然、理所當然的事。

  她從來沒有注意過他們的眼睛漂亮不漂亮,睫毛濃密不濃密,微笑迷人不迷人,但男人有,這個男人有。

  他朝她走來,開門見山道:“我認識柳朝。”

  這話立刻吸引了青青的注意力,納悶他為什麼一開始不把話說清楚?

  仔細想想,確實能看出他們很多相似之處,尤其這身精致整齊的打扮以及散發出的隨心隨意氣息,是青青在柳朝以及其他兄弟上經常看到的。

  “我哥哥還好?”

  “據我所知,上次看見他時,他很好。”

  青青偏偏頭,這種說法很奇怪。“據你所知?言下之意好像他現在不好似的。

  看來你說的事情跟我哥哥有關了?你究竟是誰?“

  “我想,告訴你也無妨。”他考慮片刻後,挑明了說道:“你可以叫我唐炫。”

  青青嗤笑,“唐炫?自己編的名字?既然用了這個姓,干嘛不取個更好聽的名兒。”

  唐炫愣了愣,給她一個奇怪的眼神。“你認識我?”

  “我怎麼會知道你是誰,不過既然姓了唐,有你這身手的,逃不了那幾個。”

  青青依稀記得曾經聽柳朝提過在唐門有個朋友,不知為什麼被掃地出門,想來就是面前這人。

  唐炫皺著眉頭瞪她一眼,青青看出她的話干擾了他。

  很好,干擾他可以令她得意,但她也聰明的知道還是見好就收。

  “好吧,唐炫就唐炫。”

  唐炫不再理睬,而是直切主題,“蠻薩現在手里有一種非常厲害的火銃,厲害到要讓你出莊走一趟。”

  因為所以然如電光火石般在青青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毫不猶豫一掌揮向唐炫的面門。

  唐炫沒想到青青說翻臉就翻臉,身子一偏躲了過去。

  他來到她背後,頭也不回反手一掌揮出,這掌不但掌勢迅急而且姿勢優美,位置力道之准好似背後也生著眼睛。

  青青卻不管不顧,忍著挨掌的疼痛,雙手如雨點般密密擊下,用的全是拼命的招式,好像存心和唐炫同歸於盡。

  相反,唐炫要謹慎得多,不像她那樣完全不管不顧,但很快也瞧出情形不對。

  他必須確定兩人毫發無傷,同時想辦法解決眼前棘手的狀況。

  唐炫低聲咒罵,發誓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呼喝一聲招式凌厲狠辣起來,雙手也忽拳忽掌,瞅准機會一個躍身讓兩人摔倒在地,旋即用身體緊緊壓住她。

  唐炫堅硬的手指掐入她的手腕固定在地面,胸膛像堵堅硬的石牆壓在她的胸口,青青頓時覺得喘不過氣來。

  片刻後她意識到只有自己在急促喘息,而他的呼吸卻穩定綿長。

  “學得很慢,是麼?”唐炫在她耳邊嗄聲道。

  可能也意識到兩人太過貼近,沒等青青說話就從她身上急忙退開。

  青青借著機會趕緊站起來,突然雙足一收,凌空翻了個筋斗落在五尺外,拔腿朝窗戶跑去。

  唐炫立刻欺身撲了上來抓住她,青青試圖掙脫,但只讓唐炫抓得更緊,接著腰被他一把環住拉了回來,脖子被一根鐵臂鎖住,逼得她仰頭靠向他的肩。

  她想踢他,卻因腰部被扣住而施展不出力氣。

  不僅如此,唐炫全身的熱量、氣力以及龐大體型帶來的威脅完全籠罩住她,青青腦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反應拚命掙扎,直至被他牢牢壓在懷中。

  她咬著牙迎向他生氣的目光,兩人眼光撞到一起,有好一會兒,他們僵持著。

  唐炫用力緊緊扣住她的脖子和腰肢,居高臨下的盯著她又紅又白的臉蛋,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水汪汪射著凶狠的目光。

  唐軒一時間竟然覺得這個姑娘十分夠勁,他一挑濃眉,俯身喝問道:“你有完沒完,究竟想干什麼?”

  “這很明顯。”青青以為她的肋骨不是快要斷了,就是已經斷了。

  “這樣只會讓你自己受傷。”

  “那也不會阻止我想逃。”不理會重壓下的疼痛,她仍然努力想掙開他的鉗制,並再次試圖往前一步使勁向後踢他的右膝,但不得不承認仍然沒有成功。

  唐炫順勢把她推到旁邊的牆壁,一只大腿牢牢壓住她的雙腿,兩手繼續用力,直到她痛得停止掙扎。

  終於,青青安靜下來不再動彈,知道這場較量宣告失敗。

  “你不想想我剛才說的什麼。”

  青青怒視著他,“我才不想呢,想得多更沒機會。”

  唐炫黑色雙瞳里出現一閃即逝的光芒,然而這股驚訝伴隨著怒氣隨即消失,冷漠的表情重新出現在他的臉上。

  “我以為你想談談。”

  青青使勁兒搖頭,“不用了。我知道是莊主讓你劫我下山,哥哥不過是替他帶話而已。你回頭告訴他們,莊主想干什麼都跟我沒有關系,我不幫他做事。”

  看著青青通紅的臉龐和怨恨的眼神,唐炫感覺到她身上的怒氣正洶涌而起。

  他不由自主嘆口氣,臨走時柳朝曾提醒他最好別提是誰讓他來的,青青心里有點兒偏見,對於下山出莊不會很配合,而且有可能會為此變得很危險,所以動作要干脆利落。

  唐炫心里暗罵柳朝的含蓄,如果這樣只是有點兒偏見,他倒想知道深仇大恨是什麼樣子。

  他松了些勁兒卻也不敢放開她,只是疑惑青青的固執和抗拒怎會如此激烈,“你不姓柳麼?”

  顯然這個問題青青聽過不止一遍兩遍,她咬住下唇半餉才憋出一句,“我還是那句話,他負了我娘,我干嘛要成全他。”

  唐炫頓時明白過來,暗嘆事情會這麼棘手。

  “這也是為什麼你張口閉口莊主卻不叫爹麼?”

  青青哼了一聲,“相信我,他更稀罕莊主這名頭。”

  雖然青青的回答支離破碎,但唐炫卻領悟過來。

  他和柳朝相熟,知道柳家子嗣眾多,光這兄妹倆的爹就有五六個兄弟,就這還只是進祠堂上族譜有名有姓的嫡子。

  柳昌雖嫡卻不長,自小被教育的就是如何當千竹莊莊主的左膀右臂,先是爺爺、爹爹再是自己的兄長。

  雖然出了門自己闖出天下,但越有本事越想要些近在手邊卻得不到的東西,現在看來千竹莊淡出江湖向朝廷靠也不是巧合。

  柳昌那幾個本家兄長本事都不弱,當初肯定是用了手段才奪的位置,過程肯定不會好看,而青青的娘估計也是犧牲品。

  這種世家大族內部的爭權奪利太稀疏平常,實在沒解勸寬慰的必要。

  收了好言相勸的心思,唐炫又快速回想了一遍柳朝的囑咐,他並沒有明確說如何說服青青順從,只說她非常喜歡擺弄火器,是這次出行的絕佳人物。

  唐炫沉思片刻,帶著她重新坐回到桌前,從懷里拿出一張紙,小心展開遞到她面前。

  “我們也就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真成了事兒,給不給他們都隨你。這一去本就危險重重,就算拿不到也怪不著你,更何況還是我迫你出的千竹莊。總之現在你已經出了莊子,我猜你長這麼大還沒出來過吧,何不趁機玩玩看看。”

  青青原本十萬分抗拒,可唐炫有一處說到點子上,這次出千竹莊並不是她的意願,無論發生什麼賴不著她身上。

  青青隨意瞄了一眼唐炫遞給她的圖樣,目光卻立即被吸引了去,黏在上面再也挪不開。

  她端詳許久,最終擡起腦袋,道:“我有多少時間決定?”

  “我覺得你已經決定了。”唐炫松了一口氣,靠向椅背快速說道:“你趕緊擬個單子都需要什麼東西,我們置辦好就出發。”

  唐炫並不像在征求她的同意。

  事實上,當他端起一杯茶時,青青覺得對他來說,這件事已成定局。

  她很是惱怒唐炫自以為是的樣子,沉著臉道:“唐公子,你根本什麼都不了解。”

  說完青青一臉戒備注視著他,等著無禮的回答。

  然而,唐炫只是若有所思地端詳,過了一會兒才揚起眉毛,面龐顯出一副莫測高深的表情,嘴角浮現一個肯定的笑容,“別下注,柳姑娘。”

  青青忍住嗤之以鼻的衝動,並且希望她可以大聲說傾家蕩產都沒問題,可惜這件事他說對了,她不能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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