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今天可以和阿布陪我到同學家嗎?”
放學前一節課,憐櫻跑來找我。
因為上次潘君儀的事,憐櫻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和我們說過話。
所以即使現在她的態度依然冷漠,我還是二話不說的一口答應。
隨著放學鍾響和憐櫻步出校門的腳步,遠遠就看到阿布站在校門口等我們了。
我和阿布原本都以為憐櫻會趁機逼問之前的事,所以就連借口我都已經和阿布串供好了;但沒想到這一路上,憐櫻只是默不出聲的持續向前。
“到了。”
直到憐櫻輕聲開口後,我才驚覺她真的只是單純要我們陪她來而已,這讓我的借口無用武之地。
眼前是一棟老舊的的公寓,有著老房子獨有的殘破和陰暗氛圍,而且樓下還有人在辦喪事。
原以為憐櫻會走進公寓,但她卻直接走進了人家辦喪事的棚子里。
難不成,她要來找的同學就是…
看見她默然的和貌似死者家屬-一個流著眼淚的中年婦女點頭致意,然後由她手上接過香後,的確證實了我的猜想。
我和阿布也只好跟著走上前,陸續接過香。
靈堂上懸著的黑白照片,是一個看來有點呆的男生大頭照,穿著我們學校的制服。
就在祭拜的時候,我們雖然站在憐櫻的背後,但我還是注意到她拿著香的手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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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路上,我們三人還是僵在一種沒人開口的尷尬沉默中。
一直到了要各自分手的十字路口時,憐櫻才再度開口:
“他是我的同班同學,”她沒有情緒起伏的說著:“是家里的獨生子,父親很早就去世了;你們剛剛也有看到,他家境並不是很好,他媽媽靠著資源回收養活他。”
“而且也因為他的個性內向又不愛說話,所以他在班上也常被欺負,會和他說話的只有我而已…前幾天他才開心的跟我說他喜歡上一個女生,雖然人家還沒接受他的追求,可是他相信只要他持之以恒,一定可以感動對方。”
“前天,他告訴我,那個女生生日,他挑了禮物要送她,要我陪他去,但我因為有事沒辦法,結果…結果…昨天就傳來他車禍身亡的消息…而且是在沒什麼人經過的暗巷里,駕駛肇事逃逸,沒人注意到車牌號碼,直到很久才被人發現,延誤送醫時間,在途中就已經不治了…”
說到這,憐櫻已經泣不成聲了:
“如果我…我那天肯陪他一起去就好了!都是我的錯!”
晶瑩的淚滴不斷由憐櫻臉上滑落,她長長的睫毛因為哭泣而顫動著,聽著憐櫻不斷硬咽,最後甚至被自己的眼淚嗆到而咳嗽不止時,我的心完全亂了也痛了。
從小到大,我從沒這麼心酸過…如果可以,我多麼希望能代替眼前的女孩悲傷心痛;我願意放棄我的所有,包括我的生命…只要她能再度展開那如陽光的笑容…
心中有股衝動,不斷衝擊著我,要我伸出雙手,擁住眼前的淚人兒,讓她在我懷中停止哭泣。
但我的理智…或許該說是我的懦弱,卻讓我一直猶豫不前,眼睜睜看著憐櫻繼續痛哭。
忽然,一只手臂摟住了顫抖不已的憐櫻。
“這不是你的錯,絕對不是…”
阿布用著我從沒聽過的、憐惜又溫柔的語氣,一面摸著憐櫻的頭一面說著。
而憐櫻也將臉深深埋進阿布的胸膛里,悲泣著。
那一瞬間,一種未曾有過的情緒由我的心上涌起:那是一把火,一把猛烈燃燒的火;它灼燒著我的理智、灼燒著我的眼,也灼燒著我對阿布的友誼。
當時的我,完全沒發現那種情緒的起源,竟是和我的這兩個好朋友有著深刻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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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阿布沒來學校。
關於這點,我完全習以為常也毫不擔心了,因為我知道私下打點好學校的阿布絕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被退學。
不過,對於憐櫻又來找我,我覺得有點意外:
“豹子,陪我去一下1班!!”
我相信我並沒有看錯這時出現在憐櫻臉上的情緒,那是熊熊燃燒的怒火;因為早在之前憐櫻知道君靜叫人打了阿布那時,我就已經見識過了。
沒等我開口憐櫻就飛也似的跑了,深知憐櫻衝動個性的我也只好小跑步的跟在她身後。
不過,憐櫻到1班作啥?
1班在我印象中僅止於一群書蟲呆的資優班,就像馮華琪…
下一秒,被憐櫻叫出來的女生我並不陌生;或許應該說只要是本校的學生沒有人不認識她。
蓄著披肩長發,有著一張白皙秀麗面容的女生名叫徐涵依;舉凡縣內各種才藝比賽:像鋼琴、作文、朗讀,只要她有報名,就一定是冠軍,就連功課,她也是全學年排名第二名的才女。
功課好又多才多藝,再加上她有個警政署長的老爸,這樣的女生不管到哪里都是風雲人物吧?
大概是因為這樣,她平常也總是自詡上流,對我們這種普通班的學生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基本上,我並不覺得她有多漂亮,最多只能算清秀;首先,她的丹鳳眼太細太銳利,總給人一種瞪人的感覺,而且嘴唇也太薄,每次笑起來又都皮笑肉不笑;
不過,這樣的女生竟然也在本校美女排行榜中和那個暴奶妹沉綾虹並列第五,實在是匪夷所思,我想,支持她的那群粉斯應該都有M男的傾向吧?
“那天你有送蕭道眉回家吧?那你應該有看到撞他的那輛車子才對,為什麼你不說出來呢?”(蕭道眉就是櫻憐那個往生的同班同學,他的名字真的和阿布有得拼。)
我注意到當徐涵依聽到他的名字時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那一下震動後,徐涵依馬上恢復了冷靜,她面無表情的准備轉身離開。
“少裝了!我知道道眉喜歡的女生就是你,我也知道那天他有帶禮物去你家參加你的生日派對,你還親自送他回家,他就是在回家的路上發生車禍的!!”
憐櫻在後面放大了音量喊著,讓1班和其他班級的同學紛紛由教室里探頭出來觀望。
“就算他有來找我,但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送他回家?”
徐涵依回過頭,依舊保持著她一貫的高傲和輕蔑。
“我們班的小梅昨天親眼看到你從道眉出事的那條巷子匆匆忙忙跑出來…”
徐涵依的臉色瞬間一沉,冷冽又銳利的瞪著憐櫻身後,皮笑肉不笑的問:
“小梅,你真的有看到嗎?有沒有認錯人?”
“唉…”直到憐櫻身後傳出了聲音,我才發現有個她身後跟了個瘦瘦小小、畏畏縮縮的女生。
女生一接觸到徐涵依的目光,馬上觸電似的避開,眼神閃爍的說:
“其…其實我也不確定啦…畢竟當時也晚了…”
女生的回答在我預料之中,倒是憐櫻用著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小梅:“你明明不是這麼跟我說的…”
這場勝負很明顯憐櫻落了下風,我也只好跳了出來:
“你難道都不擔心警方調閱路邊的監視錄影器,萬一真的發現到你怎麼辦?”
誰知道她只冷笑了一聲:“你好像不知道我爸是誰吧?”
我壓根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當場啞口無言。
“下次最好弄清楚再來,畢竟誣告不是輕罪…”說完,她又准備轉身離開。
“等一下!我們只想要你提供肇事車輛的线索而已…”憐櫻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徐涵依,沒想到徐涵依突然激動的一把推倒憐櫻:
“你有完沒完!!”
憐櫻一個重心不穩跌倒在地,隨著一聲巨響,她的頭撞到了身後的水泥護欄,鮮紅色的液體瞬間由憐櫻額頭上垂流而下。
一瞬之間,現場鴉雀無聲。
鮮血刺紅了我的眼,也燃起了我的怒意,沒有任何人能傷害憐櫻!
所以我想也沒想,手下卯足了勁,一巴掌摑向了徐涵依臉上。
用力過猛,徐涵依被我打飛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鮮血也由她的鼻孔和嘴角緩緩流下。
我原以為她會大哭,但她只是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臉上,看看手上的血,然後用禽著淚的眼陰狠狠的瞪了我:
“好!很好!全班都是證人!我今天就會去驗傷!”
就在這時,上課鍾聲響起,徐涵依頭也不回的進教室,我則是扶著憐櫻衝向保健室。
幾乎就在我一踏進保健室同時,校內擴音器廣播出我的名字,要我馬上到訓導處報到。
雖然有著不祥的預感,但我還是大略向校醫說明了情況後便趕往訓導處。
一路上,我不斷猜想著我會被叫到訓導處的原因。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遠在訓導處外100公尺遠的地方,我就聽到處內有人在大聲咆哮著。
一進辦公室,就看到一個橫眉豎眼的高大男人,怒火衝天的指著我問:“打傷我寶貝女兒的就是他嗎?”
一瞥見男人身後、那優雅端坐在辦公室沙發椅上,臉腫了一半邊的徐涵依,我瞬間明白了。
猛地,一股巨力讓我眼前頓時一黑,我的臉上挨了一巴掌;雖然男人出手毫無征兆,不過幸好我已經做好了准備,所以我只是晃了一下身子,並沒有跌倒。
隨即,肚子上又是一痛,雖沒料到他第二擊會踹我肚子;不過也多虧了這樣,我才能抓住他的腳。
“署長大人,我的確打了令愛,所以我才不閃不避的受你一巴掌;但令愛推了我朋友,讓她撞到水泥護欄,現在人還在保健室,那她父母是不是也可以推你女兒的頭去撞牆呀?!”
我站穩了身子,雙手緊扣住他的腳,奮力瞪著眼前的男人。
男人雖然又急又氣,不過我這番話的確讓他啞口無言。
全訓導處的老師似乎都嚇傻了,手足無措的看著我和男人,直到一旁的徐涵依緩緩開口:
“我是為了掙脫她才不得已推她,她自己重心不穩跌倒,這叫“過失”;但你直接動手打人,就是“蓄意”,這兩者差別不用我多說吧?”
於是,在男人領著徐涵依意氣風發的離開辦公室前,我一直都被老師們群起圍攻:“你還有臉為你犯的過錯辯解!”“太不應該了!”…
**************
“似乎沒有腦震蕩,不過最好還是到醫院檢查一下比較保險…”我一面扶著憐櫻一面轉告校醫的囑咐。
她點點頭,然後看著我的臉。
我知道我的臉因為剛剛那一巴掌已經腫起來了。
所以即使憐櫻觸著我臉頰的指是那麼的輕柔,我還是因為刺痛而縮了一下。
“是因為你打徐涵依的那一下嗎?”她問。
一接觸到憐櫻心疼關心的眼神,突然,所有的疼痛都不見了。
“還記得一年級時,我因為阿布被打,氣得去找對方理論那件事嗎?”她突然說。
“當然記得,你還當著人家流氓的面嗆聲呢!”我笑著說;那次真的很危險,阿布不知道為什麼惹到流氓,自己被打就算了,還差點害去理論的憐櫻也跟著被打。
“幸好當時有你假裝帶著警察來,才嚇跑他們…”
““警察先生,在這邊!就是這邊有人打架!””我模仿著當時;也幸好當時在不遠的地方真的有鳴著警笛的警車通過,我才能順利騙過這群流氓。
憐櫻也笑了,用著敬佩的眼神看著我:“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很聰明,比起那時拼命擋在我前面代替我被打的笨阿布…”說到這,憐櫻的眼神閃過一瞬我沒察覺到的溫柔:“我就覺得你應該是很冷靜很沉著的人,怎麼這次這麼衝動?”
“因為對象是你…”我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直到我說出口我才驚覺到自己說了什麼。
憐櫻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得花枝亂顫,肘擊了我一下:“那還真是感恩呀!”
沒勇氣表達的我只好陪著干笑。
就這樣邊走邊聊,到了要分手的十字路口。
憐櫻在對我千保證萬承諾,一定會到醫院檢查後,我這才讓她回家。
而就在我走到我家前的那個巷子口,突然發現地上有一個包得密不透風的黑色塑膠袋。
“這是什麼?”我好奇的撿起這個不輕的袋子打開來,赫然發現里面竟然是一把手槍。
幾乎就在同時,我身邊亮起了警車的警燈和警笛,一群荷槍實彈的警察包圍了我:
“放下武器!雙手舉高!”
我根本還來不及開口,就被銬上手銬,塞進警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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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路上剛好撿到一把槍?這種鬼話誰會信?這麼會撿,那現在出門再撿一把我看看呀!”
一個貌似高階警官的人用著嘲諷至極的語氣挖苦著我,而我也只能咽下這口氣,畢竟自己一直到剛剛才驚覺自己是著了徐涵依的道了。
我要真這麼會撿,我也想撿,每天都撿個一把來賣,沒多久我就發了。
“我總可以先聯絡律師吧?”
對於被銬在警局長椅上的我,這是唯一想得到的法子:只要讓我聯絡上阿布,他應該就能救我出去。
“律師咧~”員警和他的同僚一陣哄堂大笑,突然,他無預警的一把揪住我的領子把我提了起來:“你警匪片看多了?你真以為你這種小混混還有什麼人權可以叫律師?”
就在我快要不能呼吸時,電話鈴響,他身旁的同僚接起電話聽了一陣後,將電話交給了員警。
“干嘛!沒看到我在忙嗎?說我沒空…啥?長官?”員警狐疑的接過話筒,語氣馬上變得必恭必敬,而且一面點頭還一面瞄著我。
最後,他掛上電話,再看了我一眼,突然替我解開了手銬,還幫我整了整剛被他弄皺的領子。
“小朋友,你也知道最近治安不好,我們警察為了維護治安總是特別緊張,我相信你一定能體諒我們的反應過大…都是誤會一場…”
他親自護送著目瞪口呆的我走到了警局門口,他完全沒了剛剛的氣焰,近乎是巴著我的褲管,搖尾乞憐的說:
“麻煩你向你的高官朋友說一聲,千萬別怪罪呀~你也知道…這都是上級的命令…”
直到我看到門口等著我的達克和他的加長型黑里車,我才意會到發生什麼事。
阿布的反應能這麼快,想必他也在暗中調查著徐涵依,這讓我相當不滿…那代表他隱瞞了我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