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學校的第二天。

　　校方安排的活動是野餐，具體地點是在山間的一條小河。

　　這個日期的話，水流不算湍急，相對來說河道很窄，裸露出一大片鵝卵石鋪就的地面。

　　各項分工很明確，及川默得到一個煮飯的工作。

　　而大小姐，正坐在盤山公路上的豪車里，降下車窗無聊的看著這邊。

　　就算要參加集體活動，但為別人做事之類的，幾乎不會出現在小空調的身上。

　　煮飯是臨時搭建的灶爐，用隨地撿的干柴燒火。

　　是不是用扇子扇一下火焰就行，總的來說還算輕松，至少比正在河流上鋪榻榻米的那些同學要休閒很多。

　　旁邊和他一起的人，看起來有點眼熟，但是及川默並不知道名字。

　　“及川同學你好。”

　　“你好。”及川默點頭回應。

　　“我是石川，石川同學，坐在教室的第三排中間，及川同學不會不認識吧。”

　　“…怎麼可能嘛，石川同學有什麼事嗎？”

　　石川同學麼，應該是住在白金台的那一位，之前被今井老師點了一下。

　　“那個，想向你請教一個問題。”

　　“林間學校還要努力學習嗎？”

　　“不是不是，我看小室同學跟你關系好像還不錯？”

　　似乎怕及川默不清楚在說誰，石川又補充了一句。

　　“小室同學，是三班的小室蓮。”

　　及川默的語氣很平靜：“我知道。”

　　“那你們…”

　　“普通的同學關系，互相認識。”

　　“那——能說說小室同學平常的喜好嗎？”

　　“嗯？”

　　及川默疑惑的轉過頭，旁邊的人，眼神里帶著期待，還有一點鬼鬼祟祟的感覺。

　　他問道：“你喜歡小室蓮？”

　　“額，及川同學可不能到處說。”

　　看來是這個樣子了，小室蓮那個人，居然都有人喜歡。

　　及川默理解不能，他接著問：“我很好奇，小室蓮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戴眼鏡看起來很文靜。”

　　表面是這個樣子，有欺騙性，及川默點點頭。

　　“很，大。”

　　“……”

　　旁邊的這家伙證實了。

　　普通的島國男子高中生，就是會想下流的事情。

　　及川默略感無趣，他說：“喜好我不太清楚，建議石川同學親自去問。”

　　“那怎麼能行嘛，真懷疑及川同學是怎麼交往成功的。”

　　“…你這個人。”

　　“嘿嘿，及川同學不是鬼屋執行委員麼，到時候我邀請小室同學一起參加，能不能助攻？”

　　及川默略微興奮：“可以！為什麼不行？我很樂意！”

　　“那謝謝及川同學了。”

　　“該我感謝你，石川同學。”

　　黑色豪車里，間桐雪打了一個哈欠，目光一直放在下面的及川默身上。

　　小男友和那個男生好像聊的挺愉快的，她的眼神平靜無波。

　　下次要禁止，男的也不行。

　　及川默，是她一個人的。

　　******

　　川床很早就已經搭建完畢，是在河流兩岸建立支架，然後鋪一層榻榻米在上面。

　　因為河道不寬的原因，這不算太大的工程。

　　赤足踩在上面還算穩定，即使掉下去了，就當洗一個澡罷了。

　　每張榻榻米上都擺放了一張矮木桌，四個人一組坐下。

　　及川默和村上，還有兩位大小姐一組。

　　他們坐在靠近邊緣的一桌，河水雖然沒有濺上來，卻依然給人一種涼爽的感覺。

　　白鬼院雅正背對著他們，將雙腿放下去懸在空中，小巧的腳丫時不時點在水面上。

　　外面的川床料理是不允許這樣淌水的，但是這是在野外。

　　而且，目前的白鬼院雅，不說話的時候很可愛。

　　及川默僅用余光，就能觀察的很仔細。

　　食物除了燒烤以外，其他的是由翠峰莊送來的傳統日式料理。

　　幾乎在夏季每家餐廳都有的——醃制半截的鰻魚，亦或者其他魚類刺身。

　　他將部分食物挑出來，放到大小姐跟前，語氣略顯寵溺。

　　“yuki桑，這些都是甜口的。”

　　村上一彌穴話：“間桐同學只吃甜的嗎？那這個鰻魚？”

　　“不是。”大小姐語氣平靜的打斷。

　　“額…”

　　及川默：“鰻魚當然是留給我的，是吧yuki桑。”

　　“嗯。”間桐雪好笑的看著他，隨後眼神突然帶著如水的媚意，指著自己的嘴唇說道。

　　“喂你也不是不行。”

　　“要親熱請滾遠一點。”白鬼院雅的語氣生冷。

　　她將腳丫收回，端坐在桌前，注視著面前的香菇丁。

　　“白鬼院雅，不是你之前求我的時候了？”

　　“條件就是條件，輸了的人自然有履行的義務。”

　　雙馬尾少女一點尷尬的情緒都沒有，她挽著發絲，從容不迫。

　　氣氛逐漸壓抑。

　　“好了！”及川默低沉著聲音說道：“這是林間學校。”

　　“呵。”白鬼院雅冷笑一聲。

　　“什麼好了？”大小姐略微不滿意的看著他。

　　及川默給了村上桑一個眼神，“村上，燒烤好了，你去端一點過來。”

　　“好的阿默。”

　　他端起桌上的刨冰，對著間桐雪：“yuki桑，還是我喂你吧。”

　　“說，啊——”

　　大小姐的嘴唇小小的張開。

　　每當這個時候，女孩子都會微微閉著眼睛，小空調也不例外。

　　趁著這個機會，及川默側過頭瞪了一眼另外一邊的少女。

　　白鬼院雅不甘示弱的瞪回來。

　　所以說嘛，誰在跟你玩瞪眼睛的游戲啊。

　　他的嘴角勾起，將裝著刨冰的勺子送進間桐雪嘴里。

　　“怎麼樣？Yuki桑？”

　　“一般。”

　　“這可是我親手喂的。”

　　“那就難吃。”

　　及川默嗆了一口，接著說道：“剩下的我自己解決？”

　　“你可以試試。”

　　他將勺子從刨冰中間挖下去，隨後放到大小姐嘴邊，就這樣一口接一口的喂著。

　　而旁邊嫌棄的眼神他選擇暫時無視。

　　一整碗刨冰下來，小空調靠在及川默身上休息，偶爾遞過來一勺甜品，才會選擇性的張開嘴巴。

　　白鬼院雅把筷子**面前的素面里，胡亂的攪動著。

　　吃完飯，下午是自由活動，有拿著魚竿的學生，有樣學樣的坐在岸邊。

　　其余的人，或結伴去山林里面，或就在原地戲水。

　　而及川默，被大小姐抓著領口，坐進了黑色豪車里，小空調正枕在他的大腿上閉眼休憩。

　　今天晚上就是鬼屋活動，在此之前其實也沒什麼太重要的事。

　　他仰起頭靠在座椅上，望著上面的星空車頂。

　　夏季的夜總是這樣，特別還是遠離城區的大山里面，和德島老家的幾乎不差多少。

　　及川默站在鬼屋鏽跡斑斑的大門前，左右分別是小雅和大小姐。

　　他再次重復了一遍各自的工作安排後，得到了兩人稍顯敷衍的回答。

　　“好了，進去吧，我就留在這里，等會兒如果有其他安排，我會通過這里告知。”及川默指了指耳朵上的耳機說道。

　　“嗯。”

　　等到兩人進去，他將鐵門敞開，等著來參加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第一波來冒險的學生，小室蓮就在里面，還有佐藤奈奈和石川等其他人。

　　及川默攔住他們說道：“三人一組，每隔十五分鍾進去一次。”

　　這是考慮過的，算是給了石川一個機會。

　　等分好組，及川默開始對著他們講背景故事。

　　恐怖的音樂同時響起，是“人形の館”，又叫做偶人館。

　　他的聲音隨著音樂，低沉且陰森：“據說，這里本來是一個大戶人家。”

　　“丈夫婚內出軌，妻子懷恨在心。”

　　正巧一陣陰風吹過，陌生的庭院內，漆黑的灌木叢嘩嘩作響。

　　“她將男人下藥迷昏，然後……”

　　偶人館的音樂來到**，他摻雜了一點音樂才能max的能力，接著說道。

　　“她把男人四肢切掉，藏在房間的角落里。”

　　“每當晚上的時候，那些四肢就會在屋子內走動。”

　　“哐當！咔嚓！”

　　“咚咚咚！”

　　“咚咚咚！”

　　身後的屋內，傳來玻璃器皿摔碎的聲音，還有一陣陣急促的敲門聲。

　　“這是被詛咒的房間，女人自殺後鬼魂不散，一直停留在這里。”

　　及川默帶著擔憂的口吻：“它們無處不在，也許現在就看著你們。”

　　他第一次做這種事，還不知道效果怎樣。

　　“還有什麼問題可以現在提。”

　　一名女生舉起手來：“提問：可以抱工作人員嗎？”

　　“不能。”

　　“唔，失望。”

　　這些人，好像不當回事一樣。

　　他補充道：“提醒大家最好小心一點，也許不是傳說也有可能。”

　　一名男生梗著脖子說：“及川同學說的還挺有樣子，這個世界是沒有鬼的，我可不怕！”

　　說完，似乎為了證明自己一般，他拉著和他一組的其他人，率先走進去。

　　灌木叢在角落里抖動，風聲帶著陰森的低嘯。

　　“怕什麼？風而已！”

　　及川默瞅了瞅那些男生，沒有跟進去，如果機關全開的話，說不准要嚇出點問題。

　　“下一組，小室同學？”

　　小室蓮和佐藤奈奈同時顫抖了一下，小室蓮梗著脖子說道。

　　“人為操縱而已，我知道白鬼院部長是在這里的，而且你們看及川耳朵上還有耳機，肯定是有人在後台操縱。”

　　石川看過去，果然看見了耳機，懸起的心稍稍放下。

　　及川默在心底嗤笑一聲。

　　就等著你呢，小室蓮。

　　他裝出一副後怕的樣子，“這里之前的確有控制室，但是現在已經失控了，這里可是真的有鬼的。”

　　“及川你唬誰呢？”

　　“啊——！！”

　　屋內傳來一聲刺破天空的尖叫，聽聲音是剛剛還在嘴硬的那名男生。

　　及川默估量了一下時間，現在應該在大小姐的場景，希望不要做得太過火了。

　　面前的人群再次抖了一下。

　　“小室同學，我真的沒騙你。”

　　他伸出手，手心朝上遞到無人的地方，“那個，能把雨傘給我嗎？”

　　小室蓮的聲音，已經有點氣勢不足：“又開始了，及川演得還真像。”

　　她話音剛落。

　　漆黑的雨傘，緩緩從少年手中浮現，就像憑空出來一般。

　　“謝謝啦。”

　　“咕咚——”

　　吞口水的聲音在黑夜里集體響起。

　　“及川同學，現在還能放棄嗎？”

　　“既然已經被它看見了，如果不進去的話，會被認為是看不起它的，後果會怎樣我也不清楚。”

　　這個‘它’說的是誰，在場的人心里都明白。

　　及川默撐開傘，語氣稍顯揶揄。

　　“小室同學，你不會害怕了吧。”

　　“怎麼可能！奈奈醬我們進去。”

　　佐藤奈奈停在原地。

　　“奈奈醬，白鬼院桑可還在里面。”

　　“喔，嗯嗯。”

　　這個三人小組剛剛進門，第一組的男生從後院出來，他們的目光呆滯，嘴里還在喃喃念道。

　　“斷臂，真的有斷臂……”

　　斷臂？

　　鬼屋的道具有這個嗎？

　　及川默沒有多想，他撐著傘轉身走進廢棄房間。

　　他可是決定了，要好好整一下小室同學的。

　　門口的音樂，是吊在房頂的大喇叭傳出的死寂鋼琴曲。

　　一縷縷風，從四面八方吹進來。

　　老舊的地板踩上去，發出“吱呀吱呀”不堪重負的聲音。

　　及川默從側面的房間拐進二樓的道具室。

　　穿上塗滿顏料的服裝，將自己的頭縮進道具服里，拿起布滿血跡的人頭道具。

　　他將一只手伸縮回袖子內，就這樣吊著走到樓梯拐角，讓自己隱藏到黑暗之中。

　　“啊——啊啊啊。”

　　一樓傳來兩名女聲的交錯尖叫，還有石川焦急的聲音。

　　“快跑！”

　　不得不說，在鬼屋這件事上，大小姐還挺上心的。

　　他都沒想過效果會有這麼好。

　　“咚咚咚——”

　　一陣雜亂的上樓聲，及川默做好准備。

　　待到時機成熟，他從陰影處托著一只廢腿，蹣跚著走出來。

　　“好慘啊，我好慘啊。”

　　空洞的聲音在二樓響起，配合著恐怖的音樂。

　　一顆人頭，滾落到小室蓮她們跟前，嘴唇還在上下開合。

　　“啊——什麼東西！”

　　佐藤奈奈被一下子嚇得坐在原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額……”

　　及川默只是想嚇一下小室蓮，沒想過把佐藤同學弄哭的。

　　而且機關都沒有開全，那個人頭還能裂開的。

　　目前看小室蓮的樣子，身體顫抖的厲害，看樣子是起了作用。

　　也不能讓佐藤同學一直這樣吧，看起來有點過了。

　　他將頭和手伸出來，走上前拿起人頭道具，用溫和的嗓音說道。

　　“好了，這都是道具，你看這還有機關。”

　　看見他的樣子，被嚇的三個人才稍微平靜了一點。

　　“可是，可是…”佐藤奈奈依然一副魂不附體的感覺。

　　雨傘的確有點難解釋。

　　及川默：“可是什麼？”

　　“可是白鬼院桑還在里面啊。”

　　“……”

　　這個家伙，這個時候還在想著小雅呢。

　　及川默：“沒事的，白鬼院部長也是工作人員，要不你們先從後門出去，我讓她們停一下。”

　　“好，好的。”

　　他打開耳機說道：“音樂暫時停一下，佐藤同學她們想先出去。”

　　“好。”白鬼院雅回復了一聲。

　　而大小姐那邊，只有剁菜板的聲音傳來。

　　小室蓮的作用已經完成了，目前可以退場，及川默等到三人下樓，眼眸低垂。

　　他用略微擔憂的聲音對著耳機說道。

　　“白鬼院部長，你上來一下，佐藤同學的情緒不太穩定，她有點擔心你。”

　　這就是計劃A，造成他和小雅獨處的環境。

　　期間有很多變化的因素，只需要隨機應變就行了。

　　音樂停歇的樓梯，白鬼院雅從拐角處出現，及川默按壓住急切的心情。

　　他將耳機關掉，並示意給小雅看。

　　現場的氛圍讓聰明的少女一瞬間就明白過來。

　　及川默緩步下樓，他將小雅緊緊抱入懷里。

　　少女的身體有一瞬間的顫抖。

　　她說：“及川副部長，你想干什麼？即使這里沒有人，但是如果你想獸性大發的話，我一定會起訴你！”

　　“就是，”白鬼院雅的聲音轉小：“面對美少女，能不能輕一點？”

　　“額——”

　　這樣做的確有點太突然了。

　　及川默松開小雅，“白鬼院…”

　　頓了一下，他深呼吸一口氣，准備改口叫及川雅的名字。

　　“及川…”

　　“啊——”

　　恐怖的音樂突然再次響起。

　　一陣刺耳的尖叫從一樓傳來。

　　“手，斷手！”

　　“有血，是真的血！！！”

　　血？

　　哪來的血？

　　“哐當——”

　　“好痛。”

　　下面傳來碰撞的聲音，在二樓的及川默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是，他可不想在鬼屋的時候，出現什麼人員受傷的情況。

　　目前這個情況，白鬼院雅明顯也發現了下面的異樣，少女的眼神帶著疑惑和少許擔憂。

　　看來計劃A被中止了。

　　他和小雅，從二樓快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