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夢
“我的確很喜歡畫畫,也知道我畫得不好,所以想去巴黎學畫。可是我答應過我的小奴隸,一生一世不離不棄,所以……”
“你知道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我可以用生命來擔保,不讓他受任何傷害,可是他不相信我。”
“他會聽你的話。我想想看,我開口告訴他,他一定會接受你。”
隔了一會兒,忍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阿零,乖乖地侍奉新主人,我知道你是天下最順從最忠心的奴隸。”
阿零靜靜地跪在當地,從發絲到指尖紋絲不動,仿佛已經石化。他低著頭,清孝看不見他的臉,無端端地有些心虛,干咳一聲,做出無所謂的樣子:“本來就是收一個奴隸而已,沒想到搞得那麼麻煩,還得給阿忍打電話打擾。我希望一切到此為止,這是最後一次。”
阿零慢慢抬起頭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就連他的嘴唇,也像是蒼白的,低聲道:“我……我可以再聽一遍麼?”
清孝看著他的眼睛,那眼里隱隱有淚光浮現,襯得眼眸異樣的黑,仿佛一汪清水里養的兩顆黑石子,有種淒清而哀傷的美。
可惜是為了忍。
清孝也不知該苦笑還是該憤怒,覺得應該擺出主人的架子說幾句,卻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冷哼一聲表示不悅,按下了回放鍵。
伴隨著忍的聲音響起,阿零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錄音機,淚水在眼里滾來滾去。那痴痴凝視的姿態讓清孝不禁吃味,霍地站起身來,沉下臉道:“夠了吧?我希望你意識到你的新身份!”
阿零似乎沒有聽到,嘴唇顫抖了兩下,低聲道:“主人……他現在是在巴黎麼?”
清孝微微一怔,考慮了兩秒鍾,嘆息道:“阿零,我明白你大概很難接受,不過你應該明白,他除你之外還有他的世界。即使你現在仍然是他唯一的奴隸,也不應該過問主人的事情。”
阿零呆呆地看著他,喃喃地道:“可是,可是……”
清孝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決定把話說重一點,沉聲道:“要知道,你只不過是個奴隸,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阿零一震,手神經質地摸上了頸間項圈,半晌方道:“那麼,您跟主人是好友了?”
清孝沒有立即答話,笑了笑,道:“這不重要。”他頓了頓,接下去道:“重要的是,他知道我會好好待你。”
他四平八穩地踱了幾步,停下來,陽光隔著窗簾映照著他那張端正嚴肅的面孔,微笑道:“其實,他也很舍不得你,所以才把你托付給我,就是因為他知道我不會傷害你。”
他沉默片刻,憋著氣慢慢地說出一句讓他內出血的話:“因為他依然愛你。”
這句話出口,他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掉,立刻背過身去,不讓阿零看見自己臉上扭曲的神情。他聽到身後阿零抽氣的聲音,大概很受震動吧。清孝心里在嘆息,苦笑著回身,面對著泫然欲泣的阿零。
阿零直勾勾地盯著他,目中的神情他前所未見。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純淨,卻象深谷中的溪流,透明見底但依然難測深淺。
“那麼……我的主人,他現在怎麼樣?他過得好麼?”他輕聲問道,聲音已帶了一絲哭腔。
清孝嘆了口氣,溫和地責備道:“如果你能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他就能放下心事,自然就會好了。還有,你的主人,是我。”
阿零的面上浮現出一絲淒慘的微笑,喃喃地道:“只要我乖乖聽話,主人就會好好的?原來是這樣……”
他低下頭去,聲音細若蚊訥:“我還以為他至少會當面告訴我,他會給我道個別……”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淚水終於忍不住滑下他蒼白的面龐。
清孝的心微微抽痛,柔聲道:“你應該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他就是不想看見你這樣流淚的樣子。”
心里滿溢著溫柔的憐愛,他俯身輕輕拭去阿零眼角的淚痕,低聲道:“沒有人會舍得讓你哭泣。”
阿零驚訝地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清孝,眼神有些恍惚,有些迷惘,以至於忘了躲避清孝伸過來拭淚的手指。
於是清孝的手順理成章地沿著那張精致的面孔慢慢描摹,劃過他消瘦的面頰、尖尖的下巴,然後是脖子、項圈……
在碰觸到項圈正中的圓環時,仿佛受到了某種詛咒,阿零身體驟然後縮,清孝的手指頓時停留在空中。
望著對方惶惑的眼神,火在心頭郁結,僵在空中的手指一根根緊握成拳。清孝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默默地收回拳頭,沉聲道:“我認為你應該認識到了,你現在的主人,是我。”
他看見了對方眼里的破碎和絕望,卻並不住口,一字字地道:“現在,叫我,主人。”
阿零的身體不可遏止地顫抖起來,象風中的黃葉,嘴唇哆嗦了兩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清孝直直地盯著他,目光堅定,勢不可當,重復了一遍:“現在,叫我,主人。”
阿零慢慢閉上了眼睛,低聲道:“先生,你打算不舉行任何收奴儀式麼?”
清孝微微一震,掩飾地道:“啊,是應該有個儀式的,我……”
阿零安靜地道:“或許先生是想挑個比較正式的日子?”
清孝心中一動,道:“那倒不必,就是明天吧。明天,你就正式成為我的奴隸。”
他看著阿零,慢慢地道:“還有,今天晚上,你到我的臥室來睡。”
阿零的面孔霎時變得雪白,清孝的心也不由得一陣抽痛,但並不因此縮回目光,反而伸手去撫摸阿零的頭,輕輕地道:“你做得到,是麼?”
看阿零的樣子,似乎很想躲開,但終於還是停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清孝聽到一個柔順的回答:“是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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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傍晚異常悶熱,空氣中有種令人不安的味道,或者是快下暴雨了吧,或者只是因為他自身的煩躁?熱水已經放好,飄逸出淡淡香薰氣息,融合在迷蒙的水霧里。阿零靜靜地跪在浴盆旁邊,低著頭,但清孝看到他緊緊抓住地巾的雙手,指節已經因用力而發白。
他很緊張,清孝知道。他緊張,他恐懼,他擔心,他遲疑,也許,還有更多分辨不出的東西。聽到自己走進浴室的腳步,驟然緊繃的身體明白地泄露出他內心的忐忑,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清孝也未必輕松多少。在這個私密的空間里,面對一具名義上屬於自己的裸體而保持自制是件太不容易的事,但比克制生理衝動更加困難的是,他必須克制住想擁抱這具身體的衝動。
那具身體,害怕著他。曾經的戀人,現在跪在地上伺候他。
這個認知讓他心酸。
他只能高昂起頭,不看那個卑躬屈膝的奴隸,任那奴隸膝行過來,為他解開皮帶。
當那顫抖的手指為他脫去長褲時,心跳達到了頂點。上帝!一年,兩年,三年,他渴望這種身體上的接觸有多久了?那修長的、屬於他愛人的手指就這麼毫無障礙地直接碰觸到他的皮膚!
於是當阿零恭敬地放好他的長褲、回頭准備給他脫內褲的時候,兩個人都楞住了,眼睛不約而同地盯住那個不受歡迎卻仍然興致勃勃驕傲挺立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