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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7章 印記(7)

走過地獄之重生 淵默 5165 2024-03-02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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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孝開著車一路飛馳,不時緊張地看看羽。只見他臉色慘白,淚水在眼眶里滾來滾去,就是不掉出來。察覺出清孝在觀察他,他干脆扭過頭去,裝作在看外面的風景。

  一回到家他就推說身體不舒服直奔自己的臥室,但清孝拉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小羽?你的臉色很難看。我帶去哈佛是不是做錯了?”

  “不,沒有的事!”他一口否決,急於回到自己的角落里一個人舔舐傷口。但清孝固執地不放他走,堅定的眼神迫他不得不讓步:“對不起,清孝。我想是我的錯,但現在我想一個人休息一下,可以麼?”

  “不可以。”清孝毫不妥協地道,“小羽,你必須告訴我你的想法和感受。什麼都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怎樣才是真正的對你好?”

  “不是你的問題,不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羽語無倫次地說著,眼神迷亂而驚惶,漆黑的瞳仁被淚水所浸透,有種一觸即碎的脆弱。“能讓我休息一下嗎?求你了!”

  “不行,你今天不能再逃避下去了!你總是這樣,什麼事情都放在自己心里,不肯告訴我!”清孝有些激動,低聲叫道,“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真是倔強自閉得讓人討厭!為了這個,我們浪費了多少時間啊!”

  “如果你早告訴我你家里的狀況,我也可以幫你出出主意,說不定根本就沒有這場禍事。”

  “如果你告訴我你當時從心理到生理都沒准備好做愛,我怎麼會不顧你的意願強來,讓你再經受一次折磨?”

  他心神激蕩,上前一步,道:“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好嗎?為什麼你還是不肯信任我?老是封閉自己是不行的,讓我走進你的心里去。讓我和你一起承擔!”

  然而他的肺腑之言,羽好像根本沒聽到,全身都在發抖,眼睛恐懼地盯著前方,似乎越過清孝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他喉嚨里發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響,竭力地從清孝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雙臂交叉著抱在胸前,是拒絕外界、保護自己的姿態。

  “對不起,是我的錯……”他不斷喃喃地重復,似乎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清孝對他而言已經不存在。

  清孝痛惜地看著他,又是失落又是傷心,低聲道:“小羽,你要學會信任我,接受我。你知道我看著你一個人掙扎苦痛,我心里會有多難過嗎?你……你不能太自私!”

  這句話就像一根尖銳的長針,驀地刺破了他強撐的偽裝。清孝吃驚地看著那張面具即時崩潰,他雙膝跪倒在地,捂著臉痛哭起來,失聲道:“是!是我的錯!懲罰我吧,清孝,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那地方讓我受不了……”

  清孝慢慢蹲下身去,抬起他的下巴,盯著那張淚水縱橫的臉。那雙眼睛已經完全失去了焦距,閃動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瘋狂。

  是的,瘋狂。

  他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像一只落入陷阱中張皇失措的發狂的小獸。

  “懲罰我吧,求求你!”他跪倒在清孝身旁,卑微地乞求著。

  一絲顫栗從清孝的背脊上爬過,一個長久以來深藏在心底的模糊認知在慢慢成形。但他拒絕相信。

  帶著一絲希望,他輕聲問道:“你要的不是懲罰,是疼痛,是麼?”

  沒有回答。

  那雙漆黑的眼睛瞪著他,眼里有空虛有混亂有窮途末路的陰郁。

  他的心沉了下去。

  “你要的是疼痛。你希望用肉體的疼痛來減輕心靈的重負。”

  這話已經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他說這話的時候,心在尖銳的刺痛。他還是去得太晚了。

  “痛快淋漓的鞭打,絕對強勢下的臣服,你要的可是這個?”清孝低聲道,聲音不可遏止地起了一絲顫抖,“我一直試圖用別的方式和你交流,不希望你陷入BDSM的圈子里不能自拔。我想平等地待你,讓你熟悉正常的社交模式,但總是失敗。可你不能一直壓抑自己的情緒,壓力太大,鍋爐也會爆炸的。如果除此之外,你找不到別的宣泄方式,找不到辦法和外界溝通,我會幫你。你確定你需要這個嗎?”

  羽呆呆地看著他,嘴唇哆嗦:“清孝……”

  清孝閉了閉眼,握掌成拳,驀地厲喝道:“那麼你還等什麼,脫衣服!”

  他上前一步,一把將羽的套頭衫扯到腋下,解下皮帶,“呼”的一聲便抽了上去。

  羽應聲仆倒在地,雪白的背脊上頓時現出一道二指寬的紅痕。突如其來的強烈痛楚,讓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破碎的呻吟,

  “這就是你要的嗎?”清孝只覺喉嚨一陣刺痛,他強自抑制住自己,握皮帶的手仍然穩定,“身體的痛苦能讓你心里好受一些嗎?”

  “是的是的是的!”羽伏在地上,雙手緊抓住地毯,淚水已迷糊了雙眼,嘶喊道,“我就是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終於伴隨著撕裂皮肉的疼痛釋放出來。就在那一刻,他勉強拼湊的人型偽裝分崩離析,碎裂成一地碎片。

  ——是的,這才是他的原型。

  皮帶伴著呼嘯的風聲再次抽下,留下一道又一道猙獰的痕跡,傳達出由肌膚至血肉的尖銳痛楚。

  疼痛。久違的、純粹而強烈的疼痛終於像熟悉的老朋友一般找上了他。

  而他歡迎這疼痛,任由痛感占據一切,讓大腦空白一片。

  他從零的記憶中醒來,遠離了那個讓他恐懼到發抖的男子,心卻一直找不到依靠,象停不了岸的船,只能隨著風浪東飄西蕩。

  他分不清現實與噩夢,也無法面對過去和未來,只能全身心地依附在清孝身上,時刻恐懼著失去。

  他愛清孝,卻說不出口。他恨那個人,卻根本不敢面對。

  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竭力壓抑精心偽裝,精神已崩到極限,感覺自己快要瘋掉。

  終於能在這一刻,讓內心的焦躁狂亂伴隨著痛快淋漓的鞭打傾瀉而出。

  疼痛竟象沉入海底的船錨,讓他飄蕩的心最終固定。

  他翻滾著,嘶喊著,多少深埋在心中的話語都衝口而出。但究竟說的是什麼,他已無暇顧及。

  此刻不需要思想,只需要感受。

  全身心地沉浸在感官刺激中,任由疼痛如浪濤般淹沒過自己的身體。

  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密集,他的體溫卻在逐漸升高,情緒越來越亢奮,發出的呻吟也不知在何時轉變了性質。

  痛,比愛更強烈,比死更誘惑。

  就在這極致的疼痛之中,他吃驚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有了反應!

  是的,他沒有看錯,下身已經高高地支起了帳篷。

  清孝停下了鞭打,錯愕地道:“小羽……”

  當著清孝的面,他只覺羞憤欲死,低聲道了句:“對不起……”連爬帶滾地衝到浴室里,反手鎖上門,迅速除掉衣褲。只見分身早已高高挺立,堅硬如鐵。

  他心下冰涼,失神地呆坐在地。對面的穿衣鏡里正映照出他狼狽不堪的模樣。

  鏡子中的人有著蒼白的面容,黑發被淚水和汗水浸透,凌亂不堪地緊貼著面頰。背上、腿上一道道隆起的紅痕縱橫交錯,下體卻可恥地起了反應!

  “……我懷疑是我的身體已經變了。大概真要人抽上幾鞭子,才硬得起來。”

  那本來是安慰清孝的話,沒想到正好切中部分事實!

  三年。

  一千多個日日夜夜,那人給他留下的印記,原本並不是只有脖子上的傷痕和臀部的刺青。

  現在他還剩下什麼呢?

  財富、尊嚴、才智、健康……

  感覺渾身的力氣都已被抽走,他怔怔地盯著鏡中那具被人強行改造的肉體,心如死灰。

  死亡。那壓抑在心底的最隱秘的渴望,再度在腦海中浮現。

  都說求生是人類的本能,但足以終結一切的死亡又何嘗不是一種極致的誘惑?正像最快樂的時候會流下淚水,最幸福的時候會渴望死去,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沉埋著對死亡的渴求。

  求生本能和死亡衝動,共同構築起人類心靈底層兩種最重要的支柱。前者促使人類在最絕望的關頭激發出極強烈的戰意和求生欲,後者則讓我們在面對不堪承受的重負時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羽慢慢站起身來,從洗臉池上方的壁櫃里拿出剃刀,意外地發現剃刀里並沒有刀片。這時他拿剃刀的手被一只大手緊緊握住,他震驚地看到了清孝的身影,另一只手伸過來,輕而易舉地奪下了他手里的剃刀。

  “浴室里的門我做過手腳。事實上,這里的所有門都是不能完全反鎖的。我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清孝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如果他的心里也滿溢著憤怒和悲傷,起碼從他說話的語氣中聽不出來。

  這樣的清孝讓羽感覺局促,他不知如何來面對這個為他付出一切的男子。

  “清孝……”他囁嚅著道,低下了頭。

  清孝的面容也同樣沒有任何表情。他從衣兜里掏出一管軟膏,淡淡地道:“這是治外傷的藥膏。你要我在這里抹,還是去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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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清涼的藥膏抹上他似被火焚的傷處,他渾身都震了一震。過去的黑暗記憶不可遏止地浮上心頭。

  “想起什麼不好的事情了麼?”耳旁傳來清孝有些冷漠的聲音,提醒他什麼是現實。

  “對不起……”他喃喃低語,隨即陡然想起這是清孝最討厭聽到的詞語之一。

  然而清孝並沒有發作,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繼續為他抹上藥膏,然後拍拍他的屁股,示意他起來。

  他一言不發地翻身起來,仍然不敢抬頭看清孝,伸手去拿衣服。

  “不用了,你身上有傷。再說,你現在並不習慣穿衣服,是麼?”雖然是個語句,語氣卻相當肯定。

  羽沒有說話。他並不喜歡裸露,但的確不習慣衣物纖維刺激身體的感受。長時間的赤身露體也讓他有時候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還沒有穿衣服。但他知道清孝不喜歡,所以每次一見清孝就會下意識地檢查自己是否穿戴整齊。

  一想起剛才發生的事,臉就火燒火燎的羞窘不堪,他只恨不能有一個地縫讓自己鑽進去。

  但清孝顯然不會這麼輕松放過他的。他直覺地知道今天自己已經把清孝逼到了底线,後果如何實非他所能預料。他拿了一本舊雜志墊在椅子上,免得家具被自己沾血的身體弄髒,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清孝的唇邊勾起一抹算不上微笑的笑容:“為什麼坐那麼遠,過來。”

  他老老實實地把椅子往清孝那里挪了挪。

  清孝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坐這里。”

  他怔住,口齒欲動,但清孝已經搶先說話:“你是不是又要說你淫蕩、你下賤、你不配?”

  看著他慘然變色的面容,清孝微微苦笑了一下,道:“這是你剛才……說的。雖然我很不喜歡這種方式,但你總算能把真心話說出來,也算是好事。過來吧,坐到我的腿上來。比起皮帶,我更想用手來撫摸你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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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終還是聽話地依偎過來,坐到了清孝腿上。赤裸的臀部直接接觸著清孝的大腿,但兩人都完全沒有任何情欲的意味。

  清孝一手攬住他的腰,一手輕輕地為他整理凌亂的頭發,道:“為什麼要那樣說自己?我都說我不在乎的,那不是你的錯。”

  羽本不欲多說,但還是開口,低聲道:“誰的錯有什麼關系?現在已經是這個樣子。勉強苟活下去,實在累己累人。清孝……你,你這樣多事,會讓自己很辛苦。”

  清孝面色微變,手停頓了一下,落到了羽的肩上。“多事?或許吧。但做了這麼多之後,怎麼還停得下來?”他勉強笑了一笑,道,“現在放棄,我豈不是很虧?”

  羽凝視著他,也跟著擠出一絲笑容,道:“現在不收手,以後賠得更慘。好多賭徒就是這樣輸到血本無歸的。”

  清孝沉默著,手沿著羽的肩輕輕滑下,慢慢地道:“那是我命中注定沒財運,我不怨。”

  他呼出一口氣,轉變了話題,道:“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把自己看得那麼低賤?身體的那些反應……”

  他頓了頓,道:“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也是很自然的。看看時間長了,能不能改過來吧。”

  他是學醫的,自然也知道這話是何等缺乏說服力,想了想,又道:“只要你自己能夠接受,又何必在乎別人的看法?不管肉體能不能完全恢復,只要你的心是自由的,那也不算什麼。”

  “心是自由的……”羽干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一股無能為力的挫敗感自清孝的心底升起。他深深痛恨自己的笨嘴笨舌,卻又不能不繼續空洞的說服工作,內心益發焦躁,不自禁地便帶了些怨氣:“好吧,我知道以你的經歷,的確很難面對別人的眼光,也很難接受現在的自己。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呢?你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也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居然就這樣去自殺?”

  羽眼里閃過一絲愧色,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所以想說服你,放手吧,這樣我們都解脫了……”

  清孝大怒,喝道:“放屁!”他今日一忍再忍,也實在到了極限。此時含憤發作,真是地板都要震得抖三抖。羽頓時被嚇呆,半天不敢言語。

  清孝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做了幾次深呼吸,勉強按耐住起伏的情緒,道:“你現在精神不正……”

  想了想,改口道:“我現在不跟你計較。”

  他挑起眉,似笑非笑地道:“你那意思,是不是覺得你比我聰明,比我能干?”

  羽立即道:“當然不是!”

  清孝道:“那你就該乖乖聽我的,讓我來說服你,怎麼總是想著要說服我?真是改不了的……總之你現在聽我說。”

  羽果然乖乖地應了一聲,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清孝凝視著他,忽然有些失落,道:“其實,你那不講理的樣子也很可愛的,凡事總要別人聽你的……我也是個性很強的人了,這輩子還真沒對誰低過頭,包括我老子,但就是拿你沒辦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命該如此。遇到的人里面,也就只有你了,你……還有西蒙。”

  羽敏感地抬起頭,道:“西蒙?他是?”

  清孝唇邊露出一絲微笑,有些傷感,有些驕傲,道:“他是我小時候的好朋友,很倔強的一個人。你……有點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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