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洛和駱冰兩個人走出客棧,駱冰問道:“咱們這樣公然走著,你說會不會被人認出來?”
陳家洛說道:“其實朝庭中見過我們的人也沒有多少個,而且都是在皇宮內,至於先前告示畫像,只怕沒人認得出來了。畢竟都過去三四個月了。”
駱冰說道:“我今天總覺得王家外面多了幾雙眼睛,心里有點不安。”
陳家洛道:“我先前不是說讓你們到外邊住著,有事再聚嗎?”
駱冰說道:“他們覺得這樣未免有點有點麻煩。有事逐一通知也不方便,所以只有趙三哥搬出去了。”
陳家洛道為:“哦,既然如此,你們一切小心點就是。”
駱冰說道:“曉得囉。對了,總舵主,你說的世上真有不能生育的女子嗎?”
陳家洛道:“照書上所說先天不存在不能生育的人,但問題是出在後天的一些不良生活習慣和意外事故上,這可能導致不育。”
駱冰道:“你這麼一說,我可有點緊張了。”
陳家洛道:“別急,其實這事我也不清楚。等郎中跟你說吧。”
陳家洛和駱冰很快就來到了那位郎中處,駱冰聽陳家洛說這位郎中年紀也有六十了,可她一看坐在面前的郎中頭發烏黑,面色紅潤,聲音洪亮,動作麻利不亞於年輕人,也知道這個郎中必然精通療養之術,於是對他信心又多了幾分。
陳家洛笑道:“張老先生,還記得我嗎?”
那郎中正是姓張。聞言抬頭看了一會道:“唉呀,是陳總舵主啊。快請坐,你可有段日子沒有來老朽這里了。今兒怎麼記起我來了?”
陳家洛道:“我這位朋友成親幾年不曾有兒子,我帶她來讓老先生幫忙看下。”
張郎中看了看駱冰一眼,笑道:“我觀這位夫人面相飽和,紅光滿面,陰氣陰沛,不似有無子之症啊!”
陳家洛道:“張先生說笑了。難道我們來敢拿這種事來開玩笑不成?”
張郎中撫須一笑道:“自然不會,來,伸出手來,待我為你診脈。”
張郎中切脈,察眼,深思一會扣,搖搖頭道:“怪哉!這小姐無論是從那方面來說,都是宜子之相,是你們騙了我,學是脈相騙了老夫?”
駱冰又是高興又是失望地說道:“張老先生,此事真的無法可想嗎?”
張郎中道:“此事十有八九是出在你相公身上。改日你帶他到我這里來,讓我瞧瞧再說。”
陳家洛道:“你這難道沒有藥讓我們帶回去嗎?”
張郎中說道:“這個可不行,這病總是跟感冒不同,這個致病原因很多,有的氣血不足,陽氣不足,有的是經脈損傷;如果不診斷出病因。貿然下藥。恐怕弄巧成拙。”
駱冰道:“那我改日再帶他就是。”
張郎中問道:“還沒有請教夫人高姓?”
駱冰道:“駱冰。”
張郎中笑道:“瞧我這腦子,陳總舵主帶來的自應是紅花會中人,我早該想到紅花會有這等絕代風姿的舍鴛鴦刀駱冰還有何人?如此說來,你夫君自然就是奔雷手文泰來了?”
駱冰點點頭問道:“張郎中也聽說他?”
張郎中道:“不但聽說,還見過呢。前幾年他跟於總舵主來過我這。如果是他,這病源我也略知一二了。”
陳家洛和駱冰面面相覷,駱冰興奮地說道:“那最好不過了。”
張郎中搖搖頭道:“如果確是他。那才是再壞不過了。”
“此話怎講?”駱冰一怔。
張郎中道:“文四爺修煉的內功是一門極為霸道的武學。此武功要傷人先傷己!實際是將自己的經脈強行衝開,以促進內力在體內的循環速度,這固然是會帶來武學的進步,可另一方面卻破壞了體內的陰陽平衡,陽氣壓倒陰氣,隨之便發生精子失活,嘿嘿,文四爺想是幾年前沒將老朽的話放在心里了。”
駱冰面如土色,問道:“張老師父。他這病可有得治嗎?”
張郎中說道:“如果是這樣。老朽就愛莫能助了。要想將經脈重生,只怕只有扁鵲再世,或有一分可能。”
駱冰頹然自語道:“怎麼會這樣?”
張郎中轉向陳家洛說道:“世上萬物沒有無因之果。看不到的,並不代表不存在,看到的,也不一定是對的。陳總舵主以為如何?”
陳家洛道:“善因結善果。公為天下,則做事仰不愧於天,俯不悔於地。”
張郎中問道:“何為公?”
陳家洛道:“天下百姓。”
張郎中問道:“君在岸上走,只覺風光無限好;只道魚兒空寂寞,結網擒之,是善是惡?”
陳家洛道:“小池雖好,不過一方之地。擒之放歸於海,豈不美哉?”
張郎中說道:“子以私心奪彼之好,恐不算善?”
陳家洛道:“汝非魚,焉知其不想海,奈何力有未及,不敢為耳!”
張郎中長嘆一聲,道:“十年前如此,十年後如此。”
陳家洛起身說道:“叨擾老先生許久,我們告辭了。”
張郎中把兩人送到門口對著陳家洛道:“閒著可記得來看看老朽啊!”
駱冰和陳家洛走出門來,駱冰問道:“你們方才在打什麼啞謎?”
陳家洛笑道:“張老先生是勸我放下抗清大業,不好明說,是以說這些話來暗示於我。”
駱冰道:“這老頭兒這麼討厭,難怪大哥不肯聽他的話了。”說完,臉上竟然還露出一股笑意。
陳家洛說道:“其實他說的也不盡然沒有道理。”
駱冰道:“你們說的。我一句沒聽懂,你跟我說說他到底說了什麼?”
“他第一句是問我們紅花是是為了自身欲望還是真正為天下,第二句則是諷刺我們不知道百姓現在生活之美,硬是要將他們這種寧靜美好的生活打亂,我說漢人本應生活在漢人自己的世界;他又說這純粹是我們一廂情願,不了解百姓的內心想法;我便問他不是天下老百姓,怎麼知道這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呢,說不定百姓心中也想回到過去,只是沒有條件罷;他最後感慨的是十年前沒說服我義父,十年後也沒說服我。”
駱冰聽了直搖頭,嘆道:“你們讀書人連說個話都動這麼多心思,惹換作是四哥,只怕他早就一拍桌子,說道,你這老匹夫,再胡言亂語休怪我奔雷手手下不識得你。哈哈”
陳家洛笑道:“嗯,這才是典型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
駱冰格格一笑,美目流盼,明艷生輝,似已把剛才的苦惱一掃而空。
陳家洛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樂觀豁達,心念一動,說道:“四嫂,你凡事放得這麼開,怪不得你到現在都依然是這麼的年輕美貌。”
駱冰道:“你意思是說我年紀大了?”
陳家洛含笑道:“年紀是真實的存在,不是我說大便大,說小就小。我看到很多女子,如四嫂這般年紀卻長成老太婆了。”
駱冰吃吃一笑道:“敢情你是繞著彎兒來罵我?”
陳家洛道:“罪過,罪過。我不敢有此意。小生一介凡夫,不也褻瀆天上的仙子。”
駱冰笑道:“你這般花言巧語,難怪青桐妹子都讓你吃得死死的。”
“那有此事?”陳家洛說道。
駱冰道:“沒有才怪,當我是瞎子麼,上午的時候,你們抱在一起做什麼?”
陳家洛一聽自己與霍青桐抱在一起的胡鬧的場景都讓她看見了,看她似乎沒有聽到之前周綺的事情,一顆心才放了下來,說道:“四嫂早來,卻躲在一旁看熱鬧呢。”
駱冰臉一紅,不接話了,眼睛直盯著前方,陳家洛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不遠處,文泰來正抱著一個四歲左右的小男孩在買玩耍,陳家洛笑道:“四哥真是好雅興。在這逗著孩子玩。”
言罷回頭看了駱冰一眼,見她呆呆站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難得有這樣安靜的時候,整個人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嫻靜端莊,明麗高雅”,微風帶動她的長發和衣帶,整個人就如墮落人間的仙子一般,讓人不忍出言相擾。
好一會,駱冰說道:“總舵主,咱們過去瞧瞧吧。”
於是兩個人快步走了過去,陳家洛叫了聲:“四哥!”
文泰來一看陳家洛,點了點頭;駱冰也叫了聲:“大哥。”
文泰來不見什麼表示,三個人正不知道說什麼話的時候,文泰來懷中的小男孩叫道:“叔叔,我要吃玉米。”
文泰來綻放了笑容,道:“好,好。咱們就去買。”於是也不和陳家洛和駱冰說話,轉身抱著孩子走到了不遠處的賣玉米的攤子。
陳家洛和霍青桐互視一眼,也只好跟隨在後面,陳家洛看文泰來和小男孩言談甚歡的樣子那里還有半點名震江湖的大俠的風范。
心中暗道:“四哥這樣不世出的英雄,到了一定年紀,尚且不能免俗,何況其它人,只是聽張郎中所言,他這輩子是別想再有兒子了。這可如何是好?”
心念至此,下意識地目光轉向了駱冰,可巧駱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也是回過頭來,四目相對,彼此無言卻已經讀懂了對方的眼神表達的意思:“世事弄人!”
不一會兒,一對年青夫婦模樣的走到文泰來的旁邊。說道:“大爺,謝謝你幫我們照看孩子。我們就要回去了。”
文泰來似乎有些不舍地將孩子交給了那對夫婦,回過頭來,不無冷寞地說道:“想不到我現在也成了幫別人帶孩子的人了。嘿嘿!”
駱冰身子一抖,皓腕勾住文泰來的手臂,低聲說道:“大哥,我們總會有自己的孩子。”
文泰來聞言臉上掠過一絲怪怪的表情,輕輕掙脫掉駱冰的手,說道:“走,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