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洛看著外面的鬧市,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這里他遠遠看到了李沅芷,心中又喜又奇,心想:“她應該是跟十四弟去了杭州啊。怎麼會出現在此地?”
正要打招呼,卻見她旁邊站著一個俊俏的公子,這青年陳家洛也不陌生,正是長得和自己有幾分神似,那日被他們抓著當人質的福康安。
見他們兩人談笑風生,可見交情不淺,陳家洛了不敢貿然出聲了。因為福康安是識得他身份的。
他們駕著馬車來到紅花會分舵,這分舵也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雖然紅花當日進宮行事失手,可因為分舵隱密,也沒暴露,這里分舵主名叫姚方,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做事也頗為干練。
一見到陳家洛,一陣激動,眼淚都快出來了,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陳家洛把他扶起道:“自家兄弟,那里來這許多俗禮。”
姚方這才站起身,那邊紅葉走過來說想出去看看走走,陳家洛同意了,怕她們不識路,又叫了姚方安排幾位兄弟跟著她們三人出去了。
陳家洛坐定後問姚方這些日子什麼情況,姚方說道:“這段日子清延對我們倒是不像之前那麼嚴查,可能是以為我們流亡在外了吧。不過上個月他們成立了一個叫江湖都護府的部門,專門統管江湖事務,登記各大幫派弟子的資料,像一些超過百人的門派都派人進駐管理。”
陳家洛眉頭一皺,道:“這招可真歹毒的很啊。”
“可不是。現在江湖兄弟一見到我們,便如見了孤魂野鬼一樣,都不願意搭理我們,唯恐惹禍上身。”姚方苦著臉說道。
陳家洛道:“無妨。咱們紅花會做事也從來不曾靠著別人。對了,十四當家現在也在北京麼?”
姚方道:“十四爺從外面回來,才停留一天,就到杭州了。不過十四奶奶現在在北京,聽說是她父親被清延關起來了。說是懷疑他和我們有關聯,私通反賊。她留在此地伺機搭救,太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因為她現在整日和清延的人在一起,我們也沒敢接近她。”
陳家洛道:“嗯,如果她不主動找我們,我們就別接觸她。以免給她帶來麻煩。另外,朝庭里我們安排的人必要時也幫她活動活動吧。”
姚方道:“我們先前也做了不少努力。李可秀本身也跟我們沒關聯。只是主管這件事的福康安可能上次被我們所挾,心里憤怒不平,所以想找個人發泄罷了。估計李可秀再多坐幾天牢子也可以出來了。”
陳家洛點頭道:“這也是。”
兩人許久不見,言談甚歡,不覺已是中午,周綺,張娟娟和紅葉從外邊回來,個個興奮不已,陳家洛見了問紅葉道:“怎麼樣?好玩嗎?”
紅葉點點頭,俏臉兀自還帶著興奮的神情說道:“早知如此,我早早便回來了。”
陳家洛一笑道:“現在來還不都一樣。難道現在來,這里就比以前差了?”
兩人說了一陣後,姚方說道:“總舵主,現在可以吃中飯了。”
吃過午飯後,張娟娟就跟陳家洛提出要去山西王家。
因為她之前也沒和陳家洛說過她兒子的事,所以陳家洛也只以為她想那邊的人,要回去看看,於是眉頭輕皺說道:“過陣子不行嗎?這麼急做什麼?”
張娟娟見他面色似有不悅,知道他會錯了意,忙說道:“是這事耽誤不得啊。”就把她兒子的事情說了。
陳家洛聞言這才釋然,轉而說道:“既然如此,那行吧。我叫人陪你一道去吧。”
張娟娟心想自己以前多多得罪了王家,此行如有紅花會的相隨,行事定然方便很多,王家對自己再有意見,總不得不賣幾分面子給紅花會,於是欣然同意了。
說道:“好的。紅葉就不隨我去了。此去路途遙遠,我怕照顧不了她。”
陳家洛道:“隨你的意思吧。”
張娟娟收好行李,向眾人告別後,就帶著幾個紅花會的兄弟向山西奔馳而去。
周綺看著張娟娟遠去的背景,問旁邊的陳家洛道:“總舵主,我們什麼時候去杭州?”
陳家洛說道:“不急。且在這兒多休息幾天吧。難道趕了這麼久的路,你不覺得累嗎?”
周綺一笑,沒說什麼了。
再轉過頭來說李沅芷自從到北京,就聽說父母親都被朝狗關了起來,罪名是剿賊不利。
心急火燎之下,也就沒和余魚同去杭州,獨自留在北京托關系,找熟人。
可人情冷暖,那些平日和父親稱兄道弟的人一聽說此事莫不是諱言莫深,婉言推托,李沅芷心情郁悶之極。
這日她正漫無目的在街中行走,不期看見了福康安,那日她在雍和宮遠遠見過福康安,她並不知道福康安是乾隆皇帝的私生子,但她想,乾隆皇帝既然肯為了他放過了將紅花會一網打盡的大好機會,這人在乾隆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於是起了結交之心,上前施了個禮說道:“小女子見過福大人。”
福康安不防有個年輕美貌的女子識得自己,一楞之後,細看李沅芷,覺得眼前這位姑娘雖長得不算絕色美人,但卻是月眉星眼,雙眸剪水,素齒朱唇,玉體生肌,嫣然巧笑間更是顯得艷若桃李,加之她渾身散發著一股野性,福康安縱然久歷花叢,但所見之都是王家貴族,名門望族之女,這些女的要不就是溫柔可人,要麼就是高貴大方,見了自己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不似這年青女子這般笑意盈盈,活潑大方,一時之間,他也有點飄飄然了。
李沅芷見他只是看著自己,心里也有些惱怒,俏臉一板,又叫了聲:“福大人。”
福康安這才回過神來,看見剛剛還杏臉含笑的美人此際變成了一個冷美人,忙一揖身道:“對不住。小生剛才一看到姑娘,就想起了臨出門之時,一個老和尚跟我說的話。故才有所失神。”
李沅芷好奇地問道:“咦,你見到我跟老和尚有什麼關系?”
福康安說道:“我來時剛好看到一個老和尚在化緣,我打賞了他幾個碎銀,那和尚就對我說,阿彌陀佛,看施主面相豐滿,眉宇間有紅光流動,今日出行,恐得天上仙子垂青。我這一路走來,還在想這光天化日之下,怎麼會有仙子下凡呢。現在不期而遇,真可謂是善人有天降之福啊!”
李沅芷只聽他站立當場,侃侃而談,心里也知他是一派胡言,但聽他贊揚自己漂亮,芳心也是竊喜,暗想這人長得俊,說話也挺乖巧,當下心里對他少了幾分惡感。
福康安平日自許風流倜儻,雖然算不上學富五車,但於琴棋書畫多有涉獵,見得美人面色稍緩,心下大喜,各種贊譽之詞更是如長江之水,連綿不絕說了好一會,才切入正題問道:“請問仙子芳名?”
李沅芷這才想起自己見他目的,說道:“我叫李沅芷,是杭州李提督李可秀的女兒。”
福康安心思敏捷,知道了這位仙子找自己的目的了,說起來這李可秀還是他親自下令去抓的,當下幫作驚訝地說道:“咦,我早聽說李總兵有個冰雪聰明,美若天仙的女兒。今日一見姑娘,才知古人誠不欺我啊。我經常見著李總兵,怎麼也沒聽說你在北京?”
李沅芷一聽說他見過父親,又驚又喜,問道:“福大人見過我爹娘?他們還好吧?”
福康安說道:“也說不上好,也不能說不好。”
李沅芷瞧他說這話就跟廢話一樣,心里也有些急了,問道:“你說話怎麼這樣,不就跟沒說一個樣。”
福康安說道:“他關在牢里,身子不自由,能說好麼?但是他們又不愁吃不愁穿,也不能說不好吧?”
李沅芷說道:“福大人,你能幫我救救他們嗎?”
福康安幫作為難的表情沉吟片刻後說道:“你爹娘犯的可是誅連之罪。我可不能給你打包票。我盡力而為吧。”
李沅芷一聽,心情大為興奮,她知道這青年在乾隆心中的份量,他這麼一說,那自己爹娘的事情就有不小的指望了,於是對福康安有了幾分好感,看著他也覺得順眼了。
福康安見李沅芷笑意盈盈的樣子分外可愛,心中也是一陣歡喜,說道:“李小姐,救你爹娘的事情我們容後再議。你現在有空嗎,陪我逛逛吧。”
李沅芷存心要討好他,自是求之不得。
兩個人於是在外邊東游西逛直到了傍晚,福康安才將李沅芷送回她所住的客棧,轉身往回走的時候,從暗處走出來兩個人,其中一人正是當日關東三魔之一的騰一雷。
當時在回疆,顧金標死後,關東六魔從此變為二魔,哈合台經過一段日子與騰一雷接觸後,不齒於他的為人。
所以就找個借口走了,騰一雷則來到了中原,恰好福康安因建立江湖都護府,廣招人馬,重金之下就把他招了進來。
福康安一見他二人,心里頭一怔,問道:“你們兩人怎麼會在此地?”
騰一雷說道:“大人一日不見蹤影,老爺唯恐有失,就命我們出來尋找。”
福康安一副滿不在乎地說道:“眼下天下太平,再說天子腳下,那里來的事情?”
騰一雷說道:“是。小的多慮了。對了,小的有一事向大人稟報?”
福康安說道:“什麼事?”
騰一雷說道:“適才和大人走在一起的女子似和紅花會有不小的淵源,大人可得千萬小心。莫中了她的伎倆。這女子外面看起來貌美如花,實際狡猾無比。”
福康安一聽李沅芷和紅花會有牽連,心里一驚,問道:“你所說是親眼所見還是道聽途說?”
騰一雷說道:“是小人親身所歷。親眼所見。”
於是就把當時兄弟三人在回疆與陳家洛,霍青桐,李沅芷等人的恩怨說了一遍。
至於他們三人被李沅芷抓弄一事,當然是絕口不提。
福康安聽了後說道:“奇怪,那她應該是和紅花會的人在一起才對,怎麼孤身一人在這京城?”
騰一雷說道:“大人忘了,她的爹娘現在都被收押在牢,她這次應該是前來營救的。”
福康安點點頭說道:“不錯。你現在馬上去知會天牢管事胡大人,從現在起,閒雜人等一律不得探視李可秀。”
騰一雷領命而去,另一人問道:“那李沅芷怎麼處理?”
福康安道:“你馬上組織兄弟給我守在這,看她平日去什麼地方,和什麼人接觸,記住,把她所有去的地方和接觸的人都給我記下,一日一報。”
那人答了聲:“是。”
福康安回頭去看著李沅芷亮著燈光的房間,心里一陣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