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我研究了另一條路线——水口山鄉。
那里挨近廣西,山高林密,是許多野物出沒的地方。
偏天公不作美,冷風冷雨,我本想調轉車頭回去,但想著做什麼事不能半途而廢,還是咬牙堅持完成這趟艱巨任務。
但摩托車馳入黃砂路,路況差得要命,車輪容易打滑,更容易陷進泥坑。
我一路小心翼翼慢行,但還是陷進了一個淤泥坑,這回我急眼了,想加大馬力轟出來,嘟地一聲,油門轟到頂,但輪子飛旋,只揚起一陣泥石流向後面衝去。
不好!
後面一個大叔頓時弄成了一個泥人!
完了,這回撞大禍了。
那大叔果然不是好鳥硬是揪住我的摩托車不放,首先幫我將車推出了泥坑,然後自己坐在了後架。
我知道山里人吃軟不吃硬,我放下架子向大叔道歉:“大叔,實在對不起。我真是不是故意的。”
“說聲對不起就算了,還有我幫你推出車子,這個怎麼個算法。”
“大叔,我出點錢,你自己洗干淨吧。”我摸出十元鈔遞過去。
那大叔摸著臉上的泥漿:“我最討厭你們城里人,拿錢砸人。好,老子給你十元錢,你讓老子噴你一身黃泥漿。”
“大叔,我這不是車陷進去,加了把油門想衝出泥坑,這不……”
“你說,我這身新衣服招你惹你了嗎。還有我的新皮鞋,你看都糟蹋成什麼樣子了。算不定,我還感冒呢。感冒,我,我誤工,還上不上算?”
我知道遇到蠻子了,這種人不是說道理的主,我想了想:“大叔,我送你回家,我是來這里做點小生意的,也沒有什麼本錢。我再加十塊錢,你買瓶好酒喝,要不要得?”
大叔打量了我一番,見我還是一個嫩娃仔,不像真有錢的主,他見好就收了:“這還像個人話。我家對馬路走,也不誤你路程,你掉泥坑里,我還幫你拖出來。二十元也不冤你。”
他毫不客氣地抽走了我二十元鈔票,那年頭二十元夠我在校足足吃一個月的伙食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算了,大不了等於做一單生意賠了。
我載著他一路泥漿粉飛,有幾次陷進泥坑,還真是他推出來的。
他本質本不壞,只是碰上了我這樣的善主弄點小錢。
大約行了個把鍾頭,他說,到了。
我刹車讓他下,他從筐里跳了出來,這里是背靠大山的一處村寨,群山連綿起伏,籠在霏霏煙雨中,山間田頭,一片蔥郁,好個煙村。
大叔走了幾步,見我沒有發動車子離去,心有不忍:“喂,娃子,是你自願給我的?我沒有搶你的。”
“大叔,這里離鄉政府遠嗎?”
“找鄉政府干什麼?這麼點小錢,誰個管你?”
我又好氣又好笑:“大叔,我沒有心疼我的錢,我是問路。錢都給你了,我壓根兒沒想過要回來。我是到鄉政府找個地方住下來,明天早晨收點山貨回城。”
“嘿嘿嘿。”大叔憨厚地笑了,滿身像塗了迷彩的偵察兵一樣,搓著手上的黃泥,“小兄弟,不是我誆騙你,鄉政府真沒地方住。要是你信我,我家還有空房間,白給你住一個晚上。”
我信他,不打不相識,看他不像刁蠻的人,我還是問個明白:“大叔,你家離公路遠嗎?”
“呶,就那棟房。”
我看那房子立在半山腰上,是座舊木樓,周圍都用石頭壘成,上面築成一個平台,種滿了果樹,是個不錯的地方。
我想了想說:“大叔,這樣吧。我給你五元錢,弄點吃的,管飽就行。”
“進了我的家門就是客人。你要是見外就別來;來了,就甭跟我客氣。”
我便載著大叔拐入了青石板路,村寨的路比公路要鋪得好,一色的青石板路,村子比較大,但住得比較散亂,大都是依山而居,用一根朔料管從山上引來泉水,那泉水沒用時就任憑它嘩嘩流淌,山村充滿了潺潺的水聲。
我加上油門衝上了一個斜坡,哇,上面布置得不賴,雖是冬天,一排盆景,每盆盆景里都有一株奇形怪狀的植物。
走近一看,是我的錯覺,原來,是用一些奇形怪狀的山石砌成的,像種在花盆里一樣。
大叔說:“都是我仨女讀了書,沒事干,跑到山上弄來的花花草草。”
“阿爸,回來了。”她叫了一聲,撲哧一身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那女孩好像一個人,我一拍腦門瓜:“像姚蘭!”
我的意識里崩出姚蘭兩個字,真是太巧了,堂屋里掌著燈的,不是姚蘭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