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哥家事多,有好長一段時間,國慶嫂沒有過來幫忙。
我是怕國慶哥的,我想,國慶哥一定在組織全村抗旱,已經有一個月沒下雨了。
那天下午,我按劉老師的布置,正在做功課。
我聽到久違的敲門聲。
我條件反射似的彈射過去拽開了院門,卻是叼著紙煙的國慶哥,胳膊下還夾著一頂發黃的蚊帳,扛著一把鋤頭,鋤頭後面晃著一口軍用水壺,背著一個斗笠。
“國,國慶哥,進來坐。”我惴惴地說,在他看來應該是低眉順眼的吧。
“萌根燒了茶吧,你嫂子忙得連燒茶的功夫都沒有了,你給我灌一壺。我不進去了,等下招呼你幫個忙。”
我忙接了水壺灌了滿滿一壺遞給他,他把蚊帳遞給我,“萌根,本來沒派你家的任務,我們村今晚七點開始放水一直要到凌晨五點。這天氣,不知還要干幾多天,孟江水庫只剩下四個栓子的水了,要派精壯勞力守渠啊。我抓了一鬮,守銅板口,是個最重要的口子,往左邊一開挖,水就引到磨子莊去了。我要巡渠,總不至於讓你嫂子去吧。我這里有一頂軍用蚊帳,你找一棵樹吊在上面,下面墊上些稻草鋪一張席子,睡在里面,跟睡在家里似的。不要睡得太沉,隔三差五起來看看大水開了口子沒有。你要在旁邊生一堆煙火熏一下周圍,知道吧?”
他說一句,我嗯嗯應一句。
銅板口在磨子莊背上,是一片油茶林。
我是知道的。
說完,他匆匆趕工去了。
看看他古銅色的胳膊和腿,我愣是不敢違逆半分。
伺候母親吃了飯,我就按國慶哥說的扛把鋤頭,夾上席子,棉毯和蚊帳等物品,身上帶了火柴,沒到七點,我就趕到銅板口,先把木頭一根一根栓死閘口,再蒙上一張地膜塑膠紙築上一層土,確保滴水不漏。
七點鍾,大水果然嘩啦啦歡叫著過來了,白亮亮的水頭在築的壩口漸漸漫了上去,我再一照對面,確是滴水不漏,然後,我放心布置棲身之處。
大約一個小時後,我生起了一堆煙火,安安穩穩地躺下了,點起了一盞燈,照著背英語課文。
九點鍾,第一次巡水是村長保和叔叔,他著實查了壩口,只說了句:“生火不要生得太猛了。”他給火堆蓋了層濕葉子,直冒濃煙。
十點鍾,我有點倦怠,合上了眼卻是國慶哥巡堤,他大聲叫:“萌根!萌根!”我機警地鑽出了帳,操起鋤頭:“咋啦?咋啦?”國慶哥吸了一會兒功夫煙:“讀書相公,也要知農民伯伯稼穡的艱難啊。”我只有唯唯喏喏地說:“全靠國慶哥了。”“萌根以後可不准負了滿翠啊。”“國慶哥,我要是那樣人,你不揍我,吃了我。”“你爹一生是個老實人,三叔,唉,我一生最敬重就是你爹三叔。唉,不說了,現指望你了。你爭了這口氣,我們村都沾光了。”說完,吸著煙自顧兒嗒嗒嗒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
野外,流水聲越來越響亮,晚風吹動樹林颯颯地響,有點像《聊齋志異》描寫的場景,但我畢竟是個唯物主義者,即使遇上了什麼鬼,什麼狐仙那也是一樁很奇巧的事情。
我這樣胡思亂想著,帳外火光突然升空,一個黑影影影綽綽晃了一下,長發在火光里飄忽了起來,唬得我驚叫起來:“誰?什麼人?”
“鬼,我是女鬼。”嘻嘻鑽進了一個人,是青玉。
“你嚇死我了。”
“膽子就綠豆大,”她拱進了我的懷里,“唉,他這幾天硬逼我做那事,你說我怎麼辦?”
我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本來是他的,現在反而不給他,說不過去吧,我沉默了。
“自從給了你之後,我就不讓他沾過。”她趴在我耳根吃吃地說,“我哄她,我行經了,然後說太累了。可是久了,怕瞞不住。”
我只是想做事,完了她快快走,要是巡渠的過來,哪還了得;她說的,我腦海里根本還沒想過這些,我現在完全是偷的感覺,俗話說:別人的老婆怎麼過得夜的。
“哎喲!”她呻吟著,“喂,你想,我們做露水夫妻,還是做長久夫妻?”
我只管加大力度,快點完事,早走一分鍾,少一分鍾危險。
我很冷靜,很理智,我是讀書人,決不會感情用事。
“你說話呀。你再不說話,我就生氣了。”
我只是咬住她的唇,不讓她絮絮叨叨的,她卻偏要說:“你再不搭理我,我喊了。“
“別,別,青玉姐”我被她一嚇,刀槍入庫,連那活兒都軟嗒嗒滑了出來。
“膽小鬼。”
“青玉姐,你和國慶哥是真正的夫妻,你叫我怎麼辦?”我只好實話實說了。
“你這幾天,想我沒有?要不要我?”
“想!要!可是現實難以改變啊。”
“呸......不興我離婚?你要我,還是不要,看著我,你要老老實實回答。”
“要,一千個要,一萬個要。我一生一世要你,誰愛滿翠誰愛去!”我說的是心里話。
“說的是真心話?”青玉面色冷峻。
“要是騙你,天打雷劈......”
“誰要你發誓,只知道發誓。你要是騙我,無非是拼個你死我活。”
我渾身一凜,真要做起來?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啊!
“我只是怕對不起人家。”
“對不起他?他對你家有恩是吧?你還想著報恩,我告訴你,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沒讀過書,都比你看得清。我是他做苦力的牲口,現在又搭上你,還有現在對你說也無妨。我們結婚四年了,都沒生小孩,他一個勁地怪我,我好像欠他似的,我就要和你生小寶寶。”
我倆還要孩子,我又是一激靈,我倆干活都沒采取措施,也許,是她不會生,想到這,我又來勁了,雄風再起,完事了她早一點離開。
耳根子好清靜些。
終於,交貨給她了,我虛脫似的昏昏睡過去了。
“萌根!萌根!”
“唉,唉,”我一骨碌爬起來,身邊沒有青玉了,我松了口氣,“幾點了?”
“三點了。起來溜溜,莫睡得太沉。”巡堤員水清叔說完自顧兒走了。
接下來,我怎麼也睡不著了,青玉說的話像這水聲喋喋不休地聒噪在耳畔,我越想越拿不定主意,她真個會拼個你死我活的,我需要拿出一個萬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