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靜靜地躺著,一條黑色寬皮索將他攔腰束縛在調教台上,雙腿大大張開分別綁縛以方便調教師使用,手上仍帶著鐐銬,但沒有分開綁縛,只是左手固定在調教台邊接受輸液。
忍凝視著吊瓶,皺眉道:“古川醫生,這是什麼?”
古川是龍介介紹的專門為調教所配備的醫生,當下答道:“只是一些恢復體能的營養液而已。他的身體沒有大礙,就是有點過於激動。我給他打了一針鎮靜劑,休息一兩天就好。”
忍松了一口氣,展顏笑道:“那很好,多謝你了。”他走到調教台邊,凝視著昏睡中的羽。
羽的面容現在已經完全是他所喜歡的蒼白,就連他的唇色也是蒼白的,蒼白中隱泛玉青,給人一種冰涼而易碎的感覺,宛如春天的薄冰。
原本的嬰兒肥都退了,精致的五官完全顯露出來,配以清瘦修長的身軀,別有一種銷魂意態。
這才是忍所喜歡的美,蒼白、精致、脆弱,如同幻影般的火焰,優雅而悲戚。
忍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撫摸過他身上那一道道鞭痕,現在已經變成了紫色,雪膚紫痕,象件漂亮的藝術品。
這具身體,這顆心靈,就在他手下漸漸地雕刻成形,一點一點地褪去原來的青澀粗糙,變得溫順迷人,慢慢地學會跟隨自己的心情和節奏起舞。
強若武士刀,終也軟弱如櫻瓣。
這世間,又有誰可以和時間和強權對抗?
三千世界,眾生黷武。
花魂成灰,白骨化霧。
河水自流,紅葉亂舞……
忍站起身來,向窗外遠眺,太陽靜靜地掛在天邊,映照出遠方海灘的汀线,蜿蜒起伏,宛如幻夢與現實的分界。
“你總是在追尋你得不到的東西……”依稀有人這樣對自己說過,是誰?
他還記得那雙悲傷的眼和嘴角的輕嘲,在沿著沙礫退走的海浪里若隱若現。
向日葵。
腳下是一地的向日葵畫像的碎片,每一刀都是自己親手割碎的,每一刀都用盡了全部力氣,仿佛這樣就可以割碎世上所有的寂寞。
破碎。
毀滅。
死亡。
“我只是想要你留下……”他喃喃地道。
一聲嘆息。
什麼人在離開,什麼東西在迅速消退。
他只能看見那縹緲的背影,只能捉住空氣里那股淡淡的松針清香。
“你總是在追尋你得不到的東西……”忍回過頭,再次凝視著床上那具破碎瓷雕般的身體。
當初看淺見羽的檔案時就覺得奇怪,一個12歲的小孩,就算出人頭地的雄心壯志再強烈,也不至於有這樣強的毅力,每天堅持四點半起床送牛奶,就為了攢錢去東京。
也不至於對留他食宿、幫助他入學的一個中學老師如此感恩戴德。
他在追尋什麼?
抑或是逃避什麼?
現在一切都清楚了,忍相信自己不會看錯那一刹那間羽眼里的恐慌。
孤獨的寄宿學校,飛舞的鞭子,下體的灼痛,來自至親的侮辱……
於是從信州到東京,從東京到美國,永不停歇的流浪,永不停歇的逃亡,最後回到日本,以為有了事業和財富壯膽,終可以面對過去的噩夢,卻在刹那之間,大廈傾覆,夢想破碎,一切恢復原狀,甚至更糟。
如果他本意是為了逃避被養父當作禁臠的命運,而兜兜轉轉一大圈,卻發現自己會淪落成為更為不堪的性奴,命運之神對他的安排也未免過於殘酷。
所以開始他會這麼頑強吧,以為自己只要隱忍,只要努力,總可以抓住機會改變命運。
然而一切都已注定,生活並不是八點檔電視劇。
不是否來必然泰來,不是努力就會成功,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報,不是所有的追尋都有結果。
有時候上天給你一滴蜜糖,只是為了讓你知道日後你品嘗的味道會有多麼苦澀。
他早已知道這一點,而眼前這個年輕人,也會逐漸學會的吧!
這甚至讓他有點淡淡的欣喜,畢竟這世上倒霉的不止他一個。
忍站起身來,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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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讓他休息了一天,再次見到他的時候,臉上已經恢復了一些血色。
看到忍的時候,神情居然很平靜,沒有畏懼、憤怒和明顯的悲傷,甚至還笑了一笑。
這微弱的笑容綻放在他蒼白的臉上,就像在背陽的角落一朵靜靜盛開的小花。
然而他是在微笑,毋容置疑的微笑。
這微笑飄浮在幽暗的背景下,有些恍惚,有些迷離,像一個神秘的手勢。
忍不自禁地走上前去,纖長的手指,第一次觸摸到他柔軟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