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里的痛楚一點點的加深:“你是我的奴隸。”男子自語般的輕嘆,慢慢的蹲下來,指尖劃過他的眉心。
那手指明明是冰冷的,卻留下烙鐵般灼熱的溫度:“你永遠屬於我。”
主人……奴隸……這兩個詞就像一把鑰匙,開啟了塵封的記憶之門。
許多模糊的影像一涌而出:鮮血、懲罰、毆打、痛苦……他的眼瞳驀地因恐懼而收縮,過去幾個月不斷強化重復的話語開始展現出魔力:
“我是奴隸,最卑下的存在。”
“……奴隸的身體、意志、靈魂,都屬於主人。”
“……不需要說話,不需要思考,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主人奉獻自己。”
現在主人就在他眼前。
他昏昏沉沉的頭腦里感知到了危險。
模糊地知道必須對主人的召喚做出反應,否則就會挨打。
然後渾身酸軟的沒有一絲氣力,只能竭盡全力扭過頭,慌亂的舔著主人的皮鞋。
主人的眼里閃過一絲異色,但並沒有阻止他,只是默默的撫摸著他的頭,象在安撫一條受驚的小狗。
那撫摸沉靜而有力,他慢慢地平靜下來,抬起頭,迷惑的看著主人。
主人朝他展顏一笑,眼神溫柔而又淒涼。
那似曾相識的神情讓他心頭一跳,恍惚之間,似乎曾經有人用同樣的眼神沉默不語的凝視著他,那笑容柔和而又哀傷,宛如西天靜靜下墜的落日。
鉛死的心霎時間劇烈的疼痛起來,仿佛被一根尖銳的長針刺透,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但仍然努力的睜大眼睛,只因不願錯過對方眼里的溫柔。
主人微笑,輕輕的道:“叫主人。”
他張開嘴,長久沒有發音的喉嚨,吐出兩個干澀而不成調的音節:“主……人……”
撫摸他的手顫了一顫,仿佛琴弦被無端撥動,然而聲音依然穩定:“叫主人。”
“主……人。”
“叫主人。”
“主人。”
這單調的對話持續了很久,他說話的功能終於慢慢恢復,可以流利的叫出主人。
然而長久沒有正常進食,又剛剛經歷過激烈的情事,他漸覺體力不支,只是不敢停下來。
主人卻已經察覺到了,從褲兜里掏出一袋還帶著體溫的牛奶,倒在牆角的一個狗食碗里,拍拍他的頭,道:“去吧!”
這是他這麼多天來第一次能用舌頭品嘗到食物的味道,但這既不讓他更高興,也不能讓他更難過。
心象是破了一個大洞,不管扔什麼東西進去,也激不起一絲漣漪。
一袋牛奶不足以補充他的體能,半飢半飽的狀態卻讓他清醒了少許,抬起頭,主人正看著他,明明在微笑,眼神卻像是在哭泣。
為什麼?
這問題在他腦海里一閃即逝。
太復雜了,他不想去思考。
只要不思考,就不會再痛苦。
一根帶鎖的鐵鏈系上了他的項圈,主人給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去洗個澡吧。把這個鎖在水管上,鑰匙麼,你知道放在什麼地方的。”說罷,臉上浮現出一絲極淡的笑容。
他的確是知道的。
主人的笑容也許別有深意,他卻懶得理會,麻木地將鐵鏈系上進水管,鑰匙塞進後穴里,但水流自花灑噴濺下來的時候,還是讓他微微一愣。
居然是熱水!
他不是奴隸麼?怎麼會給他用熱水呢?
這突如其來的疑問讓他心中微微刺痛。
他只是個奴隸?
只是個奴隸……
他翻覆咀嚼著這句話,這不過是個事實,可為什麼他會感覺酸澀莫名,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碎裂消逝,永遠不會回來。
干澀的眼里漸漸有些脹痛,但已經無法涌出熱淚,他把右手攥成拳塞到嘴里,壓抑住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似悲鳴又似抽泣的嗚咽聲。
“啊、啊、啊、啊、啊”那不成調的語音低低地從破碎的唇角逸出,水流從花灑急速噴灑而下,氤氳起一室的霧氣。
“你在干什麼?還沒有洗完麼?”隨著這一聲呵斥,光亮突然大盛,他一驚抬首,主人正站在門口,把浴室的燈光調到最大,死死地盯著自己,目光凶狠而孤傲,象一匹冰天雪地里跋涉已久的孤狼,正盯著自己的獵物。
他慌慌忙忙地掏出後穴里的鑰匙,解開鐵鏈,正准備關水,抬眼處又是一驚。
只見主人緩緩地脫掉了鞋子、襪子,毫不在意地扔在一邊,接著是上衣、皮帶、褲子……完美得沒有絲毫贅肉的身軀出現在他眼前,燈光下赫然已全身赤裸!
一時間他的呼吸都已停止,大腦更是全然空白。
主人冷冷一笑,猛然欺前,抓住他的頭發迫使他後仰,眼里有絲絲血絲迸現:“你是我的奴隸,永遠屬於我……”
他整個人都被按壓在牆上,腳下一滑,兩個人都摔倒在地。
主人一個翻身,壓在他身上,反手一掌重重地摑在他臉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嘴里頓時多了一股腥甜的血腥味。
他大痛,本能的掙扎,卻被兩只強健的手臂牢牢按住,分毫不能動彈。
沉重的呼吸摩擦著他的脖頸,是主人在他耳邊喃喃低語:“永遠屬於我……”
雙腿被粗暴的分開,火燙的分身未經任何前戲,一插到底,讓他有五髒六腑都被頂出的錯覺,想嘔吐卻又吐不出來。
背上的鞭傷再度綻裂,緩緩滲出淡紅色的血水,隨即被水流衝刷殆盡。
但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急速流下的熱水很燙,但主人的身體更燙,每一次撞擊似乎都用盡了全力,像一個瀕死的人在進行著人生最後一次演出。
掌摑、抓扯、撕咬……毫無技巧可言的性愛,卻比以往任何一次更能點燃情焰。
如沸水澆雪,如狂風過境,頓時將他剛恢復的些許清醒驅趕得無影無蹤。
世界仿佛碎裂成千萬片,飛速旋轉起來:
他記得他曾被迫擺出各種羞恥的姿勢,無數次承受著男人的欲望,從開始的羞憤欲絕到後來的麻木漠然……
他記得他曾被人溫柔地抱擁在懷中,被呵護著,被珍愛著。
那絕望中的一滴蜜,開啟了終極的黑暗之門……
然而他從來不曾、不曾這樣與人裸身相對。
赤裸肉身,肢體糾纏,似兩只瘋狂的獸,在進行著最原始的交媾。
緊緊纏繞的手臂,似要將對方擠壓成粉末,融化進彼此的血肉之中。
沒有愛,有性也是好的。
肉體摩擦,活塞運動,多少人這樣行屍走肉般的度過一生。
毫無情感可言的交歡,一樣能大火燒空。
氣喘吁吁。
兩具完全赤裸的身體,八爪魚般的糾纏在一起,沉重的喘息聲低低回蕩。
灼熱的水流自頭頂的花灑噴灑而下,急急如永不回頭的時光。
光明、食物、熱水……唯有主人才能帶來,這就是主人著力想讓他記住的吧。
其實已經沒有必要了。
黯淡的人生無需光亮,殘存的軀殼不必延續,只要能讓他忘記過往,讓心麻木,讓愛休眠。
身體的圓滿填塞了心靈的空虛。
情枷恨鎖逐一崩裂,驀然展露出的柔軟內心,赤裸無助如剛出生的嬰兒。
七寶樓台,天魔燒宮。諸天幻境,顛倒迷失。
他在轟然坍塌的重重幻象中淒然微笑,喉頭一甜,猛地張口吐出一大灘鮮血。
“永遠屬於我……”緊抱著那具已然暈厥的軀體,忍喃喃低語,神情茫然而執拗,如同孩子緊抱著心愛的糖果。
什麼東西從他的眼眶里滾落,滴墜在懷中奴隸赤裸的胸膛上。
那是一滴淚。
冰冷,而又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