諏訪湖,在戰國時代歸屬於信濃諏訪神社所有。
欲進軍信濃,必先收復諏訪。
戰國雄藩武田信玄於是揮師征討,殺大神官諏訪賴重,毀其家而滅其國,卻不顧眾多家臣的反對,娶了賴重的的女兒為側室,在新田次郎膾炙人口的小說中,她被稱為湖衣姬。
傳說,信玄冷酷而縱欲,卻對國破家亡的孤女湖衣寵愛備至,讓他們的兒子取名為諏訪勝賴,延續了諏訪家的血脈。
傳說,湖衣美貌蓋世,最終也被信玄的真情所動,愛上了這個強悍的仇人,但仍然難忘家國之仇,郁郁早逝。
據說湖衣姬去世的那一天,諏訪湖的水狂嘯了一夜。
傳說,信玄對湖衣念念不忘,武田家世世代代家中都要有紫陽花,以紀念湖衣姬。
而他們的兒子勝賴,在信玄死後成為武田家的實際掌控人,卻難敵織田信長,武田家最終在這位諏訪神族的繼承人手中覆滅,成就了一段宿命般的悲劇。
在大量以戰國為背景的影視文學作品的不斷詮釋下,這段愛情被渲染得幾近神話。
——亂世姻緣、家國情仇,從來就是吸引眼球的不二法門。
二十多年前,少女羽千代就是在這里第一次遇上風流倜儻年少多金的淺見家主淺見平一郎。
嫻熟攻心技巧的花花公子,在浸滿了湖光水色的浪漫氣息下訴說情話,想必分外吸引人吧,於是一個廉價的青銅面具就輕易奪走了少女的全部身心。
有多少平民女子不夢想著自己的是魔法點化下的灰姑娘,一夜之間便麻雀變鳳凰?
又有多少懷春少女,不期待著能象湖衣姬那樣得到一個強勢男人的心,權傾天下卻獨獨傾心於自己一人?
然而神話之所以是神話,就在於它的稀少和珍貴。
不管電視上故事書上演繹了多少富家公子貧家女的動人傳奇,現實多是始亂終棄的老套劇情。
時過境遷之後,當發現所謂的海誓山盟不過是一個笑話,曾經視若珍寶的愛情結晶也就變成了一個極為尷尬的存在。
“小羽,你為什麼不是吉野茂的兒子?”這句話也許還有另一重含義。
這孩子的存在堵死了她最後一條出路,死亡因此成為唯一的選擇。
“其實媽媽不知道,吉野先生一直明白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那奴隸幽幽的語音,冷淒淒地回蕩在諏訪湖上,“他待我好,待媽媽好,以為這樣就能讓她盡快忘記那個男人。淺見平一郎來信州的消息登上了報紙,他其實是有預感的,所以才會帶我和媽媽去看歌舞伎櫻之吹雪,希望她能夠以家庭為重,但媽媽還是去見了那個男人,還帶著我。”
“所以他那麼憤怒也是有理由的吧。”那奴隸淡淡地說著,曾經很傷心很傷心的往事,現在說起來也只剩下平淡了,“當他罵我,打我,說我在那里就是為了提醒他有多失敗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本來也是,又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憑什麼養我?就算被他操了幾次,那皮肉錢能有多貴?”
他抬起頭,看著滿天迷蒙的星光,慢慢地道:“有時候會自我安慰,媽媽把我拋上船,大概是因為愛我吧,她想我好好活下去。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存在究竟有什麼意義,有誰會在乎?這些年,我一直很努力,想證明我對別人有用一點,對社會有用一點,可是……好像確實沒有誰需要我。”
“沒有我,吉野先生顯然活得更好,他又成為一個無可挑剔的好丈夫、好父親,而不是一個猥褻男童的中年刑事犯。而我繼母對其他人是很慈愛的,別人都這麼說。也許,是我的存在,引發了他們心底最陰暗的一面吧。真的,我想不出,除了災難和不快,我還給別人帶來了什麼?”
忍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插進那奴隸的頭發里,慢慢地梳理著,一遍又一遍,傳達著無言的安慰。
那奴隸感受到了他的心意,蒼白的臉上現出一絲微笑,笑容有些恍惚:“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回來看呢。”他把手伸進湖里,無意識地攪著水玩。
“以前我一直很怕溺水,現在想起來,媽媽摟著我讓湖水逐漸淹沒我們的時候,並不很糟糕,心里很平靜,倒是她把我扔回船上的時候,那感覺,糟透了。”
他靜靜地凝視著從指縫間流瀉的湖水,夢囈般的道:“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怪過她想殺我,讓我難過的是,她為什麼最後不帶我走?”
忍嘆了口氣,道:“我問你在怕什麼的時候,我以為你會說,你怕舊地重游,怕看到吞噬了你母親的湖水,但你卻說,你怕我生氣。”
他似乎笑了一下,眼底卻流動著難以言喻的哀傷,輕輕地道:“所以你怕這湖,怕溺水,並不是怕溺水帶來的窒息感,而是這之後帶來的分離與孤獨。”
並不意外主人對自己的了解,那奴隸挪動了一下身體,向忍偎依得更緊一些,閉上了眼睛,道:“謝謝主人,謝謝您還肯要我。就算不是永遠,也已經很好了。得一刻是一刻吧。”
忍用力摟緊了他,感覺他的心跳,沉默了很久,緩緩道:“你放心,我永遠不會不要你。如果有一天我厭倦了你,我會殺了你,也不會拋棄你。”
那奴隸看著他,眼睛慢慢濕潤了,低聲道:“謝謝。好希望我能向您證明,我也可以對您有一點點用處。”
他的身體在夜風中微微顫抖,蒼白的面龐在幽深的夜色中仿佛一縷隨時都會隨風消逝的幻影。
忍禁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抹過他淡如水色的唇,柔軟而微涼。
四圍寂寂,船飄蕩在靜謐平和的湖面上,有規律地搖晃著,泛起的輕響撫慰人心。
他們靜靜地坐在船首,看著水波一圈一圈地蕩漾開去,在星光下閃動著細碎的光亮。
良久,忍打了個響指。
那奴隸應聲而起,脫去了衣褲,趴跪在船艙里,低聲道:“請主人使用奴隸的身體吧!”
他的語音低沉而性感,動作優雅而流暢,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仿佛他不是在卑賤而淫蕩地求歡,而是在翩躚地起舞。
黑色的皮衣緊緊地包裹著他的身體,卻暴露出雪白的雙丘和引人遐思的密處,是拒絕更是誘惑。
忍看著那奴隸,眼里閃過一絲異色,那就是他一手調教出的成果,他最好也是最壞的作品。
他微笑著,卻分不清心中是悲是喜,纖長的手指,慢慢地撫摸著那奴隸的身體,背脊、腰线、臀部……然後,停下來。
那奴隸的臀部原本刻著“賤豬”的字樣,現在給紋上了一叢向日葵的刺青,光鮮亮麗的花朵,巧妙地掩飾住了原有的傷痕,但細細撫摸,仍然可以感覺到的細致花紋下粗糙的刻痕。
傷痕仍在,無法抹去。
但那向日葵刺得生動,花瓣舒展,姿態耀眼,儼然一簇簇金黃色的火焰。
忍皺了皺眉,到現在他仍然無法理解,為何品位脫俗的母親會喜歡這種粗野的花朵。
“喔,可我確實覺得這是世上最美的花啊。”女郎俏皮地向他眨眨眼,那是他永遠神采飛揚、不知疲倦的母親。
他還記得她說話時的神態,以及她眼中閃動的光亮,翩然燦然宛如林間飛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