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悶氣
荊陌給楚若婷送的禮物,是他親手雕刻的楚若婷小石像。
楚若婷原本還很好奇,待荊陌拿給她一看,那石像纖細身材是她的,可惜臉卻是黛瑛毒姥赫連幽痕等人的混合體,奇形怪狀,看久了都有點刺眼睛。
楚若婷就不該相信他一個臉盲能做得出來雕像。
她將荊陌的禮物收下了,從儲物袋里摸出兩枚叁角形的塔香,分別遞給二人:“這香有滋養魂魄的作用,你們兩個失了魂魄,沒事就燃著多聞一聞,不管有用沒用,聊勝於無。”
黛瑛捏著塔香,發現它像琥珀一樣,里面還有亮晶晶的閃片流動。
她點頭,“喜歡!”
“我也喜歡!”
荊陌趕緊道。
楚若婷忍不住笑了起來。
叁人聚在一起聊天,楚若婷跟他們分享自己在浮光界是怎麼奪寶的,聽得荊陌不住給她鼓掌:“楚楚好厲害,兵不刃血,這些寶物就全是你的了。”
哪像他,每次辦魔君交代的任務,都是跟別人生死相搏。
楚若婷得意的翹起嘴角,“那當然啦。”
她手指轉著腰帶上的珍珠流蘇,又說:“賽息壤的下落我也查到了,就在西江那只狐妖城主的身上。”
黛瑛正在吃靈魚干,聞言皺起了眉頭:“狐妖可不好對付。”
那是一只得了天道機緣,已經修出人形的八階大妖怪,修為差不多在出竅後期。
“沒事。”楚若婷拍拍黛瑛的肩膀,“我已想到個點子。”
正在此時,鏨芙蓉的耳璫亮起了光芒,楚若婷笑容一僵,她站起身道:“我先去面見魔君。”
楚若婷步履緩慢走出玄霜宮。
她其實可以直接用傳送陣,但不想。
明天就是月圓之夜了,雖然已幫赫連幽痕散功多次,但想到他失去理智如野獸般猩紅的眼,楚若婷還是陣陣心悸。
深灰色宮牆過了歲月磨礪,牆面裂開了幾道不明顯的痕跡,在陰雲的籠罩下,顯得道路又長又冷。
道路盡頭,立著一名灰衣男修,身影蕭索,正是宋據。
他顯然是在等自己。
楚若婷在魔宮里見慣了趨炎附勢之輩,這人這麼快就要來巴結她了?
她頓住腳步,蹙額問:“你有什麼事?”
隔著珊瑚紅的米珠面簾,宋據看不清她的臉,更看不透她的修為。
她立在面前,紅裙獵獵,儀態萬千。
是了,也只有她,身段才會如此窈窕纖阿。
來時想好的千言萬語,此時全都梗在喉間。他蒼白著唇囁嚅了兩下,終究不知如何開口。
楚若婷莫名其妙,抬腳與他擦肩而過。才走出兩步,就聽身後人忽地喊她:“聖女!”
楚若婷回頭,“到底有何事?”
宋據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眸光閃爍,音調有些許沙啞,“……你在無念魔宮,過得還好嗎?”
似乎意識到這句話不太妥當,他慌然的垂下眼睫,“因為小人初來此地,實在擔心再遇到剛才那兩人。所以想知道,小人能否在無念宮過得順心如意。”
楚若婷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她解釋道:“來無念宮的人大都是避難的,如果怕被搶,那就待在無念宮好好養傷,減少外出。”
“聖女也是來避難的嗎?”
宋據脫口問道。
楚若婷這人說話好生無禮,皺起煙眉,冷聲道:“管好你自己。”
“……小人逾越了。”宋據低下頭,額上的胎記更為明顯。
待楚若婷轉身離去,他才敢正視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寡淡無奇的臉上,神情晦澀難明。
恰時,道路另一頭傳來說話的聲音。
那個可以牽她手、抱她腰肢的男人,正和抱刀女修交談。
“黛瑛,我那個雕像真的很丑嗎?”
“丑死了。”
“那怎麼辦?要送什麼楚楚才會喜歡?”
“……靈魚干?”
宋據略一沉吟,舉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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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婷來到赫連幽痕的主殿,正好碰見了毒姥。
毒姥永遠都是一副髒兮兮陰森森的模樣,她濁目里閃過凶光。楚若婷懶得跟她見識,冷哼一聲,跨過門檻。
兩人素來不對付。
前幾年,楚若婷發現毒姥抓了正道門派的一個小女修做藥人,把人家好好的一個姑娘弄得渾身血窟窿。
她看不過眼,在赫連幽痕跟前吹了吹枕頭風,赫連幽痕便讓毒姥將人放了。
那小女修活了命,毒姥卻對楚若婷懷恨在心。
楚若婷一進殿,就看到赫連幽痕坐在內殿的太師椅上看書。
“……”
看又看不懂,你裝什麼啊。
楚若婷正暗暗腹誹,就聽赫連幽痕冷聲道:“回來了為何不先來見本座?”
楚若婷恭謹地站在他身側,“有事耽擱。”
赫連幽痕心里有氣。
明明就是跑去見荊陌了,別以為他不知道!
礙於身份,他又發作不得。
冷峻著一張臉,例行問楚若婷有關尋寶的事,楚若婷除了隱去了那句“要算賬找赫連幽痕”,其它都事無巨細的回答了。
赫連幽痕越聽越不是滋味。
他必須得承認,楚若婷的表現在他意料之外。
十件煉器材料,稍一露頭都是浮光界搶破頭的寶物,極為難得。
楚若婷卻只花了八年時間,就找到了一半。
第六件寶物,她如今也有了眉目,這樣的速度,莫名讓赫連幽痕產生一種危機感。
至於危機感從何而來,他想不通。
頭疾似乎又開始發作了,赫連幽痕擺手,示意楚若婷給他吹笛。
楚若婷熟練地掏出竹笛吹奏,赫連幽痕擰起劍眉,“怎麼還是這支曲子?”
八年了,就不能學兩首新的嗎?
楚若婷將竹笛往他桌前一拍,頭扭向窗外,“不聽算了。”
赫連幽痕沉聲,“你這什麼態度?”
還敢跟他甩臉子了!
楚若婷也意識到自己過火了,不情不願將竹笛重新拿回手上,指腹清理著音孔,嘟嘟囔囔道:“屬下連日奔波了這麼久,櫛風沐雨風塵仆仆,連打個坐都來不及。這一天天過得全是些刀口舔血的生活,哪有時間去跟樂修學曲子。”
赫連幽痕一聽她說“刀口舔血”,立刻想到前年她為奪琉光木,弄一身傷回來。
人都半死不活了還怕荊陌擔心,回來不敢去找荊陌,而是直接跑來找他。
也幸虧楚若婷先來找他,否則早就一命嗚呼了。
思及此,赫連幽痕握住她手腕,將她拽入懷里,抱坐在腿上,音色還是冷冰冰的,“這次受傷沒有?”
“沒有。”
楚若婷生硬了一瞬,裝作繼續看竹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偷偷采補他,赫連幽痕愈發喜愛她的身子,總喜歡對她摸摸抱抱。
往年他散功後,就一頭扎去煉器室,可這兩年,卻將她摁在床上吃干抹淨才肯罷休。
赫連幽痕不相信,探了會兒她的脈搏,“嗯”了聲,道:“除了肋骨上的陽毒不好祛除,還算健康。”
楚若婷心底不禁埋怨,她這陽毒怎麼來的,魔君大人你不清楚嗎?
赫連幽痕當然清楚。
他嘆了口氣,順了順楚若婷披散在耳側的長發,說:“本座在林城子那兒搶了些丹藥,明日散功,你會好受些。”
楚若婷:“又不能解毒。”
赫連幽痕亦是無奈,若能解,他何須年年入魔,飽受陽毒摧殘。
楚若婷坐在他身上不自在,扭了扭腰,卻被他一把按住肩膀,“別亂動。”
他啞了聲調,下腹脹痛的地方頂了頂身上女子的腿心。
楚若婷感受到那處堅硬,臉色微變,推開他手就要站起來。
哪知赫連幽痕倏然蹙起眉峰,扶著左臂疼得“嗞”了聲。
“魔君?”楚若婷嗅得一絲血腥氣,她趕緊挽起赫連幽痕寬大的玄色衣袖。
男子的手臂白皙結實,流暢的肌肉线條顯出了一種力與美的和諧交融感。但此時那手臂上卻布滿了深可見骨的咬痕,隱隱散著黑氣。
楚若婷愕然抬眸,“怎麼回事?”
這麼多年,她從未見過赫連幽痕受傷。
赫連幽痕甩下衣袖遮掩傷勢,老大不樂意的樣子,“馬虎了,被林城子養的畜生叨了一口。”
林城子的畜生……不就是那只九階靈獸金光雕?
其實赫連幽痕還有一件事沒告訴過楚若婷。
不知是因為先天功法還是出了別的岔子,只要離開隰海范圍,功力就會大幅衰減,即便手握焚月圖,他哪里都去不了。
否則以他鼎盛實力,如何能被林城子的畜生啄傷。
想到他是為了自己搶丹藥,楚若婷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赫連幽痕余光瞥她,她垂著頭沒有任何動作。
上次荊陌不小心磕到了額頭,她又給吹又給揉心疼跟什麼似的,怎麼輪到他連關心都沒有一句?
赫連幽痕沒由來生氣。
他內心七竅生煙,神色冷肅,艴然道:“退下!”
赫連幽痕喜怒無常,楚若婷只以為自己發現魔君受傷,打擊了魔君的自尊心,不敢觸他霉頭,躬身答是。
她溜得飛快,赫連幽痕一掌拍爛桌子,更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