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半年
楚若婷被他問住。
她看了眼手中的賽息壤,豁出去直說了。
“我的確才從昆侖墟回來。”她語氣頓頓,“魔君,不要忘了,當年是你讓我進昆侖墟的!”
赫連幽痕腦中一團漿糊。
昆侖老賊怎麼可能容許別人隨意進出他的清修之地?定是他猜到自己拿走賽息壤,向楚若婷告密。
“老賊告訴你的?”
楚若婷抿了抿唇,“魔君,你為何藏起賽息壤?”
“老賊是不是給你吃了什麼迷魂符?”
“魔君不想交出荊陌的魂魄?”
“老賊到底還跟你說了什麼?”
楚若婷意識到在雞同鴨講。
她緩了緩情緒,語重心長說:“魔君,既然賽息壤找到了,請你遵守承諾,將魂魄還來,放我離開。至於你當初說,找齊十件寶物多允我的一個要求……我想討要一滴紅鮫淚。”
“不行!”
赫連幽痕氣衝衝轉身,“你說了留下半年!這半年你必須待在無念宮,哪兒都不准去!”
楚若婷覺得他無理取鬧,脫口而出:“魔君!虧我還在千山面前夸你信守承諾,你怎麼耍起無賴了?”
赫連幽痕一聲震吼,“你竟然叫他‘千山’?”
她才跟昆侖老賊認識多久?她在他身邊十年了,怎麼不叫他幽幽痕痕!
楚若婷揉揉被震疼的耳朵。
她和千山出世入世遲早會被人知道,這並非什麼可恥的事。思及此,楚若婷不再隱瞞,認真地告訴他:“魔君,千山是我道侶。”
“什麼?”
“千山是我道侶。”
楚若婷坦然無懼,因為她清楚的知道,魔君再怎麼生氣也不會傷害她的。
短短一句話,赫連幽痕驀然覺得四周萬物靜止。
磅礴的怒氣如積壓萬年的火山,牙根發麻,指骨發癢,恨不能立刻衝去昆侖墟將雁千山碎屍萬段!
可他不能離開隰海。
離開隰海修為大跌,還怎麼跟人家打。
赫連幽痕殘存的一絲理智讓他勉強維持顏面,他對此無能為力。
“你和老賊……什麼時候的事?”
“或許是魔君讓我進入昆侖墟的那一刻吧。”
赫連幽痕的暴怒在聽到這句話後頓時泛為苦澀。他顫聲問:“那荊陌算什麼?”
“荊陌也是我道侶。”
“況什麼據的,還有那個給你肋骨的小白臉……”
“都是我道侶。”
好啊!好得很啊!
他為了她,用附魂鏈遏制自己的陽毒,復生她的父母,每日都備受煎熬。
她倒好,偷偷摸摸在外面勾搭了一籮筐男人!
連昆侖那棵老蔥都不放過!
赫連幽痕望著她的臉龐,在憤怒和痛苦的邊緣徘徊。心上仿佛裂了一道血淋淋口子,被人掏走了什麼,空落落的發疼。
楚若婷將賽息壤擱在旁邊的案桌上。她說道:“魔君,而今最後一件寶物找到了,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本座不讓你離開又如何?”
楚若婷望向殿外永遠陰沉沉的天,長長嘆息,“魔君,人世不就是這樣麼。有人離開,有人歸來,四季在交替,流雲在變換……總要習慣聚散無常。”
赫連幽痕聽不懂,也不想懂。
他上前,將她婀娜的身軀用力箍進高大的懷中,霸道無理地說:“本座不管那些!你必須留在無念宮,直到下一個月圓之夜!”
“魔君……”
“否則本座立刻捏碎荊陌的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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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峰竦峙,雲海蒼茫。
林城子驂風而來,立於峰頂,神識覆蓋整片古木參天的密林。交叉重迭枝椏間,漏下細碎的黃昏光影。
他冷漠的眸子微凝。
倏然抬手,點出一道威勢逼人的丹氣青光,光芒破空而來,恐怖至極。
轟——
驚天動地的爆裂聲起,密林中的樹木直接被轟成碎末。
女子一聲慘叫,從一棵老松背後狼狽滾出,淺粉的襦裙沾染滿身髒汙。
林城子冷哼,“原來藏在這里。”
喬蕎抬起頭,捂著血流如注的肩頭,哭泣道:“城哥哥,你當真要殺我嗎?你全然不顧我們曾經的情意嗎?”
這半年來,她被林城子四處追殺,東躲西藏,都沒有機會引誘男修采補,修為停滯不前。
“跟他廢話什麼?去跟他打!”後腦勺的業障扭曲了妖艷五官,伸出殷紅的長長指甲,朝林城子張揚舞爪。
喬蕎不斷地後退,“不行的。我……我根本打不過他!”
南宮軒逃走,她的秘密鐵定兜不住。但沒想到,林城子會親自動手。
業障痛恨喬蕎的懦弱。
她從喬蕎背後撕扯掙扎著鑽出,下半身蠕動的碎肉猛然朝林城子飛濺,爆喝道:“殺了他!”
喬蕎抬袖擦了下眼淚,沒有猶豫,運轉法力朝林城子攻去。
林城子眸底劃過暗芒,不閃不避,雙手一抓,玄天丹火凝聚,化為一道青冥鋒芒,與喬蕎業障的法力撞擊在一處。
轟隆隆驚天巨響。
一圈衝擊波攔腰截斷周遭千棵巨木,山頭被都削去大半。
林城子畢竟是浮光界巔峰之一,分神期的喬蕎和業障難以抵御,被他接連結印,重傷鎮壓。
“噗。”喬蕎趴在地上不住嘔血。
她渾身劇痛,骨骼好像被他的本命丹火灼燒的滋滋響。
打不過……她果然打不過……
喬蕎淚眼朦朧地望向林城子,男人長身玉立,穿一襲碧茶色的衣衫,英俊非凡。可是,他眼底沒有對她的縱容和喜歡了。
喬蕎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懂他。
她泣不成聲:“城哥哥,你到底愛不愛我啊?”
業障聞言大怒,忍不住叫罵:“你這個蠢貨!死到臨頭了還關心狗屁的愛!起來!起來繼續跟他打!”
“我不想……我不想打架……”
喬蕎哭著搖頭。
上方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喬蕎,我容許你留在我身邊,是因為你天道寵兒的身份,是因為你足夠聽話乖巧。”
他面容肅然,“但你竟與邪魔歪道為伍,實在令我大失所望!”
“天道寵兒的身份?”喬蕎淚流滿面,自嘲著大聲問他,“有哪個天道寵兒會是我這幅樣子啊?”
林城子默然不語。
圍剿喬蕎近半年,他只說邪修作亂,只字未提邪修就是喬蕎。
喬蕎是他的道侶人盡皆知,林氏老祖的名聲不能被她敗壞。
他可以容忍她時不時的小性子,但絕不會留下一個采陽補陰手段殘忍的邪魔!
在他眼里,黑是黑,白是白,陰為負,陽為正,男則強,女則弱……既是邪魔,那就該死!
喬蕎該死,赫連幽痕該死,任何邪魔歪道都該被掐滅。
喬蕎感受到他溢出的殺氣,突然就很想笑。
“你果然無愛。”
“你只有狂妄和野心。”
“你心中無情!你真可悲!”
林城子冷若冰霜。
他從來都沒掩飾過他的滿腔抱負和勃勃野心,不想飛升還當什麼修士?他畢生夙願就是做天下第一,讓林氏千年基業在浮光界如大樹根深蒂固。
他抬手凝聚出一道法力,將喬蕎徹底抹殺。
待塵煙散盡,林城子深深地看了眼滿地碎肉,拂袖離去。
天穹低垂暗淡。
樹林里薄霧冥冥,殘留著修士斗法後的痕跡。
低階的靈獸趁著夜色出來覓食,在血糊糊的碎肉上嗅來嗅去。
突然,軟膩的碎肉似乎活了,像一只肉蟲鑽入靈獸體內,將其吸成一張干皮。
四周的碎肉密密麻麻地蠕動起來,緩緩匯聚在一起,重新凝結出女子曼妙玲瓏的軀體。
業障永遠都不會消亡的。
喬蕎赤裸體,抱著雙膝,坐在樹下低低哭泣。
業障伸出舌頭,舔舐著自己豐潤血紅的嘴唇,眯起眼睛,“你看清楚了嗎?這就是男人。利用你的時候,對你千好萬好。一旦你沒有價值了,鐵石心腸,毫不手軟。”
喬蕎沒有接話。
業障一臉恨鐵不成鋼,“別哭了!起來,去采幾個男人,補一補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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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年時間並不長。
於修士來說,彈指刹那。
昆侖墟上的幾人陸陸續續出關,修為皆大有精進。
游月明原本修為便是幾人中最高的,此次閉關,他成功邁入出竅後期;謝溯星此前就被譽為少年天才,修為僅次游月明一小節;況寒臣修為元嬰又被廢,對樂道極有領悟,重新練回來並不困難,半年時間剛剛突破出竅;荀慈稍次一些,元嬰大圓滿,但他擁有浩然劍意和太和劍靈,實力反倒不輸其他人。
他們剛出關雁千山便知曉了。他負手立在檐下,對幾人近乎妖孽的天賦暗暗驚嘆。
正在此時,綁著雲紋發帶的男子抱著書籍,小跑著踏雪而來。
荊陌神情懨懨,不好意思進草廬。
他站在籬笆外,翻開一頁書籍,期期艾艾地說:“雁前輩,荊陌愚駑,這本功法的第一篇花了叁個月都沒有學會。”
雁千山心頭一松。
原來這里還是有一個正常人的。
他頷首:“很好。”
處於自責中的荊陌呆呆“啊?”了一聲。
荊陌正想詢問哪里好,忽聽身後一陣嘈雜喧嘩,似乎是有人在拌嘴,鬧哄哄的。
“花孔雀,等我下次閉關,修為定在你之上!”
“呵,功法不行,耍嘴皮子第一名。”
“姓況的才是嘴皮子利索,我哪兒比得上他啊。”
“你們兩個不提我會死?”
“算了算了……”
荊陌轉過身,神情陡變。他驚喜萬分,跳起來揮手,“宋據!”
況寒臣等人同時循聲望去。
荊陌甩開書籍,飛奔而至,一把將他大力抱住,激動地眼冒淚花:“宋據!楚楚沒有騙我!你果然還活著!見到你我好開心,以後大家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謝溯星被荊陌箍在臂彎,臉都被擠變形了。他暴躁掙扎,大喊:“喂!你他媽是誰啊!快放開我!”